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时,沈稚渺被人背在背上,一路颠簸,颤巍巍地抬起一双困倦的眼。
周遭的光景忽然变化了,她望不见萧索的庭院,望不见九曲回转的亭台楼阁,即使抬眸,也望不见朱红的宫墙。
取而代之的是轻柔的山风,空气中夹杂着青草湿润的气味,她的衣襟洇着夜露,呼吸有些发重。
她轻拍他的肩膊:“阿奴,我们这是在哪里?”
少年一言不发,背着她,奔走在荒山野岭。
“阿奴!”她忍不住用手用力地拍了他的肩膀,失声道,“你要带我去何处?”
少年浑身泛着深重的冷意,他稍稍偏头,语气颇为无情:“郡主不用在意,再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我们便到了。”
沈稚渺微愣,她想起旧时宋世新头一次入宫见她,便是用这等冷峭的语气同她说话,心下一阵发怵。
她知道宋拾薪一直不喜她,嫌她是个累赘。
“阿奴?”小姑娘惶然睁大一双眼,心底满是不安。
可是无论她怎么与他说话,宋拾薪都执着地一路往前走,不再与她说话了。
林间的山道不太平坦,可少年托住她的双臂稳当有力,令她不曾领略颠簸的滋味。
那山间的夜风柔柔的,扫在脸上十分舒服。
沈稚渺一个人叽里咕噜说了一会儿话,问了他许多问题。
可宋拾薪一句话都打算不跟她讲,小姑娘越说越困顿,不一会儿便又枕在他背上熟睡了。
夜间露重,那林间岔道多,宋拾薪自己也是个半大的小子,走走停停,辩了许多次道路,可他仍然走了一条先前从未走过的路。
狭隘的小道越走越开阔,他拨开周遭密密麻麻的荆藤与灌木,却倏然闯入一处静谧的山谷。
脚下泥土潮湿黏软,他的鼻尖亦被阵阵浓郁的花香包裹。
不远处夹杂着水溪泠泠之音,他才抬步往前行了半步,却骤然惊扰了无数翩跹的黑影。
此时此刻,月光恰巧从浓云中露出,淡淡清辉投入山谷之中,令他看清那山谷的全貌。
此处群山环抱,雾浓树密,遍山遍野皆是鲜花。
满地断柯枝叶,溪边有许多嫩生生的青草,水气蓊郁,间中有无数颜色瑰丽的蝶翅被二人惊扰,在夜风中振翅飞舞。
沈稚渺趴在少年脊背上,倏然听见那细密扑簌之声,直觉鼻尖痒痒的,她顿时睁开一双圆眼,霎时望入这副如梦般的光景之中。
她看得入了神。
许久,才扯了扯少年的衣角,寻回自己的声音。
“阿,阿奴。”
少年驻足,偏脸打量着周遭:“嗯?”
沈稚渺咽了口唾沫,而后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空中蹁跹的蝶影。
她的脸颊正枕伏在少年的脊背上,语气轻软,“这些是……蝴蝶么?”
宋拾薪走得有些累,听见她这般说,自己也望着眼前光景难以回神。
他张了张口,同她说了一声是,沈稚渺惊叹一声,又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喉咙中似有咳喘之音,他眉目稍凛,速速背着沈稚渺走入山谷中的背风处,让她坐下,为她披上了一件衣裳挡风。
沈稚渺坐在他身侧,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些振翅的蝴蝶,边列唇笑着,语气之中含着无限的惊喜:“阿奴,你、你当真带我来看蝴蝶了!”
宋拾薪:“……”
她一时笑得灿烂,双眸弯弯,眸里蕴着明亮的光,漂亮得像那天边的月牙似的,一双细枯的手腕不断在空中挥动:“好漂亮呀,原来蝴蝶这么漂亮,原来你没骗我,你怎么这么好呀,阿奴?”
宋拾薪一听,抿了抿唇,摇头说:“……我不好。”
他叹了口气,才想同沈稚渺说今日不是来同她看蝴蝶的,可他才张开口,眼前人便已大张着双臂朝他扑来,瞬时将他扑倒在迎风飞舞的长草之间。
柔软的身躯朝他尽数倾轧下来,两人就如此猝不及防地一起滚在草地上!
小姑娘抱着他嘻嘻笑笑,语气十分甜软:“好喜欢阿奴!”
她用那秀巧的鼻尖轻轻蹭在他的下颌,发丝流泻在他衣襟上,似乎每一根发丝皆在无言地表达自己对他的喜爱。
宋拾薪微怔,双臂在草丛中展开,心下不知该如何动作。
他该如何向她解释,他今日并不是带她来看蝴蝶,而是为了三百两金子,要将她送给山匪当童养媳的?
宋拾薪思索片刻,才想开口,可沈稚渺仍嫌不够似的,还要继续将自己暖热的面颊贴在他的颊上蹭来蹭去,小兽似的黏黏糊糊。
他呼吸一紧,感觉自己的脊背开始发汗。
“郡主,其实,今日奴并非是带郡主来——”
“我最最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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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阿奴了!”
霎时,宋拾薪剩下的半截话语堵在喉腔,再也发不出半分。
沈稚渺左顾右盼,眉目间满是新奇与惊喜,须臾又将目光对准身前的少年,颇为扭捏地撑坐起身,拉着他的手,笑着说:“阿奴阿奴,我的好阿奴,我就知道你待我最好!”
我的好阿奴。
我的。
她这样称呼他。
一时间,这五个字在他内心掀起一阵惊涛狂狼。
仿若万千蝴蝶振翅,令得心底酥酥麻麻,叫人抑制不住地欢欣。
他呼吸急促,想将她推开,眼前却一阵阵发晕,似乎被某种自己不明白的情绪冲昏头。
或许是周遭的蝴蝶翅羽过多,宋拾薪蓦然感觉自己有些醉了,竟开始眼前发晕,面上发红,面颊变得滚热,手脚也发软,心如擂鼓。
这让他根本没办法说出实话。
宋拾薪忍不住想,她为何如此擅长拉拢人心?
为何他总是会在她面前心软?
为何——她总是将他想得那样好?
分明他先前根本不喜欢皇宫。
他厌恶皇宫里的每一寸宫墙与土地,每一处砖瓦、沙砾,他厌恶宫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她。
分明初来时他恨极了她,总是对她冷言冷语,不屑一顾。
可沈稚渺却从未将他的举动放在心里,总是笑眯眯地同他说话,愚笨地对他释放自己的善意。
他不清楚沈稚渺是否知晓他是被那些人拐来的。他只清楚——她是那么单纯地觉得,他来陪她,那他便是个好人。
她甚至会因为他多看顾了自己数日,便理所当然地替他背下了他犯下的所有恶事。
分明她那般胆小,分明她那般惧怕大人们斥责的目光,分明她连偏殿都不敢出。
可她却敢当着自己的生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忍受那么多外人的诟病,替他担下了所有恶事。
宋拾薪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这是他头一次从旁人身上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对于自己的喜爱。
鲜明的,刻骨的,热烈至极的。
仅对他的喜欢。
他怔然回神,望向沈稚渺,喉咙艰难一滚,咽了口唾液。
周遭忽然静了片刻。
沈稚渺察觉到他内心情感的变化,也停了所有话音与动作,眨巴着圆圆的眼朝他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