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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皮囊不错

作者:鱼儿无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你的意思是都是朕的错吗?难道不是你自己要嫁他的吗?”


    商书桓颈项绷紧,两颊因牙齿不断相咬而起伏,他起身绕过奏案,又退回,金龙穿云袍撑不起他胆寒瑟缩的皮囊。


    他强做舒朗,一只眼神采生发,一只眼瞠出了战栗。


    他在那奏案前来回走动,直到桑落的啜泣声逐渐收退,他才道:“你在我这里哭没用,如你母妃一般会讨好男人才有用,反正不要赖到朕身上,与朕无关,兄长矢权而骄,付大人看不顺眼也正常,左右不关朕的事。”


    他说得极快,字字斩钉截铁,桑落抓起烟罗衣袖,将泪轻按于戗针彩绣的花蝶间,丝线粉蓝红白,一点一滴加深。


    她吸尽鼻间酸楚,用力吞咽,似咽下了满喉委屈,扶正头上凤头珠钗,昂首扬眉,水湾眉头花钿珍珠脱落一粒,掉在她手上。


    她捻起丢下,衣袖环绣暗花,高扬又扇落,“呼”地甩出风声,蜜唇之畔唇妆已花,吐字如棋盘落子,一声一定,“好,我知道了,反正我还是靖王妃,与他成婚的是我……臣妹定会想办法,这便告退。”


    椒图口中金环撞响,主殿朱门开启,院前正殿琉璃盖顶火蛇爬过,轰然一声,殿内灌入连绵雷鸣。


    商书桓惊退一步,看着桑落身影自门边左转,似往东角门而出。


    雨风卷入,将灯火扫灭几盏,他知桑落要去哪里,咬牙握拳,眼瞳微颤,脊背硬挺,却有些立不稳脚,亦不命人关门。


    ……


    不秋苑修于竹林之中,竹楼竹屋,竹香环抱,竹林摇落风刀,“沙沙”吹扫,拓伽凌桓紧紧拉着莫念,两人一同奔向不秋苑正心的竹楼。


    临近楼外,他们转身回望,遮目后退,茂林翠竹通天遮日,于翻涌层云之下狂舞。


    “阿念,快进来。”


    拓伽凌桓将她拉进房中,随手便要关门,商扶砚执剑顶住,眸中不视任何,踏入转身,在莫念身后站定。


    拓伽凌桓观他动作行云流水,嗤笑一声,道:“不是,谁让你进来的?”


    “没人说我不能进来。”商扶砚侧眼抬眸,正首与他平视。


    莫念将拓伽凌桓推开些许,屈肘半拥,抵住他双臂,“拓伽,他救了我,也不知与皇帝有什么过节,非要跑来给我当奴才,我们南疆人最是恩仇必报,你就让他在这里呆着吧。”


    拓伽凌桓啐了一声,抱臂上楼,莫念跟在他身后,回头道:“你就在此处守着,没什么事别跟着我。”


    她身影消失在楼梯顶端,商扶砚目光停在二层入口,光影照下之处,他往前走去,一步一收敛,动作极缓极轻,而竹楼依旧发出响声来。


    他乍然停住,索性大步跨过,撑了护栏轻轻跃起,翻上瞭台,落稳转身,眼前房门竹拼,刻出黄绿幽花,花下聚有五毒圣虫,门内传来欢笑声。


    他抱剑守在门外,那笑声似在回响,落入数月前的梦境中。


    莫念初到京城,所见所闻皆是新奇,不知避讳,抱着他一侧臂膀在街上游荡。


    龙霓帝京乌瓦重檐,白日华招彩彩,十二番城商贩云集,商市入夜不眠,三更刚息,五更又起,灯明之时,似星河绣入锦缎山水之中。


    莫念嘻嘻笑笑,不顾旁人眼色,一味询问,“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啊?为何不能与男子如此亲近?”


    他见商贩尴尬,自己一一回答,她却道:“扶砚哥哥,我喜欢你,想与你亲近,便与你亲近,旁人来管,你便告诉他,这是我南疆的规矩,我保证,无人敢驳你,亦无人敢因此欺辱你。”


    耳边喧嚷变得遥远,他驻足看她,沿街灯火之下,他双眼瞳眸之色如一碗苦茶,落入几分糖,漾出丝缕光华,又转瞬消融。


    他眼光移开,便再未拒她,“阿念如此去想,那我也不是吃亏之人。”两人携手而行,呼吸之间,莫念身上异香飘散,他警惕着,余光之中灯彩变幻。


    他将飞云令魂破解之法牢记在心,莫念一举一动他皆收入眼中,要什么皆给,将她带回靖王府,“你便住在这儿,先洗漱更衣,我就在前面院子里。”


    内宅偏房于正房西侧,三间五架,落地花罩垂坠罗帐珠纱,八步床一侧轩窗半启,穿外玉兰尽开,飘香入室。


    她于窗前花几折下一簇荼蘼,别在耳上,以为得偿所愿,“扶砚哥哥,等我们成婚,便可一起睡了对不对?”


    商扶砚点头道:“自然。”


    他嘱咐下人为她沐浴,又邀她至月下,赏花听曲,琉璃酒壶似寒冰所雕,御赐美酒透出一抹娇粉色,若有似无,药沫落入酒中,渐沉渐消,无色无味。


    莫念红裙褪去,换了一身玉白的浮光锦,流仙裙裾在月下莹亮,她半跑而来,遥看颇似云中落下一个仙子。


    案上酒壶晶莹,她停住看了看,撩了臂上大袖,打开壶盖,俯身去闻,眉间一蹙。


    她将酒壶提起,转向庭外一方池子,把酒倒了进去,嫌弃起来,“若世间有我最不喜欢的东西,酒便当数其一,过去忧愁,方喝些许,如今有你,不喝也罢,还有别的吗?”


    商扶砚将案上小食一一看过,拢衣站起,目光落在地上,绕过她,“无他,我忽有些乏累,不太舒服,阿念自己玩一会儿便回去吧。”


    他快步离开,衣袍披肩未着,衣摆银绣仙鹤,在身后迎风翻扬。


    那酒在池中翻起白沫,夜黑无人观见,直到翌日天明,满池鱼儿翻肚漂浮,莫念在那亭子里睡着,爬起一看,衣袖掩面,伤情于死了如此多鱼。


    她坐在地上,趴着石栏杆,把脸放在寻杖与华板之间,皱紧了眉,看着下人打捞。


    商扶砚听闻她睡在园子里,前来查看,“你就睡在这儿?”


    莫念只观池鱼,不闻耳边声响,良久,她惊道:“糟了,定是昨日的酒,扶砚哥哥,可是有人要害你?”


    房中笑声渐消,唯听见一连串簌簌低语,声音慢慢靠近,在门边停住,商扶砚凝神静候。


    “阿念,你好好休息。”


    一脚步声自门边走远消失,房门单开,“吱呀”一声,拓伽凌桓交领紫袍衣襟散开,锁骨之下刺有幽兰数朵,尽是青蓝之色。


    两人照面,皆冷了脸,对视须臾,拓伽凌桓一笑,回头道:“哟,阿念,你看,这奴才是不是有些太懂规矩了?”


    屋外竹林“沙沙”乱响,风急云走,莫念本已躺下,抬头望见两个男人身影重叠,遮了门外光线,颇似两道影子从地上立起,堵在门口。


    她起身去看,商扶砚跪道:“教主,你在京城遭人暗杀,不可轻信任何人。”


    云随风涌,来不及停下落雨,莫念半眯了眼,望见空中卷云奔腾,目光落下,只见他俯首跪着,银链玉环冠半束乌发,项上玉佩从衣襟里落出,在他颈前悬空摇晃。


    眼中忽似撞了风,瞬息一痛,她不耐烦道:“拓伽自幼与我一起长大,我信他多过信你,他说是我自己要跟你去京城玩儿的,是这样吧?”


    “……是……”商扶砚一膝一手皆落在地上,听见有人走上来,唇齿微张又合拢,不再说话。


    镜听双髻簪花,月季乃其中最美,她指尖轻轻扶稳,跨着楼梯蹦跳而来,“拓伽!拓伽!你一会儿准备一下,阿念好像回来了,方才……”


    她踏上二楼瞭台,停住眨眼,眸中渐渐放光,嘴角扬起,下巴一扯,龇开牙,乐起来,“阿念!你回来啦?!京城好玩儿吗?有什么收获?”


    商扶砚起身将她拦下,“她险些丧命,伤了根骨,你们四大门宗谋夺教主之位朝廷早有耳闻,在事情查清之前,还请卜元宗主离她远些。”


    他背影遮了莫念视线,肩比莫念两只横拼还宽,又比莫念高一头,莫念看了心中不爽,似连天顶都朝她压来。


    她绕到他面前,五指在腿侧顺了顺,银铃慢响,反手一耳光甩在他脸上,“提醒一下,尊贵的王爷,你既要做奴才,就做得像些,这里是南疆,我说了算。”


    商扶砚脸侧划出几道细痕,泛红之后渗出血来,他侧脸停住片刻,回正低首,“是,是我僭越了。”


    拓伽凌桓打量他一番,眉下压紧,一侧唇角扯起,如眼前是什么有趣之物,“靖王,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聚成滴的血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商扶砚胸前,他低首不动,“五仙教镇守南疆数百年,靖王府未能护好教主,是朝廷过失,理应赔罪。”


    “切,说辞一套又一套。”


    莫念甩了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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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纱帛,转身回房,镜听侧身绕过,小心翼翼进屋,从门里探着脑袋又看他一眼,将门关上。


    商扶砚抬起头,空望房门半晌,目光移向拓伽凌桓,“拓伽祭司还不走是想与我一起守夜?”


    “你?守夜?”拓伽凌桓探究之态收起,一笑,嘲道:“阿念每日都有族中男子来守,你还是别招惹她的好。”


    “族中男子?”商扶砚从未听过此事。


    拓伽凌桓拍了他的肩,翻过手背在他肩上轻扫,“她兴许先前是喜欢了你,但可惜了,她不会记得你了,真是福祸难料啊,你说是不是?”他又讪笑一声,释然畅快,走下楼去。


    莫念坐在榻上,眉心成结,将臂上纱帛捋在手中,五指搅弄,打了几圈,臂钏上嵌的玛瑙珊瑚在灯下焕亮。


    她松开手中纱绢,摘了额上银冠,轻置于书案上,摆正,“镜听,拓伽说得没错,靖王权倾朝野,怎会说落难就落难,且我丝毫不记得与他有关的任何事情,其中定有蹊跷。”


    镜听在她身旁坐下,空空看着案上额冠,卷草银莲花心嵌珠,如露凝蕊,她眨眼思量,脑袋不知觉地往旁歪了一点,她疑惑着,抓起腰侧幻真镜,五指依次敲了镜面,“嗒嗒”几声轻响,念起诀来。


    镜中照不见世间实物,只照见未现虚妄,镜听托在掌中细看,慌忙摇头,“不,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她急忙寻了香几上的龟甲,刻下卜辞,灼契之后观兆,干枝错乱,兆干断裂,她抿紧双唇,久久不移视线,干枝皆微微往上,最后停住。


    她似极失望,泄了气般弓背垂臂,歪斜着脑袋,回到莫念跟前,“阿念,不妙啊……”


    莫念观望许久,瞧着她垂头丧气了一会儿终于坐下,问道:“如何不妙?”


    镜听直起身来,如同弃了方才那副躯壳,目光似想凝住房中雨气,一字一声,如刀斧劈石,“大凶,商扶砚有问题。”


    门上响起几声轻叩,来守夜的男子敲了门,商扶砚后退一步,站在他身后,他一遍遍回望,商扶砚低眸静立,人比断魄锋利。


    莫念将门打开,有意不看两人如何情状,兀自又回到屋里。


    “脱了,我看看。”她坐于榻上,甩开臂上披帛,双手后撑,半仰着,眸中睥睨。


    那男子跟随入内,不断回头,从莫念眼前走过,未觉,镜听挪了一步,将他挡下。


    门不关,商扶砚尤觉怪异,远观房中情境,他自行踏入。


    那男子听见他靠近,往一侧退开,双手紧紧攥着衣襟,看着他不断眨眼。


    商扶砚瞳中似卷了黑云狂风,对眼前男子一番细究审视,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斟酌般,眼睫微微压下,眼底勾出了一道黑影,似藏了寒刃。


    他将手中断魄置于案上,解了自己的衣袍,脱下,随手卷起,盖了剑上隐现的紫光。


    几盏灯台纱绢描兰,莫念目光于他身上扫过,落在灯下幽兰枝叶中,“皮囊不错,不过,王爷,我没让你脱。”


    商扶砚正身面向她,双手握拳,瞳眸如碗中清茶倒映月色,眼底却似有一层永冻的寒冰,无论何时都不起波澜。


    他撇那男子一眼,道:“都是大男人,他连脱衣服都不敢,教主留他倒不如留我。”


    镜听羞红了脸,望见他腰背上筋肉随着他的动作光影流淌,她心跳耳热,忘了转开视线,声音沙柔于喉间,“王爷……那什么,这里教主说了算。”


    商扶砚挑眉回头,“我便是在问教主的意见。”


    一旁男子慌忙解起腰带来,手中系绳却似卡住了,一时半刻拆解不开,他抬头挤出笑来,额上起了汗。


    莫念侧目瞧他,等了片刻,生了些许烦躁,“好了好了,你回去吧,王爷说得有道理。”


    她眼神示下,镜听怔怔回神,忙慌将那男子带走,门外传来竹楼吱呀乱响的脚步声。


    商扶砚往前一步,眸中暗星隐动,“教主还需要我做什么?”


    莫念抬起手来,五指张开作阻挡状,转开脸去,“你等会儿!”


    她睫毛胡乱颤动,将手一点点放下,眉眼用力发了狠,转过脸来,睨向他,“我只不过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藏着毒虫暗器,你没事儿在这儿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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