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件事，李氏夫妇送走禄元良后看灵灵的眼神都不一样。
两人总是在她和灵灵不太能看见的角落，细细碎碎地议论着什么，一看到她们过来又立马止住声。
“灵灵，你真不去青神教吗？”
“不去。”
好吧，放下手上随意捡的棍子，李今歌撑着脸望天。
原本晴朗的天忽而又被厚厚的乌云遮住，狂风呼啸，一时间分不清是要天黑还是要下雨了。
不过也差不多，马上就要天黑了，这雨估计也要夜里下下来。
“好像又要下雨了。”
李慕灵闻言抬头，沉闷的空气围绕在周身，似乎是想将什么东西紧紧裹住不让出来。
她眨了下眼，消瘦的身躯站起来，走进风里。
这场雨一直下到子夜还没停，甚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一声雷鸣，震得房子都好似动了动，李今歌不安睁开眼，惶恐了一会，最后在慢慢平复的心跳声里睡去。
与此同时，距离李家村三十公里外的荒郊，禄元良停下狂奔的脚步，打湿的衣袍紧贴皮肤早没有宽大衣袍的潇洒恣意。
拿着剑，防备地扫过面前的空地，怒喝道。
“到底是何人！装神弄鬼，敢不敢当面与老夫较量较量！”
已经跑了不下一个时辰了，那人一直追着他，从十公里外的安们镇追到这，身上的符纸早在奔跑的过程中耗尽，丹药也没剩下多少，他没有多少保命手段了，如果再这样追下去，必死无疑。
到底是谁？
剧烈的呼吸着空气，脑海里翻过一些可能的人选，像是这个，又像是那个。
这人的招式狠辣，不像自己所熟知的任何一人，而且也不说话，到现在为止连人是男是女都不知。
禄元良深吸了一口气，谨慎提防四周看似无人的空地，高声道，一张口雨水顺着唇角落进嘴里。
“阁下受了何人委托？他出多少钱，我愿出双倍。”
静静的，只有雨声。
禄元良感到绝望，就在他以为不会有回应时，一个沉闷的声音忽然从四面八方响起，似男似女，又尖又利。
“你是不是有个女儿，禄可心？”
听到女儿的名字，禄元良一下紧张了起来，“你想干什么？要什么都给你，别动我女儿！”
雨依旧下个不停，砸在脸上生疼。
“还真是——父女情深啊~”
古怪的声音似讽似笑，禄元良吞了下口水。
那人明显要比他厉害，距离这么近，竟听不出声音从哪个方向传出，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还没动手，说明还有讲条件的余地，禄元良稳了稳心壮着胆子向四下望去。
“有事好商量，好商量，别动我的可心。”他抹了把脸，脸上的慌乱一览无余，“可心她从小没了娘亲，我一个人拉扯到这么大到十岁，只望阁□□谅我这做爹的一片爱女之心，凡事好商量……”
“爱女之心……”李慕灵看着不远处害怕紧张的禄元良，讥讽一笑，漫天的雨水从她身上流过，流到地下，像涛涛江河奔去。
看着禄元良，脑子里浮现的却是禄可心的脸。
那张一看便想扒了喂狗的皮！
哦，前世就是这样做的呢，今生这么早遇到了禄可心的爹，倒是可惜不能让那只地狱犬饱餐一顿了。
看着紧张又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的禄元良，李慕灵意味不明弯了弯唇。
“你倒是爱她。”
禄可心时常站在人群身后，瞧着她滚在泥里的脸，一边笑一边把手上的鱼络递给她那些有所顾忌的小弟，“怕什么，你们打就是，我爹爹可是宁长老的拜把子兄弟。”
那些拳脚密密麻麻涌上来，她蜷缩着身子，像是被人按在砧板上的鱼。
事实上禄可心也没说错，无论如何过分，她那位好爹爹总是会帮她摆平一切。
真有意思。
“既然那么爱她，那便代她……去死如何？”
听到这句话禄元良终于意识到了不对，思绪迅速转换，明白过来这场杀身之祸竟然是自己放在心尖尖的女儿的女儿带来的，感到荒谬的同时又不由放轻松了些。
可心才十岁，无非就是些小孩子之间的矛盾，也值得大惊小怪。
可心也是，欺负人前也不好好打听清楚，给自己惹这么大一个麻烦。
不过到底只是孩子之间的事，表情轻松不少，稳了稳心思解释道。
“原来是我家可心得罪了您家孩子？令嫒是王以欣还是茹云水？，不如我带孩子专门给您道个歉，”他笑了笑，试探着提出两个名字，雨水从因为脸部牵扯起的褶子滑落，“您放心，无论什么赔偿，我们都会尽力办到。”
还真是——好爹啊～
雨水留入脖颈，李慕灵睁开眼。
前世只扒了禄可心几人的皮，倒是漏了从来没有现身禄元良。
不过没关系，现在补上也不晚，勾了勾唇，黑夜中的眼隐有血意。
犹如天罚的闪电以雷霆之势落下，消失的瞬间，瘦小的身形瞬间闪出奔出，像是传说中暗夜里吃人的妖怪。
*
禄家大宅。
禄可心坐在靠近大门的亭子里，小嘴嘟起，明显有些不满，心不在焉的把弄着手上新织的蓝色鱼络。
如果李今歌看见了定会惊呼，蓝色鱼络的形状样貌和今天下午那个修士身上挂着的别无二致。
禄可心时不时看看门外，心想着等爹爹一回来就把他身上那个旧的络子换下来，爹爹一定会开心。
可等了老半天，一直过了子时门口都没传来任何动静，原本的期待渐渐不满。
臭爹爹，明明说好子时前会回来的。
有些生气，但到底舍不下父亲，趴在石桌上无聊的想着明天和王以欣玩的把戏。
唔，如果把那瓶蓝墨水从头上淋下来会很有趣的吧？
想了想，忍不住双眼放光，那可是金乌蕊制成的，上次她不小心沾上一滴，足足一个月才洗干净，要是浇到王以欣头上……
想了想那样的场景，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个可爱的酒窝漩起，摸着鱼络，想如何把事情变得更有趣一点。
无聊的时间就此打发，转头再看时，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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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传来‘砰砰砰’敲门声。
禄可心立刻从石凳上站起来，冲向门口。
爹爹回来了！
快速冲到门口，兴高采烈打开门却不见爹爹的身影，她下意识走出去，大风吹起丝绸般乌黑光滑的头发，四周空无一人，只有鬼魅般的树影摇曳。
爹爹呢？
疑惑着望向四周，隐在暗处的树枝像是鬼魅伸出的爪子让她不安的往后退了两步。
砰砰砰！
敲门声又响了，她一惊，下意识向身后大门看去。
“啊——”
尖叫声响彻天际，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大风里，夜雨天，禄宅原本挂着牌匾的门楣上，两颗脑袋晃晃悠悠，随风而动。
窗外闪电依旧，风雨飘摇。
李慕灵脱下身上湿哒哒的衣服，光洁的背上一条小臂长的伤口横列其上，咬了咬牙，拿出伤药往背后倒，但因为看不到伤口，一大堆药粉落在地上。
砰砰砰。
“谁？”捡起地上的衣服，警惕看向门口。
“灵灵，是我。”
李今歌再次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门打开，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盯着她。
“灵灵你也没睡啊？”惊喜地看着灵灵，“我就知道，肯定是刚刚的雷声太大了，吓死人了……”
她抱怨着，门后李慕灵被雨打湿的头发沿着发尾像是浓郁的墨水一滴滴砸在地上，一双眼又冷又厌。
李慕灵直直的盯了她一会，那张营养不良苍白而干裂的嘴在夜色中开开合合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看得到雀跃明亮的眼，亮得闪电都无法遮其光芒。
真让人讨厌，她想。
眼一冷就要把门关上，谁知不等关上，某人便自顾自地闯了进来。
“灵灵，风大雨大的，你怕不怕呀？要不我们一起睡吧，嘿嘿～”
她嘿嘿笑着，挠了挠头，眼中的狡黠和心虚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在打什么主意。
笑意如同悬在空中烈日，耀眼而灿烂，然而就像一直走在阴影里偶然瞥到阳光的人只会觉得刺痛。
李慕灵就是这样，看着李今歌脸上的笑心口一层又一层的恶意焉得升起。
她很开心么？
那些本该随着身死一起埋葬的恶心记忆，像是火山爆发前岩浆，在脑海里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翻滚，愤怒、怨恨、恶意在刺眼的笑容下终于控制不住冲破躯体。
闪电划过，唇微微勾起。
身体靠在身后破旧的木门上，随着重量压上门板，古旧的木板发出‘吱呀’一声惨叫，像是不堪重负前的呼救。
李慕灵双手环在胸前，一双眼像是冰天雪地里浸了水的湿棉袄，又冷又阴。
“李今歌，”唤着她告诉她的名字，隐在黑暗里的眸子恶意森然，“装这么久累吗？”
李今歌笑容僵住。
换了姿势看向笑容僵在脸上的李今歌，终于得了几分快意，唇角弧度越发深邃。
“你和李大妹一点都不像呢～”
一道惊雷在房屋上空响起，随即陷入死寂，风似乎又大了起来，暴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