宋烺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当然看过很多...各种各样、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甚至是光怪陆离的,那些可怜的小东西,为了争抢她的目光,乞求她的怜悯与庇护,在这件事上总能别出心裁。
但这些都不是她一个老实人该说的东西。
于是宋烺甩开霍九郎的手,背对着霍九郎,打着呼噜蒙头大睡,企图蒙混过关。
霍九郎却不肯放过她,纠缠不休,竟是细细簌簌,手脚并用地爬到她的身边,轻轻掀开她蒙在头上的被子,恨不得脸贴着脸,认真观察着宋烺是不是真的在睡觉。
温热的呼吸轻轻地拍在眼鼻间,像一只调皮的小猫,用尾巴尖在她脸上扫来扫去。
宋烺装不下去了,猛地睁开眼睛,又把霍九郎吓了一跳,惊叫一声,捂着心口跌坐在炕上。
做了坏事的霍九郎却恶人先告状:“你吓我做什么!”
宋烺很是无奈:“讲点道理好不好?你不偷看我,怎么会被我吓到?”
霍九郎双颊绯红,支支吾吾地狡辩:“我,我没有偷看!我,我是在帮你看...看有没有虫子!”
宋烺挑眉看着他,轻笑一声:“哦?这会儿倒是不怕虫子了?”
“那以后再有虫子你自己想办法吧。”
霍九郎小脸一白,十分心虚地低下头,底气不足地嗫嚅道:“自己想办法就自己想办法...”
宋烺动手,把一个劲往自己身边钻的霍九郎往外推了推,重新闭上眼睛,不再看霍九郎那双灵动明媚的眼睛,含含混混地敷衍着霍九郎的问题:“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男人,打听这个做什么?难道不知羞吗?”
霍九郎也知道自己的出格与越界,被宋烺这么一说,心中更觉羞愧恼火,他实在是不明白,他怎么就对宋烺这么上心。
他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可是,可是...”
“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
宋烺一愣,默然盯着他看了一会,伸出自己粗粝的手,揉乱霍九郎尚带着几分潮气的头发。
“过几天你就能回家了,不用这么费心。”
霍九郎闻言,眸色黯淡,心中不是滋味。
他自然是千盼万盼着回家的,可是回家就意味着和宋烺分离,只要想到这里,他心中就酸涩难当。
霍九郎忽然轻声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宋烺,我回家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宋烺诧异地看着他,霍九郎怔怔地望着她,柔情满目,等待着她的答案。
宋烺笑了笑,缓缓道:“自然会记得的。”
霍九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小声欢呼一声,搂着被子开心地滚来滚去。
宋烺见了只觉十分有趣,打趣他:“你家那么有钱,你要是想我,你过来找我不就行了?”
霍九郎竟是很认真地思考着这个可能:“我也很想这样,可是回了家,我就很难再出来了。”
母皇和爹爹也不会允许他跑出来见一个农妇的。
宋烺笑一声:“什么家庭,这么大的规矩。”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先好好休息,省得明天腰酸腿软,又被表哥比下去,”
霍九郎撇了撇嘴,扭过身背对宋烺,有些气闷,
这个憨货!他什么时候被陈莲花比下去了?!
......
接下来几天都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宋烺三人照旧是上山觅食打猎,宋烺又做了几个简陋的陷阱,骗来几只愚蠢天真的兔子,只需拿回家暂且养几天,便可带到集市上卖个好价钱。
霍九郎和陈莲花两个小男人自然还在相互较劲,谁也不肯在宋烺面前低头,宋烺便心安理得地在一旁煽风点火,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
到了初九这天,三人白天从山上捡了果子割了草回家,晚上宋烺牵着骡子去外面找草吃,以防关键时刻它在路上罢工,编草帽的任务就交给了霍九郎和陈莲花两位小男人。
陈莲花手巧,又做惯了这种事,不消片刻就能又长又韧的草叶编成一顶又一顶结实好看的草帽。霍九郎却从未干过这么精细的活,只能眼巴巴地瞅着陈莲花那一双蝴蝶一样上下翻飞的手,笨手笨脚地处理自己手上的那堆叶子。
他咬着嘴唇,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观察着陈莲花的动作,观察着其中的技巧。
陈莲花似有所感,微微一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一会便见霍九郎紧锁眉头,揉起了眼睛。
偏偏霍九郎心气又高,死活不肯张嘴问陈莲花,干瞪着眼睛瞅了半天,锲而不舍之下,总算是慢慢摸到了一点门路,赶在宋烺回家之前编出了一顶还算看得过去的草帽。
宋烺把骡子栓上,洗了把手进屋验收二人一晚上的劳动成果,不等他开口,霍九郎先举着自己的草帽上前来邀功。
“宋烺,你看看我编的,好看吗?”
宋烺皱着眉瞧了半晌,十分勉强道:“还不错。”
她接过帽子在自己头上试了试:“留给我戴吧。”
新店开张,别叫一顶丑帽子砸了自己招牌。
陈莲花见状,急忙也摆了一排帽子出来供宋烺挑选:“这几顶都很结实,表妹不如也挑挑?”
陈莲花的草帽看上去就很适合八百八十八卖给城里人,宋烺点了点头,夸道:“表哥手真巧。”她随手挑了两顶,分别戴到二人头上,“最近日头大,你们别忘了给自己留一顶。”
宋烺又夸了二人几句,两个小男人为了多得她一句夸奖,恨不得挑灯夜战,一直编到天亮才好。
宋烺就劝道:“先休息吧,不急在这一时,明天到了集上再编也来得及。”
这才劝住了两位仿佛打了鸡血的男人。
第二日早晨,宋烺起得早,先去喂了骡子套了车,给二人煮了点栗子路上吃,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去将二人分别叫了起来。
两人分别抱了一筐东西坐在骡子拉的板车上,瘦骨嶙峋的骡子不堪重负,十分不满地踢踏着蹄子。
宋烺过去大声骂了它一句,又拉又拽,总算是让这头懒货上了路。
陈莲花坐在板车上给宋烺指路。
乡间小路坎坷难行,宋烺本以为跟着陈莲花的指挥,到了管道上会有所好转。没想到她奋力克服重重艰难险阻,一路到了官道上,除了路面变得宽阔许多,路况竟是一点改变都没有。
依旧是凌乱狼藉的黄泥路,风一吹,漫天风尘。路边随处可见牲畜的粪便,大雨过后,高温蒸腾,蚊蝇嗡鸣,绕着三人盘旋不止,整条官道上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宋烺微微眯起眼睛,总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许多蠕动的白蛆。
霍九郎苦苦忍耐许久,见此再也忍不住,将头扭向一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陈莲花对此习以为常,甚至有些蔑视地瞥了霍九郎一眼,而后温声向宋烺解释:“到了县城就好走多了。”
宋烺慢慢皱起了眉头,心中却在想别的事,这个官道...好像和霍九郎嘴里那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吏治清明,安居乐业”的大周似乎有一点出入啊。
好在今日大集,宋烺总算是在颠簸泥泞的官道上看见些零零散散的人,不至于再上演一出“无人生还”的大戏。
行走在路上的大多是些中年女子,有的形单影只,有的则带着个半大的女孩同行,都穿着和宋烺相差无几的粗布短打,打满补丁的衣裳看上去捉襟见肘,总会露出黝黑粗糙的手脚来。
她们好像都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沟壑纵横的褐色脸颊,浑浊疲惫的双眼,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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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裂的嘴巴,她们佝偻着腰,赤着脚,在泥泞的土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吃力地推着沉甸甸的板车。
带着两个妙龄男子的宋烺看上去倒是鹤立鸡群,那些农人们路过她时,尽管藏得十分仔细,但宋烺还是能在第一时间就能感受她们饱含敌意的目光。
宋烺心中不解,尝试和她们打了几次招呼,却没一个人肯搭理她。
宋烺心道不至于吧,她长得虽然不美,但也不至于凶神恶煞,让这些人见了就躲吧。
宋烺几次尝试皆以失败告终,只得沉默无言,顶着日晒听从陈莲花的指挥,一路向着县城而去。
一路上陈莲花十分得意,这一路只有他能和宋烺说话,霍九郎自从见到满地扭动的肥嫩蛆虫就开始吐个不停,这会已经把苦胆都吐出来了。
到了县城城门下,霍九郎的症状才减轻些许,俏脸煞白,捂着心口,蜷着双腿,颓丧地坐在车上,端是一个我见犹怜的病西施。
宋烺草草扫了一眼两侧,正如陈莲花所言,县城附近的道路果真气派许多,青砖铺就,道旁栽种柳树供人乘凉歇脚。
城门口排起了长队,门口的卫兵手持长刃,挨个检查进城的人与货物,并根据货物的多少收取从一文到几百文不等的进城费。
宋烺没想到进城还得交钱,她囊中空空,是一文钱都拿不出来的。
守卫上下打量她几眼,面露轻蔑:“三个人,一辆骡车,一车的货,交三百文吧。”
宋烺瞪大了眼睛,她今天就算把带来的东西全卖了,能挣够三百文吗?
宋烺小心陪着笑:“大人,小人第一次进城,不知道这三百文的进城钱是怎么算出来的啊?”
卫兵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轻哼一声:“你们三个人乡下人不懂规矩,进了城不知道要给大人们填多少麻烦,你瞧瞧你腿上的泥点子,进了城沾在地上我们不得找人扫吗?你们带的这些兔子,又吃又拉,收拾起来又是一笔费用,收你三百文已经十分宽宏了。”
卫兵蛮不讲理,宋烺只得继续讨好道:“大人,小人今次忘了带钱,能不能先叫小人进去,待小人挣了钱出城时再将这笔钱补上。”
卫兵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她身后:“你们这些泥腿子挣了钱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没带钱,就和她们一样,把货物留下来抵钱。”
她绕着骡子车转了一圈,挑挑拣拣:“你就把这四只兔子留下来吧,勉强值三百文。”
宋烺回身,却见身后身后许多农妇明明千辛万苦拉了一车东西进城来,却有大半都被卫兵留在了门口。
宋烺努力忍耐着心中火气,她不知城中物价,回身欲和陈莲花商量,陈莲花见她窘迫,便自掏腰包,从缝在里衣上的口袋里摸索一阵,掏了三百文交到宋烺手上。
“我这还有些钱,表妹先用,等日后挣了钱再还我也不迟。”
有陈莲花的钱,宋烺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随波逐流地进了城。嘈杂的人声扑面而来,将宋烺撞了个趔趄。在村里呆久了,乍一见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街道,宋烺一时竟有些头晕目眩。
她微微喘着气,像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颇为敬畏地瞅着街边鳞次栉比的商铺,她眯着眼睛,费力地看着那些在风中招摇飘荡的酒旗。
然后她发现了一个悲伤的问题,原身是个农民不识字,所以,她也不识字。
宋烺缓了好一会,才慢慢接受了自己是个文盲的事实,她呼吸着县城中和煦甜香的空气,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谨慎与敏锐,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陈莲花倒是习以为常,很快便为他指明了集市的方向。
宋烺没着急走,先将目光转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霍九郎。
“要不要先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