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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110

作者:似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06章 莺莺,我可以亲你一下……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面, 宋芬芳一直都是骄傲的,她生来就是天之骄女,她是天才, 是所有人都要仰望的存在。


    但是此刻,她却弯着腰, 拜托下在场的众人照顾照顾她的女儿。


    宋芬芳在托宋家以外的人来照顾孟莺莺。


    说到底,从内心深处她是不信任孟家人的。


    “要不得。”


    陈师长上前扶着她,“宋同志,你别这样,孟莺莺是个好同志。”


    “我们肯定会照顾她的, 你放心。”


    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更不能让英雄的后人吃亏。


    有了这话宋芬芳才放心了去,恰逢电话响了,是马所长那边的电话,“宋教授, 首都歌舞团那边已经答应了,但是现在已经过了报名的截止时间, 那边吴副团长让哈市文工团, 这边尽快把人送到首都歌舞团去。”


    “现在是十月十八号,那边的时间最多留到二十号, 不然这批学生都不会在首都歌舞团了, 你让人抓紧时间把你闺女送过去。”


    “争分夺秒!”


    话筒的声音不低, 哪怕是宋芬芳把话筒贴着耳朵, 其他人也能听出个大概来。


    何处长脸色一变,“我现在去联系车子。”


    “再去找莺莺。”


    杨洁,“我去找莺莺,你去找车子。”


    “那宋教授怎么办?”


    杨洁刚问出来, 那边话筒就再次传出声音了,“宋教授,事情我帮你办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语气有些卑微。


    “基地这边真的离不开你。”


    有些事情它就只有宋芬芳来才可以。


    宋芬芳顿了下,她握紧了话筒,声音冷静,“我这就回来。”


    “可以安排车子了。”


    “我一会就从哈市驻队出发回基地。”这是连宋家都不回了。


    三过家门而不入,也不过如此了。


    宋芬芳这话一落,就连准备离开的何处长和杨洁,都跟着看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惊愕,“宋教授,你不在多留下吗?”


    “去看看莺莺也好。”


    说这话的是杨洁。


    宋芬芳低垂着眉眼,再次抬头脸上已经多了几分果断,“不了。”


    “你们去吧。”


    “这一路拜托你们照顾她。”


    她能回来一趟看着闺女出嫁,已经是极为不容易的事情了。


    她拒绝的干脆,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干练果断的宋芬芳。


    杨洁心里堵的慌,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还是何处长拉着她的手出去,“好了,宋教授自己心里有数,你别说了。”


    “你说的在多也没用。”


    “她去了见了又如何?见面就等于分别,你没看出来吗?”


    “她命不久矣了。”


    何处长这话一落,杨洁猛地抬头看了过来,“你说什么?”


    显然,论人情世故这一块,杨洁是不如何处长的,论敏锐和洞察,她也不如何处长。


    何处长回头看了一眼,宋芬芳这边已经在收拾东西告别了。


    她低声道,“她在托孤。”


    “却没去找宋家人托孤,而是找我们这些不同姓的外人来托孤,杨洁,你还不明白吗?”


    “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没有一个母亲会愿意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别人的。


    除非万不得已。


    而显然宋芬芳现在就是万不得已,她甚至连去见孟莺莺的勇气都没有。


    她怕自己见了,就舍不得离开了。


    她也舍不得孟莺莺,在送走了亲生父亲后,再来送走亲生母亲。


    这对于孟莺莺太过残忍了一些。


    杨洁听完,她如遭雷劈,她回头去看宋芬芳,因为已经出来了,所以只能从门框那看到她的一个背影。


    有些过分的清瘦了,还有脸也是,有些蜡黄惨白,不是那种正常皮肤的人。


    她也是这才惊觉,“你是说宋教授生病了?而且还是生很重的病?”


    何处长叹气,“不然呢?”


    “不然,她为什么不亲自去见自己的闺女,为什么要把莺莺托孤给我们这些外人?”


    “因为她没时间了啊?”


    她没时间去陪女儿,也没时间去护着女儿了,所以只能来找他们。


    杨洁有些不解,“她既然生病了,为什么还要回西北基地?她不该去看病吗?”


    在她的眼里生病的人就该去看病,只有病好了,才能去做其他的事情。


    “没时间的。”


    何处长心说,杨洁还是太单纯了一些,“宋教授才离开西北基地两天,那边就已经催她催的不行了,说明那边目前离了她是运转的不顺利。”


    “所以她只能回去挑大梁。”


    “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边那位同志不止是喊她为了挑大梁。”


    “还是为了——”


    “什么?”


    杨洁追问了出来。


    “培养接班人。”


    杨洁听到这几个字,足足愣了好几秒,“那对于宋教授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一些了。”


    她还活着,便已经开始物色培养接班人了。


    何处长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机器要运转,自然需要零件了,零件可以坏,但是机器不能坏。”


    “好了,不说这些了,既然宋教授已经把路给铺平了,接下来我们带着莺莺过去,就要把这条路走好,不然就辜负了她的期望。”


    “我去联系车子,你去找莺莺,让她以最快的速度把行李都给收拾出来,我们准备马上离开。”


    杨洁嗯了一声,她其实还有几分妇人之仁,或者说,她彻底把自己当做孟莺莺的一个长辈了,而不是老师。


    “可是莺莺今天才刚结婚,按理说,她晚上要洞房的。”


    何处长回头瞪了她一眼,“洞房什么时候都能洞房,莺莺和祁团长都结婚领证了,祁团长还能跑不成?”


    “祁团长不会跑,但是去首都歌舞团的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你只管去喊莺莺,她知道轻重的,也知道该如何做出选择。”


    文工团宿舍。


    孟莺莺这才去宿舍,自己宿舍的东西该搬的搬走,该退的退掉。


    宿舍属于她的那张床位,算是彻底空置了出来。


    她提着一个水红色的搪瓷盆,里面装的都是一些日用品,她收拾妥当后,便准备离开搬家了。


    叶樱桃和林秋一左一右的看着她。


    “莺莺。”


    “我好舍不得你搬走。”


    其实孟莺莺住进来,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五个月而已,但是这短短的五个月,比叶樱桃和林秋住的那好几年,都要精彩。


    以至于,如今孟莺莺要搬走了,她们两个着实是舍不得。


    “没关系。”孟莺莺把搪瓷盆放下来,抱了抱叶樱桃,“也不是看不到我了,我每天还在文工团,我们每天还能见面,而且你们若是不想再宿舍住了,也能去我那住,到时候我和祁东悍给你们做好吃的啊。”


    “应季的菜,国营饭店的烧鸡,猪肉白菜炖粉条,但凡是有好吃的,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把你们给忘记了。”


    这话说的让人心里妥帖,哪怕是不吃,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啊。


    叶樱桃,“行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只能放你离开了,不过你放心,如果你搬过去住了,若是祁团长欺负你,你随时都可以过来啊。”


    “宿舍这边的空床大概率不会有人住了,实在是受不住,我把我的床分你一半。”


    “到时候你过来和我挤一张床。”


    这话也是说给祁东悍听的,祁东悍是过来帮孟莺莺收拾东西,他听了叶樱桃的话,面不改色,“叶同志,你放心,不会有这种事情。”


    都结婚了,他媳妇不和他睡,跑出来和别睡。


    那怎么可能啊。


    就算是女同志也不行!


    叶樱桃要的就是这话,她站在孟莺莺旁边,抱着她胳膊,看的却是祁东悍,“祁团长,可要说话算话。”


    “我们孟莺莺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对她,不然的话,我们就把莺莺给抢回来了。”


    祁东悍接过孟莺莺手里的,那个装东西的搪瓷盆,他点头,“我会的。”


    这下,叶樱桃才不在说话,只是瞧着孟莺莺这一走,怕是在也不会回宿舍住了。


    她心里就落寞的厉害。


    “说一句阴暗的,我倒是希望你对莺莺不好了,这样莺莺倒是还能回来和我们一起住了。”


    这话真不中听。


    祁东悍的脸都黑了,还是孟莺莺在中间打圆场,“好了好了,樱桃,等我这边熟悉好了,喊你来家里吃饭。”


    “到时候你和林秋都来,尝尝我和祁东悍的厨艺。”


    这下,叶樱桃才作罢,林秋倒是没那么多话,她上前过来抱了抱孟莺莺,“记得常回家看看。”


    在她们的眼里,宿舍才是她们的第一个家。


    孟莺莺点头,转头这才和叶樱桃和林秋依依不舍的告辞。


    她都走远了,祁东悍突然问了一句,“女同志之间的感情这般好吗?”


    “什么?”


    孟莺莺在问完后,就反应过来祁东悍这话是什么意思了,她笑了笑,跟着他走在长长的马路牙子上。


    冬天了,两边的白桦树都成了光秃秃的枝干,不见一丝一毫的叶子。


    “难道你从宿舍搬走的时候,徐文君他们没有和你这样依依不舍?”


    祁东悍摇头,“没有。”


    “他们只是对我表示羡慕嫉妒恨。”


    “因为他们也十分的想搬出宿舍。”


    尤其是徐文君,喜欢叶樱桃都比他认识孟莺莺的时间还长,但是奈何他都结婚搬出宿舍了,徐文君和叶樱桃还没有任何进展。


    这真是让徐文君嫉妒死了。


    孟莺莺歪着头,才下午四点多,午后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肌肤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温柔的像是珍珠一样,细腻又莹润。


    “你们男同志之间的情谊,真是搞不懂。”


    她也确实不懂,她还以为祁东悍结婚搬出家属院了,那群室友会像是她们女生宿舍这样依依不舍呢。


    但是没想到,竟然没有。


    祁东悍陪着她走,他很喜欢那种脚步放慢下来,就为了和她肩并肩的感觉,“就是又怕我过的不好,又怕我过的好,又不能我过的比他们更好。”


    孟莺莺抿着唇,感慨,“真是复杂。”


    祁东悍,“不用管他们,他们都是嫉妒我。”


    “以后你光看我就够了。”


    什么徐文君,什么高春阳,什么陈水生,这都是外人。


    听听这语气里面的醋意都跟打翻了一样,孟莺莺倒着走,回头看着他,“祁东悍,你能不能不这样小气呀。”


    “我也不光看你,我还要因为工作原因和他们打交道呢。”


    她脸上的新娘妆还没全部散去,眉眼很是柔美。


    祁东悍本来盯着她的脸,有些看花眼了,但是在听到孟莺莺这话后,他便不吱声,闷着头走路。


    那么大的块头,配着一张扑克脸,这般生气的时候,倒是有些可爱。


    孟莺莺追上来,用食指去戳他胳膊,“生气了?”


    祁东悍抱着搪瓷盆不说话,快步走了几分。


    他这人特别高,人不壮,反而还是那种劲瘦,穿着黑色大衣,宽肩窄腰,系着皮带被藏在了衣服里面,腿越发显长。


    当真是帅气到逼人的地步。


    孟莺莺也很欣赏祁东悍的这一身皮囊,不过她更意外的是他的反应,以至于她的眼角眉梢都透着几分惊讶,“祁东悍,你还真生气了?你这人讲理不讲理啊。”


    “你想啊,如果是我呢我俩结个婚,我便不让你和女同志有任何打交道,你觉得这个条件霸道不?”


    本来还在快步走的气祁东悍突然停了下下来,“不霸道。”


    “相反,我还会觉得你爱我。”


    孟莺莺眼睛都睁大了几分,“啊?”


    她没听错吧。


    祁东悍以为她没听清楚便解释,“如果你这样管着我,我会很高兴,你不要让我和女同志接触,我会觉得你很爱我。”


    因为爱他,所以才会管着他。


    孟莺莺,“……”


    她这才反应比看祁东悍这人,生得人高马大的,这咋还看不出来这人还是个恋爱脑啊。


    真真是个恋爱脑啊。


    “那我要是让你上交工资呢?”


    祁东悍,“你都愿意接受我的工资了,你这不是爱我是什么?”


    孟莺莺,“……”


    孟莺莺无语的时候,人是会尴尬的。


    “那要打架呢?你惹我不高兴的时候,我挠你个大花脸,让你出去见不了人。”


    祁东悍皱着眉头,很再认真地想了想,“打是情,骂死爱。”


    “你打我的越狠,这证明着我在你心里的地位越高。”


    孟莺莺,“……”


    孟莺莺抿着唇,微笑又微笑,“祁东悍,你在遇到我之前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


    但凡是他遇到一个女骗子,他都活不过三集的那种。


    祁东悍摇头,走到宿舍楼下了,他不想让自家室友受到刺激,所以拉着孟莺莺的脚步,也跟着走快了几分。


    “没谈过,我不谈对象。”


    “我只结婚。”


    孟莺莺瞬间明白了,感情祁东悍在处对象,谈感情这一块是一张白纸。


    她啧啧两声,打量着祁东悍的大块头,“老天爷给了你强健的身体,但是忘记给你开情窍了。”


    “什么?”


    孟莺莺摇头,“没什么,回家回家。”


    瞧着这会才四五点钟,哈市的冬天就已经要黑了,路上也没几个行人。


    孟莺莺便挽着祁东悍的胳膊,两人在寒冷的冬日里面,依偎着往前走。


    “一会回家了,晚上我们吃顿热乎的饭菜吧。”


    祁东悍很喜欢孟莺莺这样贴着他啊。


    他面上是没有任何表情的,但是实际上砰砰砰跳的过分快的心脏,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咚咚咚,一声高过一声。


    孟莺莺没听到祁东悍回答,反而还听到那如同擂鼓一样咚咚咚声音,她抬头,“什么声音?”


    有些惊讶。


    不等祁东悍回答,她就自己去寻着那咚咚咚声的来源,贴着祁东悍的胸口听了听。


    果然,找到了出处。


    “祁东悍,你心跳怎么这么快啊?怕是都要一分钟两百了吧?”


    祁东悍低头瞧着趴在她胸口的孟莺莺,她的脸就贴着他的心脏,太近了。


    太近了。


    他受不了啊。


    “莺莺。”


    祁东悍声音克制,他故意停下脚步,和孟莺莺拉开了距离。


    骤然被分开的孟莺莺有些生气,自己听了一半呢,这人怎么自己跑了?


    结果,一抬头就瞧着祁东悍那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莺莺,你能不能不要听了?”


    连带着语气都带着几分卑微。


    孟莺莺先是愣了下,她不明白自己听下祁东悍的心跳声,犯了什么天条了啊。


    结果,她视线下移瞧着裤子中间,被支起来的存在。


    她瞬间明白了。


    孟莺莺有些头皮发麻,她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祁东悍,我就只是听下你的心跳,我没做什么啊?”


    这人怎么在外面就这样啊。


    祁东悍发现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他还有些尴尬,低头把大衣扣子一点点扣了上来。


    确保外面不会暴露出任何不好的东西时。


    他这才稍稍松口气,抬头去看孟莺莺。


    孟莺莺这会哪里敢跟他对视啊,她完全没想到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快就有了反应。


    这还青天白日的在外面呢。


    “莺莺。”


    祁东悍哑着嗓音喊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你别怕我。”


    他真的没有想要起反应,可是当孟莺莺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时。


    那些克制瞬间分崩离析。


    他也不想被她误会是一个流氓。


    孟莺莺抿着唇,“我才没有怕你。”


    “我只是有些震惊。”


    到底有多喜欢,才会连这种轻微的,不带任何暧昧的靠近,也会这么快有了生理反应啊。


    孟莺莺抬头去看祁东悍,祁东悍有些害羞,他低垂着眉眼,不敢和她对视。


    只是,那瞬间满红的耳朵尖尖,却暴露了出了什么。


    孟莺莺瞧了一下四下无人,她便伸手一把攥着了祁东悍的手,一边走,一边问,“你是不是还没和女同志握手过啊?”


    祁东悍不说话。


    因为他能发现孟莺莺在欺负他。


    孟莺莺没得到回答,也不生气,她欢快地走着路,一边走,一边回头看。


    天即将黑了,暮色下四处都是雾蒙蒙的。


    唯独她的那一双眼睛,却亮的分外惊人。


    “没牵过手,那亲亲呢?”


    孟莺莺好奇地睁大眼睛去看他,“祁东悍,你有没有和人亲亲过?”


    这像是在刨根问底,也像是在盘问过去。


    祁东悍被她看的有些恼怒,他抬头板着脸,很是严肃,“孟莺莺,你说呢?”


    他抬手去刮她的鼻子,语气无奈,“我连手都没牵过,你觉得我会和女同志亲亲吗?”


    “你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啊?”


    孟莺莺被刮了鼻子,她只觉得自己的鼻子痒痒的,她往旁边躲了下,却被祁东悍一把抓着了后脖子。


    这一抓。


    祁东悍就愣住了,入手的触感极为柔软,像是摸着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一样。


    孟莺莺也愣住了,后脖子被人攥着,她觉得自己命运的脉搏,好像被人握住了啊。


    她浑身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祁东悍,你快放开。”


    像是打情骂俏,但是天知道孟莺莺真是没有,她只是不喜欢别人攥着她的后脖子。


    像是拎着小猫咪一样,让人暧昧又没有安全感。


    祁东悍下意识地把手松开了,但是下一秒,鬼使神差的又拎着了。


    他就那样,刷的一下子把孟莺莺提了起来。


    孟莺莺两脚离地,双脚乱蹬。


    孟莺莺,“?”


    孟莺莺脸都被气红了,她真的自从成年后,在也没有被人这样拎起来了啊。


    太过分了,真的是太过分了。


    她气的眼睛都瞪圆了,“祁东悍,你快放我下来。”


    她从未觉得自己矮啊,但是到了祁东悍那大块头面前,她却成了一个洋娃娃一样,任人摆弄。


    这真是孰不可忍!


    祁东悍向来是听她的话的,但是这一次却没有听,而是就那样双手把她抱了起来。


    四目相对。


    空气中的那些争吵好像在慢慢褪去,变得有些暧昧了起来。


    天慢慢的黑了,周围的雾气也跟着朦胧起来,像是夜晚要到来了。


    周围静悄悄的,不对不远处似乎有一队队伍正在晚间操练,发出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祁东悍的听觉嗅觉,好像被无限的给放大了,最后他的目光放在了孟莺莺水润润的唇上。


    他喉结滚了滚,如同蜻蜓点水一样亲了上去。


    “莺莺。”


    “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第107章


    孟莺莺听到这话呆住, 她正要开口,结果祁东悍这人不按常理出牌。


    刚问完就直接亲了过来


    蜻蜓点水一样,一触即离, 但是这却让二人都忍不住瞬间红了脸去。


    孟莺莺不敢去看祁东悍,她捏着衣角搓啊搓。


    祁东悍也差不多, 他手握拳,轻咳一声,“那个、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明明他的唇早就离开了,可俩人还僵在原地,如同被冻住的木桩子, 都立在原地不太敢动。


    孟莺莺先回过神,手指碰碰自己的嘴巴,有些烫人,好似被火星子燎了一下,又赶紧把手背到身后, 生怕被别人看到了一样。


    祁东悍更夸张,拳头攥得咯吱响, 指节都白了。


    他不敢低头, 只敢斜眼看天,可天太黑, 倒把他的脸映的通红。


    随着旁边的跑步的人踩着整齐划一的脚步过去。


    夜色下, 孟莺莺借着零星的灯光去看祁东悍。


    瞧着他那窘样子。


    孟莺莺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又赶紧咬住下唇, 把笑声咽回去,可嘴角还是一翘一翘的,完全憋不住啊。


    她红着脸追问他,“祁东悍, 你第一次亲亲吧?”


    一句话说完,俩人的耳根子更红了。


    祁东悍不太想承认,但是到底是不想骗她,半晌才嗯了一声。


    没得到回应。


    他便抬头偷偷地瞄她,发现孟莺莺也正偷瞄他,四目一撞,立刻分开,像做贼似的,各自把目光投向地面,可地上除了即将化掉的雪碴子,啥也没有了啊。


    “你……”


    “你……”


    俩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刹车。


    空气安静了三秒,突然同时响起“咚咚咚”的声音。


    一个是来自祁东悍的胸口,一个是来自孟莺莺的胸口,两人的心跳都乱成一团,如同两支鼓槌敲错了拍子。


    横冲直撞的。


    孟莺莺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小声抱怨,“别跳了,再跳就蹦出来了。”


    祁东悍听见了,也学她想去拍她胸口,结果刚一伸手,就被孟莺莺给瞪回去了。


    “你拍我试试?”


    明明是很温柔的语气,但是祁东悍却莫名的听出了一股杀气来。


    他抬起的手又跟着落了下去,拍到了自己胸口上,颇有些欲盖弥彰地来了一句,“我拍自己的。”


    看到他那么大的块头,拍自己心脏的样子,孟莺莺没忍住笑了下,“傻样。”


    这下两人之间的尴尬和害羞也破了冰,他们俩都笑了起来,可笑声刚起,又响起前面还有人在操练。


    便同时刹车——怕笑声太大,把刚才那个秘密给震碎掉了。


    笑完了,他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祁东悍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伸出一只大手掌心向上,就那样摊在她面前,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什么?能不能再牵一下?”


    孟莺莺垂着眼,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掌心,像蜻蜓点水立刻缩回去。


    可下一秒,她又把整只手放进他掌心里,小声地嗯了一声。


    有了这一声嗯,对于祁东悍来说,就仿佛是无声的鼓励一样。


    他的手指立刻合拢,包住那只柔软的小手,却不敢用力,只敢虚虚地握着,怕自己手劲太大,捏疼了她啊。


    夜色下,月亮朦朦胧胧,雾气笼罩着地面,看不清前路。


    可是这是两人最好的掩饰一样。


    孟莺莺和祁东悍俩人就那样牵着手,肩并着肩往前走,连带着步子也是轻飘飘的,如同踩在棉花上。


    雪又开始下了,一片一片落在他们头发上,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却没人伸手去拂掉雪花。


    孟莺莺一回头,瞧着祁东悍那寸头上的一抹白,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祁东悍,我们这像不像是白了头?”


    祁东悍莫名的觉得这话好好听啊。


    他侧头去看孟莺莺,果然看到她的头发上也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这样的孟莺莺如同琉璃水晶一样的人。


    这让祁东悍呼吸也跟着窒了窒,“像。”


    “莺莺,我们会白头到老的。”


    是陈述的语气,却很肯定。


    孟莺莺没说话,祁东悍也不说话,都不想破坏此时的气氛。


    从文工团宿舍到家属院,勉强有一里的路,两人不是回宿舍,而是回家。


    回他们刚刚才建立的新家。


    一想到这里,孟莺莺心里就甜滋滋的。


    一直走到家属院里面,祁东悍终于憋出一句话,声音哑哑的,却认真得如同宣誓一样,“莺莺,我……我以后会好好练习的。”


    孟莺莺抬头,有些疑惑,“练习什么?”


    “练习……”祁东悍咳了一声,耳尖红得近乎透亮,唯独家属院路灯却给他照的明明白白,他哑声道,“练习亲你。”


    老天爷,祁东悍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说过这种话,以至于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注意到周围,一下子撞到了电线杆子上。


    孟莺莺去拉都拉不及,可是,看到平日那么冷峻的祁东悍,还有如此幼稚的时候。


    她愣了一下,接着忍不住笑得弯了腰,笑着笑着,她又踮起脚尖,飞快地在祁东悍的下巴上啄了一下,声音轻的像羽毛,“不用告诉我,偷偷亲就行,像我这样的,我教你。”


    说完,她转身就跑,一路跑到自家家属院门口。


    祁东悍站在原地,摸着被她啄过的下巴,火辣辣的,还带着一股清甜的香味。


    这让祁东悍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孟莺莺在前面跑,他们的屋子刚好在一个下风口,以至于门口的风如同刀子一样,卷着碎雪直往脖子里钻。


    孟莺莺被冷的直吸气,她没带钥匙,钥匙在祁东悍的身上,她便等了两步,等祁东悍拿钥匙出来。


    祁东悍瞧着她冷,一边拿钥匙,一边把孟莺莺往怀里拢了拢,大衣领口竖得高高的,好为她遮挡风雪。


    “到家了太冷了,一会儿给你煮姜——”


    他的话没说完,脚步猛地刹住。


    路灯底下,杨洁裹着一件旧呢大衣,她的鼻尖也被冻的通红,手里攥着一张刚拿到手的电报,指节被捏的发青。


    她看见小两口,像看见救星,跑了上去,声音有些发哑,“莺莺!”


    这一走,就发现脚底板给冻麻了,杨洁倒吸一口气。


    孟莺莺还沉浸在和祁东悍的甜腻里,被这一嗓子喊得心脏都跟着一坠,她下意识从祁东悍臂弯里挣脱出来,跑过去问,“老师?您怎么在这里啊?”


    晚上的哈市太冷了,她一张嘴,就呼出了一阵白色的雾气。


    连带着睫毛都跟着起了雪白的碎冰。


    杨洁几步冲上前,看到小两口恩爱的样子,她到嘴边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孟莺莺眼见着她不说话,也跟着急的跺脚,“老师怎么了?”


    她指挥着祁东悍去开门,要把杨洁拽到屋内说话,实在是他们家门口是个过道下风口,站在这里冷风呼呼的往衣服里面钻,连带着骨头缝都是冷的。


    祁东悍和她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他利索的开了门。


    带着她们进屋后,又再次把门给关上了,转头拎着铁皮暖水壶,倒了两搪瓷缸的热水,一杯递给了孟莺莺,一杯递给了杨洁。


    杨洁喝了热乎乎的水,这才觉得身上多了几分暖意,“团里刚下的紧急通知,今晚八点五十的的特快火车出发首都。”


    嗡——


    孟莺莺耳朵里像被人敲了一锤,什么甜蜜,什么姜汤,瞬间被北风吹得干干净净。


    她愣愣地接过电报,上面的字写的明明白白。


    她就是想自欺欺人都来不及。


    孟莺莺想过首都那边会来消息,但是她却没想到这消息来的这么快啊。


    她攥着电报纸,指节被捏的发白,但是喉咙却跟塞了棉花一样,说不出来一个字。


    “莺莺。”


    杨洁有些担心,她捧着搪瓷缸,手里的暖意,也让她的脑子冷静了几分,“但凡是有办法,我也不会这个点来找你。”


    但是没办法。


    他们这边没有门路,而宋芬芳好不容易给孟莺莺,重新续上了一条路。


    她这才不得不来找孟莺莺。


    孟莺莺没说话。


    杨洁在这一会的时间,已经想好了好几个念头,她看着孟莺莺挣扎的样子。


    她试探地开口,“如果,你觉得新婚舍不得离开家里,我也可以帮你拒绝。”


    这话一落,孟莺莺猛地抬头,“不。”


    她眼里的片刻挣扎,已经变成了坚定,“老师,我去。”


    她知道的,从哈市驻队到首都歌舞团,这个机会来之不易。


    这是她求了好久的前途,是她练习了无数个夜晚的结果,她怎么舍得拒绝啊。


    “老师,我去。”


    这是她开口的第二次,从语气涩然到坚定,她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便已经做出了抉择。


    她有些不敢回头去看祁东悍的眼睛,因为她怕自己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失望和难过。


    祁东悍站在她们两人的一米之外,他手里还端着一个搪瓷盆,盆子里面放的是热水,打算让孟莺莺和杨洁用热水洗手暖身。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过来,就听到这样的对话。


    于是,盆沿当啷一声碰在他的大衣扣上,掉在地上,热水也随之洒了一地,冒起了一阵白色的雾气。


    也遮住了男人大半的表情,让人看不清楚。


    他没说话,只是那下颌线却一下绷的紧硬,像拉满的弓弦,瞬间蓄势待发。


    杨洁这才注意到祁东悍的脸色不太好看,她的声音低下来,带着歉意。


    “祁团长……我知道你们今天是新婚,可是首都那边的消息来的太急了,现在首都歌舞团的报名已经截止了,当初和莺莺一起赴苏交流学习的,沈梅兰和李少青她们也早都被录取了,就属莺莺和佟佳岚还没有消息,也没有去处。”


    “如今,首都那边好不容易来了消息,莺莺若是不去,就等于自动放弃。”


    祁东悍站在原地没说话。


    窗外的冷风把孟莺莺额角的碎发吹得乱飞,她抬头看祁东悍,嗓子发干,“我……”


    别看她答应杨洁很干脆,但是面对祁东悍的时候,她到底是有几分愧疚的。


    以至于连一句囫囵的话都说不出来。


    男人垂眸,目光落在她冻的通红的手背上,他只问了一句,“要去多久?”


    这个没人知道。


    孟莺莺下意识地去看杨洁。


    杨洁犹豫了下,“现在还没人知道,莺莺要先过去,去了首都歌舞团才知道后面的行程是怎么样的。”


    “可能要几天,也可能要一个月甚至更久。”


    说到这里,杨洁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因为实在是过分啊。


    小两口白日才办酒成家,晚上连洞房都还没入呢,她现在就要把新娘子给喊走了。


    怎么看都不合适。


    杨洁这话一落,屋内更加安静了几分,窗户外面传来北风呼啸,连带着树枝都被吹得咿咿呀呀。


    孟莺莺抬手拽了拽祁东悍的衣角,“祁东悍,我一直都很想去首都歌舞团。”


    不然当初她也不会一路比赛,甚至还出国赴苏交流学习了。


    祁东悍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


    看着这样的孟莺莺,他根本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祁东悍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哑得不像话,“那先去收拾行李。”


    “莺莺,你要奔前程,我从来都没阻拦过你。”


    只是,祁东悍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他原以为他们二人之间还能温存一番的。


    孟莺莺抿着唇,“我也没想到。”


    “但是军令如山,祁东悍,你应该比我知道。”


    同样的,如果祁东悍现在接到命令要去外面出任务,孟莺莺也不会拒绝。


    因为没办法,他们身上的职位和使命,从一开始就定了他们的基调。


    祁东悍嗯了一声,他抬脚就往院里走,步子比平时急,雪粒子被踩得嘎吱碎响。


    孟莺莺愣了一秒,追上去,一把抓住他袖口,她仰头看着他,“祁东悍——”


    祁东悍停住,没回头,只把袖口从她掌心一点点抽出来,然后反手包住她冰凉的手指,握得死紧,好似要把温度一次性渡给她。


    “别冻着。”他喉结滚了滚,哑着嗓音说道,“你先去房间换厚毛衣,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带到火车上吃。”


    杨洁站在原地,看着小两口在门口依依不舍的样子,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啊,手里那张电报被风吹得哗啦响,好像在嘲笑她一样。


    不,连同门上的那一张喜字都在嘲笑她。


    祁东悍出去了,孟莺莺没时间伤春思秋,她迅速返回去,去收拾行李。


    毛衣,舞蹈服,发卡子,手套,围巾,搪瓷缸。


    这些都被她给塞到了行囊里面。


    杨洁在旁边陪着她,“是不是好舍不得走?”


    孟莺莺打包行李的手一顿,她眼眶有些微发红,却还是点了点头。


    她以前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不管去哪一场演出,她都是走的极为干脆利索。


    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样难舍难分。


    杨洁默了默,“这就是结婚的代价。”


    “因为人会有了牵挂。”


    “莺莺,如果再来一次你还结婚吗?”


    其实,她不光是在问孟莺莺,也是在问曾经的自己。


    孟莺莺打包好了行李,她背在自己的后背上,低声说,“老师,以我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或许还会结婚。”


    “如果以后祁东悍要是当了负心汉,或者是让我失望了,我或许会后悔——”


    说到这里,她一顿,摇头语气极为坚定,“不,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也不会后悔的。”


    “因为经历一场,喜欢一场,陪伴一场,这就够了。”


    杨洁听到这话,她神色有些怔松。


    说实话,孟莺莺的性格比她果断许多,也比她清醒许多,她在想自己年轻的时候,有孟莺莺这般清醒果决,是不是就不会是今天这个结果了?


    杨洁不知道,她只知道人无再少年。


    “莺莺。”


    她喊她,孟莺莺把行李准备背在自己的身上,便抬头看了过去。


    “你比我勇敢多了,所以大胆的往前走。”


    因为她的背后,有太多人支持着她了。


    孟莺莺点头,她粲然一笑,“谢谢老师。”


    灯光下,她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一样。


    就是杨洁都有片刻的恍惚。


    孟莺莺这边准备好了,祁东悍也快速买完东西回来了。


    一袋桃酥,一包奶糖,两瓶黄桃罐头,一瓶雪蛤油,外加换了一些粮票肉票回来。


    也不知道这短短的十多分钟,祁东悍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东西的。


    见孟莺莺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祁东悍顿了下,“把包给我,我帮你把这些东西也塞进去。”


    孟莺莺下意识道,“塞不下了。”


    祁东悍没解释,只是接过她的行囊,也不知道他怎么做的,原本都被塞满的行囊。


    又再次被塞进了黄桃罐头,桃酥,和一包奶糖。


    “火车上燥容易上火,你记得把黄桃罐头吃了。”


    “饿的顶不住的时候,吃一块桃酥,练习累的时候,来不及吃饭,随身带着点奶糖,记得吃别把自己累晕了。首都天气干燥,没有水分,记得用雪蛤油。”


    “钱和票我给你放了两个地方,一个在行囊的最下面,一个贴在你衣服口袋里面,万一丢了哪一部分,不至于抓瞎。”


    “去了首都钱和票不够了,你发电报回来,我来给你想办法。”


    那么大的块头,冷冰冰的一个人,但是碎碎念的嘱咐,却让人有些心酸难受。


    他越是这样,孟莺莺就越是愧疚。


    她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声音发颤,“祁东悍,你别这样……”


    她倒是宁愿祁东悍骂她两句才好。


    说她不负责任,在新婚当天便把他丢下跑了。


    而不是像是现在这样,事事都妥帖。


    男人脊背僵了一下,缓缓转身,把她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很久才吐出一句话,“莺莺,我就舍不得你走。”


    “但——”


    这种时候舍不得是最无用的东西。


    他抬起孟莺莺的下巴,四目相对。


    男人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克制地吻了吻,“莺莺,一路保重。”


    孟莺莺的心里酸酸的,就好像是艳阳天,突然跟着下雨起来了一样。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我到了给你打电话和发电报。”


    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别。


    杨洁早已经很识趣的去外面等着了。


    祁东悍本来都和孟莺莺告别了的,可是看着他离开,他内心十分不舍,便又顶着寒风追了上来。


    “有车吗?要不要我送你们去车站?”


    孟莺莺不知道这些,因为这些都是杨洁来安排的,她愣了下,“有篷布卡车。”


    祁东悍身上的衣服也跟着换上了,那件常穿的军呢大衣,风纪扣也系得严严实实,听到杨洁说篷布卡车的时候,他皱眉,“篷布卡车太冷。”


    男人惜字如金,只伸手把孟莺莺身上的行囊接了过来,掌心却贴在她手背上,烫得惊人,“我去借辆吉普,顺路。”


    “你们去驻队门口等我。”


    杨洁在后面看着,想催又不好意思,只能把围巾往上拉,假装挡风,轻咳一声。


    原以为小两口还要依依不舍,却没想到祁东悍这次说的快,走的也快。


    完全不用人催啊。


    看着祁东悍这般利落的样子,连带着杨洁都忍不住朝着孟莺莺感慨,“祁东悍这人确实不错。”


    人周到利索,拎得清,还能顾全大局。


    简直就是女人后面的贤内助啊。


    孟莺莺本来好伤感的,但是被杨洁这一说,她歪着头想了想,“他好像确实挺贤内助的。”


    钱票衣服吃食,甚至连出行的车子,擦脸的油,都是祁东悍一手操办的。


    简直不要她废任何心思。


    这话说的孟莺莺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老师,不行了,咱们不能这样形容,在形容下去,祁东悍那高大的形象,到了我这里都成了一个贤妻良母了。”


    杨洁,“……”


    把高大威猛的祁东悍和贤妻良母联系起来,怎么想怎么恶俗啊。


    “算了算了,不能这样说人家祁团长,怪不容易的。”


    孟莺莺和杨洁到了驻队门口,天色已经彻底擦黑下来。这会也不过才将将的六点多而已。


    哈市的天就已经乌云密布了,“会不会下雪啊?”


    孟莺莺仰头看了一眼天,这话刚落,天空上就下起来了雪粒子。


    雪粒子像碎玻璃碴子,打在脸上有些生疼。


    孟莺莺缩着脖子,把大半张脸埋进围巾,和杨洁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了驻队门口。


    门口没有任何遮挡物,所以风也更大了几分。


    何处长早到了站的笔直,可也冻的直蹦,牙花子哒哒打架,见她们俩过来苦着脸骂,“这鬼天,尿都得冻成冰棍!”


    实在是太过粗鲁了一些。


    不过孟莺莺和杨洁似乎都习惯了。


    她话音刚落,两道明晃晃的车灯刺破雾蒙蒙的雪幕,刺啦一声吉普车就跟着甩到她们面前。


    祁东悍开了车门,跳下车,大衣领子竖得老高,只露一双眼睛,闷声招呼,“快上车,都别杵着了。”


    三人连滚带爬钻进车厢,车上的因为封闭的原因,如同屋里面一样,热气扑了满脸。


    何处长这才长舒一口气,把行囊放好,这才拍着座椅感叹,“还是朝廷有人好办事啊,要不这会得蹲门口喝西北风。”


    按照他们几人的级别,哪里能够借的来吉普车啊。


    祁东悍没搭茬,挂挡踩油门,吉普碾着薄薄的一层雪粒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车子速度也跟着跑了起来。


    车里没人说话,大家之前冷的牙花子疼,这会连张口都不想张口了。


    半小时后,抵达到了火车站。


    车子刚一停,何处长识趣,一手拽着杨洁,一手提着行李下车,溜进站里,把空间留给小两口。


    火车站门口检票处,雪下得更密,如同给地上撒了一层盐一样。


    踩在上面发出闷闷的咯吱声。


    孟莺莺把围巾往下扯了扯,露出冻得通红的鼻尖,冲祁东悍抿着唇笑,“祁东悍,我走了,你在家照顾好自己啊。”


    祁东悍嗯了一声,伸手替她拍掉肩头的雪,动作不太熟练,但是却能看出来那里面的珍视。


    他拍完后,手却没地方放,插进兜里,又掏出来。


    好像摸到了点东西。


    祁东悍瞬间想起来这些是什么了,他之前去驻队供销社买东西,对方找零了一些碎票子。


    想到这里,他从自己裤子口袋里面全部拿了出来,一股脑的塞到了孟莺莺的手里,“随身放着,用的方便。”


    “都是一些碎票子,万一丢了也不可惜。”


    “不过,你车上别睡的太死了,小心有小偷,万一遇到了,宁愿钱不要,也不能让人吃亏知道吗?”


    孟莺莺笑他唠叨,攥着那碎票子却没拒绝,也不反驳,点点头转身往车门走。


    刚迈两步,手腕被攥住,她回头。


    祁东悍抿着唇,喉结滚了半天,才憋出几个字,“到了首都……来个电报,省得我惦记。”


    孟莺莺没敢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就舍不得,只能低低地嗯了一声,拖拽着行李走的越发快了几分。


    祁东悍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他双手捧着脸冲着她大声喊道,“孟莺莺,一路平安。”


    “我等着你回来!”


    第108章 抵达首都歌舞团


    孟莺莺听到这话, 一直不敢回头的她,突然回头了,当看到祁东悍站下车站外面挥手时。


    孟莺莺顿了下, 她扬起了一抹笑,“祁东悍, 再见。”


    只是那笑容里面的苦涩,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祁东悍也察觉了,他把手放了下来,站在外面一直盯着孟莺莺的背影,一直等她彻底消失不见了。


    他这才喃喃道, “莺莺。”


    孟莺莺进了车站后,杨洁和何处长都提着行李,在不远处等她了。


    见她过来,何处长抬头打量了一眼,“哭了?”


    孟莺莺不想承认, 她没说话,只是把围巾拉高了几分, 遮住了大半张脸。


    也遮住了通红的眼睛。


    何处长瞧着这一幕, 她朝着杨洁感慨,“年轻真好啊。”


    “像是我们这种半截入土的人, 就是现在死了, 都没人挂念。”


    在看孟莺莺和祁东悍, 都是青春啊, 酸涩至极。


    杨洁没理她,她觉得挺过意不去的,“人家孩子新婚呢。”


    “咱们就做这种不地道的事情。”反正她去找孟莺莺说这话的时候,真是全程都没脸, 但是却又不得不说。


    “少来这些。”


    何处长倒是比她冷静多了,“他们是驻队的人,别说新婚当天分别去比赛,就是新婚当天让他们上战场,这也不过是一纸调令的事情。”


    杨洁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知道归知道,现实归现实。


    她轻轻地叹口气,上了火车,何处长按照自己的排号去找位置,“少来伤春思秋,现在要想的是怎么让莺莺在首都歌舞团立住脚跟。”


    这才是最现实的问题。


    这一说,杨洁倒是多了几分精神。因为出门比较急,又是特快的车子,驻队这边便走了关系,给她们弄来了三张干部卧铺票。


    一进车厢倒是多了几分温暖,这让被冻僵的她们,也跟着慢慢活了过来。


    杨洁把行李放好后,她这才搓搓手,“这次过去首都歌舞团,还有一场硬仗打。”


    孟莺莺本来还有些伤感的,听到杨洁这话,倒是把注意力给转移了。


    见她坐在床边看了过来,杨洁便直言,“首都歌舞团的招收截止时间已经过了,你这次能再次进去——”


    好几次杨洁都想把宋芬芳的名字给说出来,却被何处长给打断了,“是走了驻队这边特殊关系。”


    她看了一眼杨洁,面带警告,很明显的意思,不该说的话不说。


    宋芬芳和孟莺莺之间的事情,那是她们母女二人之间的,外人不要插手。


    更没有资格替宋芬芳来认下宋芬芳。


    杨洁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可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难受的厉害。


    何处长担心杨洁提前把事情给说漏了出去,所以她便接过了话语权,“这次你能有名额能进首都歌舞团,是因为驻队这边替你解决了首都户口的问题。”


    说到这里,她拍了拍随身携带的纸袋,“这里面装着你的户口,我这次过去就负责给你办手续,在专业问题上面,你就找杨洁。”


    孟莺莺有些震惊,“户口这么快就转过来了吗?”


    何处长看了她一眼,“没有户口,这次你根本进不去首都歌舞团。”


    “莺莺,首都户口——”她顿了下,“整个哈市文工团和省歌舞团,也只有你一个人有。”


    对于许多人来说,首都户口就是一个天堑,把普通人和首都人隔开的天堑。


    孟莺莺点头,她垂眼,细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我会好好努力的。”


    见她理解错误了,何处长轻轻地叹口气,她便不再往深地说了去。


    坐了一会孟莺莺有些饿了,她跟带了一个百宝箱一样,从行囊里面拿东西,先是黄桃罐头。


    这年头的罐头不好买,要票也要钱,哈市的冬天又冷,火车上有些燥,空气也不流通坐久了,连带着喉咙都跟着干涩起来。


    来一口润甜润甜的罐头,真是恰到好处。


    连带着何处长都觉得美了,她都忍不住感慨道,“这么着急出门,还记得带罐头?”


    孟莺莺嘴里也含着一口甜滋滋的罐头,有点冰冰凉,却意外的让人感到舒服。


    “不是我装的,祁东悍装的。”


    接着她像是仓鼠一样,一股脑的把吃的用的都给拿出来。


    零零散散的摆了一桌子,可以想象这一路上多舒服了啊。


    “这也是祁团长准备的?”


    何处长指着那雪蛤油,桃酥,以及奶糖。


    孟莺莺点头,“都他准备的。”


    她吃过了洗了手,手背有些干,便蘸了点雪蛤油,把手仔细地擦了一遍,“老师,何姨,你们要不要试下?还挺润的,擦完手就不干了。”


    何处长都是懵的,“你这不是嫁人,你这是娶了个拇指姑娘吧。”


    不是,天底下哪里有男人能这么细心的啊。


    一连着将近三十六小时的火车,终于从哈市抵达到了首都。首都的十月份没哈市那么冷,梧桐树上的树叶纷纷扬扬,瞧着再继续下去,估计不到十一月份,整个梧桐树怕就只剩下枝干了。


    冷倒是没哈市冷,但是空气中却分外干燥。


    孟莺莺刚下来呼吸了一会,就觉得鼻子里面有些呼啦啦的不舒服。


    她脱下了身上的棉衣,只着了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为了搭配的好看,她还在毛衣外面围着了一条红色的围巾。


    唇红齿白,颜色干净靓丽,很是洋气。


    以至于她刚一出了火车站,就有不少人在频频往她这边看。


    何处长忍不住感慨道,“长的好看的人到哪里都是焦点。”


    以前孟莺莺在哈市文工团是,如今来到首都火车站依然是。


    在加上跳舞的缘故,那气质真是绝了。


    孟莺莺笑了笑,“何姨,你可别打趣我了。”


    她四处张望了一番,“我们现在这是去首都歌舞团吗?”


    何处长点头,“现在就过去。”


    车子一路疾驰抵达到了首都歌舞团,孟莺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七十年代的首都歌舞团。


    没有后世的雄伟,也没有后世的富丽堂皇。


    在外观上还保持着五六十年代的苏式建筑骨架,足足两层高的灰水泥作为主楼,正门外面立着两根高高的方柱,柱子的顶端飘着褪了色的红旗。


    门廊下镶着一排五星铜徽,风一吹就叮叮响,这算是首都文艺单位才有的排面。


    也算是所有地方文工团和省歌舞团,集体向往的存在。


    “走吧,进去。”


    见孟莺莺还在发呆,何处长已经招呼她了,显然,她上次已经来过一次,如今瞧着倒是轻车熟路。


    倒是杨洁站在首都歌舞团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处长喊孟莺莺,她便也跟着回神,“莺莺,进去吧。”


    她似在给孟莺莺打气,“昂首挺胸的往里面走,你的天赋比他们都优秀多了。”


    她是担心孟莺莺别刚来,就被这些首都的名头给吓了,免得她心里紧张。


    孟莺莺笑了笑,“老师,我不紧张。”


    这是实话。


    她在几十年后,曾经站在首都歌舞团的舞台上,她曾经是领舞,也曾经是台柱子。


    没想到再次来到这个地方,这里和后世不一样了,但是遇到的那些女同志还有男同志,神色却和后世的那些人出奇的重合在了一起。


    扬着的下巴,带着淡淡的骄傲。


    那是只有首都歌舞团的人才会有的骄傲,生来就高人一等。


    他们这些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往孟莺莺她们身上看。


    “她们是谁?”


    “没见过。”


    “不过在前面领路的那个人,我好像知道,前段时间她还来我们歌舞团来闹了一场呢,说咱们首都歌舞团不公平,取消了什么地方文工团的晋升流程什么的,当时她还是被人吴副团长给赶出去的呢。”


    这是说的何处长上次来的情形了。


    何处长面色不变,倒是孟莺莺没想到,何处长上次过来竟然如此的艰难啊。


    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何处长,何处长笑了笑,“不用担心我,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莺莺,吴副团长赶我走,就如同我当初在省歌舞团赶走地方文工团,来送礼送人的一样。”


    “地方不一样,但是处境却一样的,我们都在捍卫各自的单位。”


    “谁都没错。”


    只是这个过程有些太过不体面了一些。


    孟莺莺是真心敬佩何处长起来,她这人的内心真的好强大啊,但凡是换一个人,怕是都没有再次进来的勇气了。


    但是偏偏何处长就有。


    她和杨洁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都感觉是何处长一个人,领着俩青瓜蛋子过来砸场子了。


    “何处长,吴团长让您把人带到办公室去。”


    听听,这语调都改了啊。


    上次何处长过来,对方喊的她还是何同志,一口一个你,但是这次过来,就变成了何处长了。


    何处长回头看了一眼孟莺莺,孟莺莺还有些不明所以,何处长微笑,“跟上。”


    孟莺莺喔了一声,跟个小学生一样,跟在何处长的身后,亦步亦趋。


    “你们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前天晚上吴团长在办公室发了好大的火,说是什么招收时间已经截止了,不能在加人进来了。”


    “但是对方还是要加,吴团长也没办法,只能同意了。”


    “那按照这个说法,之前来的那个人名头很大了?”


    “那就不晓得了。”


    “不过,跟着被上次赶走的何处长,按理说名头应该没有特别大?”


    如果真大的话,上次何处长也不会被赶走了。


    李少青和沈梅兰结伴过来了,见大家都在讨论,她便顺口问了一句,“你们在说什么?”


    原先还热闹的人,瞬间安静了下去。大家都跟着看向李少青,李少青有些无措。


    其他人也不说话,几人交换了个眼色,“走了走了,去排练厅排练去,今天还有三个动作没做完。”


    直接把李少青给忽略了个彻底。


    这让李少青脸色瞬间苍白了下去,旁边的沈梅兰看不下去了,她低声道,“少青,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这里的人,本就看不上我们这些半路来的。”


    李少青深吸一口气,她咬着唇,“我知道。”


    她也是被称为天才的,在哈市文工团的时候,她爷爷是院长,也曾被不少战友羡慕,捧着。


    但是来到了首都歌舞团后,她就成了那个拖后腿的存在。


    谁都可以看不起她。


    沈梅兰拍了拍她肩膀,“既然知道了,那就看开一些,好好练舞就是了。”


    “这个地方不喜欢走后门进来的,她们只喜欢天才。”


    李少青不是不知道,她就是不甘心,“我们也不是走后门进来的,我们是拿了莫芭附校的结业证书才进来的。”


    沈梅兰看了她一眼,“如果你不是走后门的,为什么不和这些人抢赴苏交流学习的机会?”


    这话一落,李少青瞬间不说话了。


    沈梅兰知道她,因为家里亲人地位高,所以连带着她出去也被人捧着。


    “李少青,这是首都歌舞团,有背景的女同志男同志多如牛毛,在这里面关系重要,却又没有那么重要。”


    “关系和天赋都是缺一不可的,光有关系不行,光有天赋也不行。”


    沈梅兰因为是首都歌舞团青年队出来的,所以她比李少青能屈能伸多了。


    “如果你还认不清楚这个,那我劝你趁早回家算了。”


    李少青低垂着头不说话,好一会,她才喃喃道,“沈梅兰,如果是孟莺莺在这里,你会这样说她吗?”


    提起孟莺莺,沈梅兰的神色有些恍惚,“她啊?她的天赋是好,这里的人也都尊重天赋好的,但是没办法。”


    “她是地方文工团的,就算是有在好的天赋,也进不来。”


    “少青,这是规则。”


    不然的话,首都歌舞团早都被外面的天才给霸占了。


    李少青虽然是规则的既得利益者,但是她总觉得这样好像很不公平。


    平心而论,她没那么喜欢孟莺莺。


    但是同样的,看着有天赋的孟莺莺,就这样被埋没了,她也会觉得惋惜。


    吴团长办公室,不,应该说吴副团长办公室。


    吴雁舟正在招待何处长,“何处长,真是许久不见啊。”


    何处长上次来的时候,她可不是这幅态度啊。


    何处长很擅长做面子工程,她微笑,“吴团长好久不见。”


    她把手里的资料递过去,“这是孟莺莺同志的个人资料。”


    吴雁舟接过来没急着打开看,而是率先打量着孟莺莺,因为是深秋,她穿着一件白毛衣,下面一条灯芯绒的裤子,裤子有些肥大。


    只能隐约看出来身段,是个好苗子。


    她有些意外,“孟同志是吧,转一圈给我看看。”


    孟莺莺点头,伸手蹲下转圈一气呵成,她一动就能看出细节了。


    四肢修长,比例完美。


    而且柔韧度也极好。


    吴雁舟点了点头,“是个好苗子。”


    她这才打开资料看了看,在看到孟莺莺的户口上时,她瞳孔缩了下,接着要拉着何处长去旁边。


    何处长知道她要问什么,她卖了一个关子,“吴团长,到了你这个级别,应该是知道有许多事情的,不该问的就别问。”


    这话一落,吴团长默了下,“何美凤啊,何美凤,你倒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何处长回头去看孟莺莺,她在和杨洁说话,自从进来到首都歌舞团后,杨洁便沉默了不少。


    看的出来不是是孟莺莺在陪着她。


    “人我给你送过来了,吴团长还想不要吗?”


    何处长笑着调侃,“那到时候,我们几个怕是都麻烦咯。”


    吴团长头疼,“尽会给我添麻烦,报名截止时间都过了二十天了,现在人倒是过来了。”


    “我还在想一会怎么跟下面的孩子们介绍她。”


    何处长,“我给你送个天才来,你还嫌麻烦,吴雁舟,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要不是我省歌舞团留不下人,你以为我会把人给你送过来啊?”


    把自家的好白菜苗,送到首都歌舞团来,她们自己也痛心的。


    吴团长笑了笑没说话,“行了,人都送来了,我给你看着,至于接下来能走到哪一步,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何美凤,首都歌舞团不好混,你要提前和那孩子打预防针。”


    何处长嗯了一声,“你放心,我们来之前也已经说好了。”


    都到这一步了,吴团长还是不死心,“真的不能跟我说下,她背后走的谁的路子?”


    吴团长接到消息的时候,是从上面发下来的,直接让她收下孟莺莺。


    何处长笑而不语,“如果我说是走了哈市文工团的路子呢?”


    吴团长听了,冷笑一声,“一天到晚嘴里没个实话,我信了你的鬼。”


    索性不从何处长这里打听了,她直接走了过去,去了孟莺莺旁边,刚准备和孟莺莺说话的。


    结果,这才注意到孟莺莺旁边,一直低着头的杨洁。


    吴团长看了她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杨洁?”


    “你是杨洁吧?”


    杨洁过来的时候,不止是戴着围巾,她还戴着帽子,遮住了大半的脸。


    说实话论心态这块,她确实是不如何处长,不过这会被认出来了。


    也就无所谓了。


    杨洁取下帽子,她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地打招呼,“吴雁舟。”


    何处长在喊吴雁舟的时候,还会喊一声吴团长。


    但是到了杨洁这里,她喊的却是吴雁舟。


    其实能看出来这里面的区别了。


    吴雁舟也没想到,会再次在首都这几个地界,而且还是首都歌舞团看到杨洁。


    她有些意外,语气也有些复杂,“杨洁,好久不见。”


    快有十年了。


    杨洁嗯了一声,“好久不见。”


    “我以为你不会在回来了。”


    当初杨洁作为中央芭蕾舞团的天才,也是教练,她离开的时候闹的挺不愉快的。


    杨洁这人太过干净纯粹,眼里揉不得沙子,而不管是首都歌舞团,还是中央芭蕾舞团,这里到处都是沙子。


    容不下沙子的人,到最后反而都会成为另类。


    所以,杨洁离开了。


    这一走就是十多年。


    杨洁拎着帽子,她摸着帽子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再回来。”


    “但是为了我的徒弟,我会在回来。”


    吴雁舟下意识地去看孟莺莺,语气还带着几分震惊,“孟莺莺同志是你的徒弟?”


    “可是你当年不是说,你再也不会收徒弟了吗?”


    杨洁不意外她会这么说,她微笑,“我说的原话是我只收天才。”


    “我不喜欢被别人塞过来的徒弟。”


    “例如,顾小唐。”


    何处长在旁边听到这话,她就忍不住扶额,杨洁这人也是的,都四十了,怎么还这么单纯,这么直啊。


    十岁的顾小唐是她可以选择的,她为了不收顾小唐这个徒弟,在多方压迫下,她宁愿离开中央芭蕾舞团。


    而如今,顾小唐已经是中央芭蕾舞团的领队,她也是天才。


    她当着吴雁舟的面说这话,难道就不担心吴雁舟,转头把这话给说出去吗?


    杨洁似乎知道何处长在想什么,她朝着她说道,“放心,吴雁舟不会说出去的。”


    “因为顾小唐当年找师父的时候,也来找了吴雁舟。”


    当年她是中央芭蕾舞团的教练,而吴雁舟是首都歌舞团的教练。


    顾小唐的家里人野心很大,从一开始就想着让她拜名师。


    杨洁没看上,她这人性格孤直,也就直言了,那孩子天赋不好,她不收。


    再后来杨洁就开始被人四处打压了。


    而吴雁舟虽然也没收顾小唐,但是吴雁舟比她聪明多了,她挑了韩明冰当关门徒弟,很自然的就把顾小唐给拒在门外了。


    所以,杨洁到最后离开了芭蕾舞团,而吴雁舟留在了首都芭蕾舞团。


    听到杨洁提起当年的事情,吴雁舟脸色还有些复杂,低声说,“我还以为你会将你的徒弟,送到中央芭蕾舞太去打擂台。”


    而不是来到她这里。


    杨洁反问,“你觉得那边是个好地方吗?”


    吴雁舟不说话,杨洁继续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首都歌舞团这几年被中央芭蕾舞团打压的很厉害。”


    “或者说是被人吊着打。”


    这话一落,吴雁舟的脸色就跟着难看起来,“杨洁,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光明磊落的。”


    “你走了以后,中央芭蕾舞团乌烟瘴气,为了赢更是不择手段。”


    “所以——”


    剩下的话她不用说完,也明白了。


    杨洁听懂了,她拉着孟莺莺的手,站到了吴雁舟的面前,“吴雁舟,介绍下,这是我的徒弟孟莺莺。”


    “相信我,她能让你或者是整个首都歌舞团——逆风翻盘!”


    第109章 现学现卖,她是天才吗……


    吴雁舟没说话, 只是打量着孟莺莺。


    其实她很好奇,能让杨洁收徒的孟莺莺,天赋到底有多好。


    吴雁舟想了想, “一会去一趟练习室。”


    孟莺莺嗯了一声,等去了练习室后, 她这才发现首都歌舞团,这边竟然已经提前安排了老师进来。


    她回头去看吴雁舟,吴雁舟说,“首都歌舞团的进人很严格的,你又是非正常报名时间段进来的, 所以你的考核会比平时更繁琐一些。”


    “孟同志,如果你现在不能接受,那也可以提前放弃。”


    因为首都歌舞团从一开始就很严苛,而这个严苛并不是针对孟莺莺。


    是针对所有从地方文工团,想要考取到首都歌舞团的人。


    孟莺莺淡淡道, “如果我想放弃的话,也不会从哈市文工团来到首都文工团了。”


    这话实在是淡定。


    面对这种大场面, 既没有紧张, 也没有阿谀奉承。


    这让吴雁舟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朝着现场的老师说, “李老师, 你来负责出考核的题目。”


    李老师点头, 走到孟莺莺面前, 递给了她一个纸箱子,“这里面是七首我们考核比赛的曲目,你抽签吧,抽到哪一首就跳哪一首。”


    这话一落, 孟莺莺倒是没说话。


    杨洁率先皱眉起来,“以前首都歌舞团考核,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大家都是提前把曲目报好,让学生自己选一首擅长的。”


    这样抽签的模式,直接把这次考核的难度拔高了好几倍。


    李老师不认识杨洁,她是后面才进首都歌舞团的,便随口怼了一句,“我们是首都歌舞团,不是地方文工团,自然是考核标准是不一样的。”


    孟莺莺愿意考试,但是有人这样对待她的老师,她便不愿意了。


    她深吸一口气,站在杨洁的面前,声音冷淡,“吴团长,如果首都歌舞团的人都是这样鼻孔朝天的话,那这个考核我不参加也罢。”


    “毕竟,我是来考核的不是来受气的。”


    她这话一落,杨洁和何处长都看了过来。


    杨洁是高兴,高兴这孩子愿意在这种时候,出头来护着老师。


    何处长则是担心,孟莺莺为了杨洁出头是好事,但是她却担心因此而得罪了首都歌舞团的人。


    到最后对她反而是不利的。


    吴雁舟当即便表态,“李老师,不要这样说话。”


    “她是杨洁同志,是你的前辈,十多年前更是中央芭蕾舞团的总教练,你在这里对她呵斥,着实是差了辈分。”


    李老师愣了下,要她去给杨洁道歉,她也拉不下脸,便放缓了语气,“前辈,您是好多年没来首都歌舞团,所以你也不清楚这边的情况。”


    “如今的考核确实是这样的。”


    “我也没有添油加醋,来说故意为难孟同志,不过我承认之前我的态度有些太冲了,这点上我和你道歉。”


    杨洁没说接受还是不接受。


    她冲着吴雁舟说,“开始吧。”


    吴雁舟嗯了一声,不过到底是不好在李老师继续了,她端着一个纸箱子,亲自给孟莺莺送过去,“你来抽。”


    “抽到哪个曲目就跳那个曲目。”


    孟莺莺点头,便把手伸到箱子入口里面,手指刚一触到底部,就能察觉到里面塞了好几张纸条。


    她随后搅了下,便抽了一张出来。


    是一张巴掌大的红纸,被折叠成了一个四方块,她打开看了看,“红色娘子军。”


    她把曲目给读了出来,这也让杨洁和何处长都跟着松口气。


    不过,她还没读完,便接着往后看,“红色娘子军逃出牢笼,独舞版?”


    后面几个是小字,开始的孟莺莺还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她又仔细看了看,“是逃出牢笼独舞版。”


    这话一落,原本都松了一口气的何处长,那一口气顿时又再次提了起来,“我记得这个版本好像只有首都歌舞团才有吧,我们地方文工团和省歌舞团,根本没有逃出牢笼的这个版本。”


    “学生也没学过这方面的舞蹈。”


    说红色娘子军,下面的文工团的学生自然是跳过的,但是要跳红色娘子军逃出牢笼独舞版,她们下面的学生根本没这个基础。


    这不是明着为难人吗?


    吴雁舟默了下,“何处长,这是首都歌舞团的考核曲目,一共七首,也是最基本的。”


    “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的话,那就算是让孟莺莺进来以后,也很难服众。”


    “更别说融入进来了。”


    这一场考核本来就是斩断一些不该有的念想的,就如同李少青和沈梅兰一样,她们本身就是钻了政策的空子。


    这才导致她们能够拿到赴苏交流学习的名额,拿到莫芭附校的结业证书,在加上首都的户口,以及所在单位,顺利把他们给送进来了。


    但是在考核这一关,沈梅兰和李少青都没达标。


    走后门进来却能力不够,在第一场考核就直接现了原形,这也是为什么沈梅兰和李少青进来后,却一直被孤立的原因。


    首都歌舞团这个地方,比地方文工团更为残酷。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第一场考核本就是一场鸿门宴,让那些不该有心思的人,在哪里来回哪里去。


    “莺莺。”


    杨洁有些担心,她直接问吴雁舟,“我想知道另外六首曲目的名字。”


    “总不能考一手下面孩子没学过的曲目。”


    吴雁舟摇头,“杨洁,规矩之所以是规矩,那就是从一开始就制定好的,如果接受不了,说实话,哪怕是孟莺莺是个天才,我也没办法服众。”


    杨洁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孟莺莺打断了,“老师,我接受。”


    “我就跳红色娘子军逃出牢笼的片段。”


    这下,全场瞬间安静了下去。


    “你确定??“


    吴雁舟又问了一次。


    孟莺莺点头,“确定。”


    这下周围都跟着炸开锅,“她莫不是在开玩笑?”


    “还是在糊弄我们?红色娘子军在逃牢笼这个独舞的版本,就是我们首都歌舞团的自己人,都不一定能完整跳下来。”


    “这位新来的同志,据说是从地方来的,她都没接触过,她还怎么跳?”


    怎么跳?


    这几乎是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我有一个要求。”


    孟莺莺换好了舞蹈服,细条条,四肢舒展,当真是天生的舞蹈苗子。


    哪怕是见惯了天才的吴雁舟,都忍不住惊艳了片刻,别说孟莺莺跳的好不好,就冲着她这逆天的比例,这身材真的太适合跳舞了。


    “我要看一遍红色娘子军逃出牢笼独舞版。”


    这下,偌大的一个练习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没听错吧?”


    “你是打算看一遍之后,在现学现卖?”


    问这话的是吴雁舟。


    孟莺莺点头,“对。”


    “我学过红色娘子军,但是没学过逃出牢笼这个独舞片段,所以我要现学现卖。”


    “不然,我还怎么去考核?”


    她虽然这辈子没有学过,红色娘子军逃出牢笼这个片段,但是上辈子却学过,不止学过她还非常擅长。


    而她现在要做的是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坐实天才的名头。


    所有人都觉得孟莺莺疯了。


    吴雁舟也是这样认为的,她甚至还主动劝说道,“孟同志,逃出牢笼这个版本足足有四十二分钟,正常的人要学,最少也是学三个月起步。”


    这一支舞蹈非常难。


    “你如果想要看一遍就学会,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旁边的李老师也说,“是啊,孟同志,你还是冷静点,不要太过异想天开了。”


    想要现学现卖,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杨洁虽然没说话,但是默认就代表着她的态度。虽然她知道自家徒弟厉害,但是一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舞蹈,想要学一遍就现场表演考核。


    这不是开玩笑吗?


    何处长也差不多,“要不我们在重新抽一次?”


    不跳这首舞蹈了。


    哪怕吴雁舟都有些心动这个提议了,和孟莺莺的提议比起来,何处长的都算是已经比较正常的了。


    “要不我们去开会在讨论讨论吧。”


    吴雁舟说,“你这种情况我们也没遇到过,我们开会讨论出来了,在给你一个答复,孟同志你先别冲动。”


    “我没有冲动。”孟莺莺倒是很冷静,“麻烦找来一台电视机,我要看录像带,看完之后我现场考核。”


    “吴团长,这个考核的题目是你们出的,现在你们只需要配合我的需求就是。”


    “你们完成完成了我的需求,我自然就可以正常参考考核了。”


    这简直是太离谱了。


    吴雁舟还在犹豫,旁边的杨洁心一横,已经做出了决定,“吴雁舟,你按照我们家莺莺的说法来,你去给她找录像带,她现在根据录像带现场学。”


    比起外人,显然不过是这短短几十秒,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选择相信孟莺莺。


    吴雁舟觉得不值是孟莺莺疯了,就是杨洁也疯了。


    但是事到如今,好像没有第二个选择了,考核题目和规则都是他们首都歌舞团提出来的。


    吴雁舟深吸一口气,安排了李老师去录像棚,“你去借一台电视机过来。”


    李老师觉得吴雁舟好像也疯了。


    但是事到如今,大家好像都没有回头路了,她恍惚地去录音棚借电视,还要把录像带一起借过来。


    干嘛来着?


    哦,是来了个新学生,打算现场学习现场考核了。


    这个世道真是疯了。


    李老师去借电视机和录像带的消息,没瞒着大家,而且练习室也还有其他学生,在这边好奇地观望着。


    不过片刻的功夫。


    整个首都歌舞团都知道,今天来了一个奇葩的学生,竟然敢放出话来,现场学红色娘子军逃出牢笼独舞片段,学完在现场考核的。


    这真是疯了。


    不是他们耳朵疯了,而是这个世道疯了。


    就是他们首都歌舞团的天才韩明冰,也都不敢说,自己能看一遍录像带,就能把这一支舞给学会啊。


    现在来了一个新人,表示自己要现学现卖。


    没有一个人肯相信那个新人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甚至,还有不少学生都起了好奇心,打算过来凑热闹了。


    李老师就是这个时候,抱着一台十一寸的熊猫电视机过来了,她手里还有录像带。


    在她过来后,把电视机接入了电源,很快录像带就被调整好了。


    吴雁舟去看孟莺莺,“孟同志,你想好了?确定要现学现卖?”


    别到最后闹出笑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孟莺莺点头,“确定。”


    吴雁舟听到这话,便冲着李老师说,“播放吧。”


    李老师打开电视机,调整到了红色娘子军逃出牢笼片段,当里面的音乐一响起。


    电视画面上便出现了一个人,是吴清华老师,她的舞姿便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上。


    当看到吴清华老师后,孟莺莺便松口气,她知道这一把稳了。


    只要老师没错,舞蹈就不会出错,这和她后世跳的那个版本一模一样。


    她看的认真,好像要把肌肉记忆都给重新再捡回来。


    而何处长看到这个电视机,在看到那个录像带,以及电视机上的画面时,她就忍不住轻轻地叹口气,“怎么打啊?”


    “这还怎么打?”


    不管是电视机,还是录像带,再或者是吴清华老师的独舞片段,这些都是他们地方文工团和歌舞团,所做不到的。


    从一开始双方的资源就开始天差地别。


    就如同当初的沈梅兰,在东三省联赛上一样,她的天赋和别人的差不多,但是最后她却能胜出。


    不过是因为她跳了,下面人从来没见过的舞蹈。


    这就是区别。


    下面的人没见过的舞蹈,到了首都歌舞团来,却成了最为平常的存在。


    一支入门考核的舞。


    这多可笑啊。


    何处长也是在这一刻,越发坚定了心思,她一定要让孟莺莺在首都歌舞团站稳脚跟。


    只有她们地方的人在首都站稳了脚跟,才能惠泽老家的人。


    不然,就像是现在这样,一代又一代,他们和首都的资源只会越差越远。


    只是——


    何处长的目光放在孟莺莺的脸上,她有些担忧起来,莺莺能成功吗?


    杨洁也为孟莺莺抓了一把汗,她全程一边盯着孟莺莺,一边盯着电视机上面的画面。


    显然自己也在强行记住这些动作,就打算一会等到孟莺莺上去考核的时候,万一有些记不住的动作,她也可以在旁边提醒下。


    周围人都在窃窃私语,“那个是新来的学生吧?”


    “不会就是她打算现场学现场卖吧?”


    “是她,你看她看的多聚精会神啊。”


    “要是看一遍就会跳能考核过关,我能把这电视机给吃掉。”


    说这话的是韩明冰身旁的一位小姐妹,对方生了一双吊梢眼,这般语气当真是算得上刻薄。


    “明冰,你放心吧,就是你当初学这一首舞蹈,都用了一个半月呢,一个从地方文工团上来的女同志,还想着看一遍就学会了,这不是开玩笑吗?”


    韩明冰没说话,她只是盯着孟莺莺看,看了好一会又去看杨洁。


    她和顾小唐都知道,当初她们最想拜的老师其实是杨洁。


    杨洁以前是个天才,后面她从一线退下来后,便接管中央芭蕾舞团。


    在后来她们这些家里条件好的,在加上有点天赋的学生,都想往杨洁的名下去塞。


    有一个名师,将来她们的起点也高一点。


    但是架不住杨洁这人眼角高,既没看上她,也没看上顾小唐。


    她后来被吴雁舟给收下当徒弟了,而杨洁死活不接受顾小唐当学生,在加上她本来就清高,一心一意钻研舞蹈。


    在中央芭蕾舞团这个大染缸里面,自然是格格不入。


    后来没多久,杨洁就被赶出了中央芭蕾舞团,她则是来到了首都歌舞团,而顾小唐却留在了中央芭蕾舞团。


    而她的师父则是杨洁当年的师妹——林如鹃。


    想远了。


    韩明冰收回目光,她冲着周围人说,“当年杨老师说只收天才当徒弟,今天我们就可以见证天才了。”


    其他人笑的意味不明,都带着看热闹的心思。


    唯独,最后得到消息过来的李少青,在看到中间舞台上站着的是孟莺莺时。


    两人都跟着瞪大眼睛,“孟莺莺!”


    “孟莺莺怎么来了?”


    “哦,我知道了。”沈梅兰恍然大悟,“她们不是说首都歌舞团来了一个新人吗?我看这个新人就是孟莺莺了。”


    “不过,首都歌舞团不是不对外招收,地方文工团的人了吗?她是怎么进来的?”


    这话问的李少青也不知道,她抬头看着人群中焦点的孟莺莺,她喃喃道,“如果这个人是孟莺莺的话,我觉得她说的可能是真的。”


    现学现卖也会是真的。


    李少青这话一落,就引得周围人一阵嘲笑,“李少青,你可别往她脸上贴金了。”


    “真是小地方来的就是小地方来的,眼界就是窄,你知道红色娘子军逃出牢笼这个独舞片段吗?这是吴清华老师最得意的作品,也是最难的作品,没有之一。”


    “你说你相信她,看一遍就能完整的跳下来参加考核?”


    “李少青,你别做梦了行吗?”


    这里是一个等级森明的世界,连带着以前高高在上的李少青。


    如今都成了被嘲讽的那个,若是以前的李少青,肯定会反驳,但是现在不会了。


    来到首都歌舞团的二十天,她见证了人情冷暖,也知道了在皇城根下这个地界。


    随便一砖头下来,都能砸到好几个当官的家属。


    她不能,也不敢在给爷爷添麻烦了。


    李少青不说话,其他人还以为是她是被怼的没话说,大家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来看孟莺莺。


    四十二分钟的录像带,孟莺莺从头看到尾,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任何动作后,她便闭上眼睛回忆起来。


    在睁眼的时候,她已经多了几分决断,“吴团长,麻烦您清理下现场,让奏乐开始放音乐,我准备开始了。”


    吴雁舟还有几分恍惚,她问,“都记住了?”


    孟莺莺点头,没把话说的太死,“差不多吧。”


    带着几分含糊。


    但是尽管这几个字,已经给了吴雁舟极为大的震惊,她说,“这里面可足足有快两百个动作。”


    哪怕里面有重复的,但是光新动作还是有一百个。


    孟莺莺嗯了一声,“您想知道结果,让我上台考核不就晓得了吗?”


    她们现在在来争论这些事情,似乎没有意义。


    她说自己记住了,对方却觉得动作太多,她不一定记得住。


    “小丫头脾气还挺冲。”


    吴雁舟感慨了一句,“行吧行吧,既然你胸有成竹,那就上台吧。”


    说到这里,她便宠着被围满的学生说道,“一会考核要考试了,你们该出去出去,该别说话就别说话。”


    “别一会让我发现了你们打乱的考核,就要接受处罚了。”


    大家顿时点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孟莺莺的身上,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舞蹈服,腰细腿长肤色白,还没上舞台呢,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眼了。


    随着灯光一打,孟莺莺跟随着那一束白色灯光,便踮着脚尖上了舞台中间。


    她的头发高高的束起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五官,手臂微微抬起,做足了姿态。


    伴随着手风琴的音乐响起,孟莺莺单腿后伸,脚尖绷直,双臂背到身后,像是如同被锁链锁死一样。


    孟莺莺脑海里闪过被困的地方团,一瞬间代入后,她的背脊下意识再次挺直,把不屈顶到下巴。


    后脚绷直,整个人绷成了一条弓的形状。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起码她这一步的舞蹈姿态和动作,和之前录像带上的原版吴清华老师跳的那一首独舞。


    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吴雁舟也忍不住坐了起来,“不会吧?这孩子刚就看了一遍,这就学会了?”


    李老师摇头,“这才是第一个动作呢,学没学会要往后看才知道。”


    “也是。”


    不过,因为这一个还的开场白,以至于大家的目光都越发专注了几分。


    死死地盯着台上的孟莺莺。


    她们都想知道,她到底能不能一次就把这首舞蹈给跳出来啊?


    不能吧?


    因为天底下重来没有过这种天才。


    就算是孟莺莺也不可能。


    第110章


    当大多数人抱着这种心思的时候, 在舞台上的孟莺莺反而不在乎。


    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当手风琴的音乐节奏响起来第二拍时,她紧绷的身体瞬间柔软下来。


    不过是一瞬间, 她右脚一跺,膝盖顺着冲出去, 松木地板哧啦一声灰雾飞起。


    她好像是短暂的顺着那地道,逃了出去。


    但紧接着音乐的节奏开始激昂起来,她刚逃走的一瞬间被敌人发现了。


    孟莺莺的脸色也瞬间跟着紧绷起来,她支棱起耳朵,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与此同时, 她的单腿抬高到耳侧的旁边,一手握拳举耳,一手成枪指向前方,身体绷成弓,做成蓄势待发的模样。


    那是即将被人发现的警惕和戒备。


    柔软的舞蹈此刻, 在她身上也多了几分英气和孤勇来。


    眼见着似乎没人追过来,孟莺莺顿时松口气, 她抓紧一切时间逃离, 连续三个大跨跳,落地稳的像钉桩, 一步一响。


    现场一片安静, 而她似乎还有意让自己的节奏, 慢上零点三秒, 伴随着她的逃走,被人追杀。


    这里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观众的心尖尖上。


    “她前半截的动作节奏踩点,全部对了。”


    吴雁舟激动的站了起来,“她就算是后面的动作前部错了, 但是光她现在跳的这一段,就足够封神。”


    要知道孟莺莺可只是看了一遍录像带啊,但是她却能跳出三分之一的逃出牢狱。


    这已经很出乎人的意料了。


    李老师虽然没说话,但是她脸上也有几分震惊。


    杨洁喃喃道,“我就知道莺莺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她就知道孟莺莺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何处长什么话都没说,她只是攥着拳头,她下意识道,“把莺莺这种好苗子让给首都歌舞团,我是真不甘心啊。”


    但凡是他们地方文工团,有这个条件,她就不会把孟莺莺送到首都歌舞团了。


    就孟莺莺这个天赋,不管她去哪个单位,都会被当做宝贝看待。


    毕竟,得孟莺莺者得冠军。


    这几乎是她们所有人的共识了。


    练习室的后方,学生们也在观看,原先还讥诮孟莺莺不自量力的学生,也都跟着慢慢安静了下去。


    韩明冰的姐妹胡红英喃喃道,“明冰,你说她能全部跳完吗?”


    才看了一遍录像带,便已经完整的跳出三分之一了。


    韩明冰没说话,她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台上。


    孟莺莺跟随着音乐,已经进入高潮部分了,当音乐越发激昂,她的动作也越发迅速。


    可是,紧锣密鼓的音乐终于还是被打断了,一阵阵被搜寻被追捕的声音,慢慢传了过来,带着几分紧迫和危险。


    孟莺莺踩着节拍,猛地变换了动作,上身几乎贴地游走,一条腿朝天蹬直,猛地翻身,双臂展开像鹰。


    完美的踩在了密集的鼓点上,像是行走在刀尖之上。


    她跟随着节奏,屏气凝神,竖起双耳倾听,在察觉即将有人过来后,她突然一个倒踢紫金冠,身体后仰,后腿唰地踢过头顶,脚尖擦过发髻,双腿平直打开,整个人都腾空。


    完美的躲过底下人的追捕。


    咚咚咚。


    鼓声一声高过一声,孟莺莺跟随着鼓声再次落下,一脚立稳,一脚屈膝抬高,右手比枪直指前方,左手猛地扯开袖口。


    画面定格。


    空气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是谁率先鼓掌起来,“好!”


    一声高过一声的好,几乎要把孟莺莺给淹没进去。


    “她是天才。”


    吴雁舟激动的站了起来,绕过评委席,她走到孟莺莺的面前,一把举着她的手,“过目不忘。”


    “你是不是有过目不忘?”


    孟莺莺满脸的汗珠,她低低喘着气,她摇头,“我没有过目不忘,只是对舞蹈的动作会记忆深刻一些。”


    但是还远远不到过目不忘的地步。


    “你是过目不忘。”


    吴雁舟已经认定了,接着不给孟莺莺反驳的机会,她便冲着在场的所有人说,“孟莺莺同志,便是我首都歌舞团的第二十三位学生。”


    这是在众人面前第一次宣告认可孟莺莺。


    要知道当初沈梅兰和李少青来的时候,都没有这个流程。


    如果有,那么她们两个人也不会,都加入进来二十来天了,却依然没有融入团队,反而还会被人排挤了。


    李少青是真羡慕了,她冲着沈梅兰说,“孟莺莺比我们都来得晚,但是她却比我们要更早融入进来。”


    实力啊。


    这就是实力啊。


    羡慕不来。


    沈梅兰抿着唇没说话,她喃喃道,“我们以后也会的。”


    旁边的韩明冰扭头离开,她甚至都没有上前,因为看完这一场比赛,她就知道杨洁为什么,会选择收孟莺莺当徒弟了。


    这种天赋太可怕了。


    杨洁此刻也反应过来,她跑上前去,扶着孟莺莺下了舞台,“莺莺,你太厉害了。”


    饶是作为她的老师,这会也忍不住为了孟莺莺的成就,感受到骄傲。


    孟莺莺笑了笑,她走路有些不太顺畅,刚刚高强度四十来分钟的跳舞,几乎把她整个力气都给用了进去。


    这会有些竭力了,所以全靠杨洁来扶着她走。


    “既然已经考核过关了,一会我让李老师带你回宿舍。”


    “你先休息休息,在加入大家的训练里面。”


    孟莺莺朝着吴雁舟道谢,等她离开后。


    吴雁舟朝着杨洁喃喃道,“杨洁,我总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会收她徒弟了。”


    “要说眼光高,还是你的眼光高啊。”


    当初,顾小唐那般想当杨洁的徒弟,她这人死活不答应,宁愿离开中央芭蕾舞团。


    也选择拒绝。


    如今,在看到她收的徒弟孟莺莺,吴雁舟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杨洁笑了笑,眼眶湿润,“是我运气好,后面碰见了莺莺。”


    不然,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次回到首都。


    孟莺莺回到宿舍后,她没急着躺着休息,而是先用热水敷着,这才觉得人活了过来。


    她这一段时间忙着结婚,在加上外出把基本功给忽视了,再次跳这种高强度的舞蹈,当时还不觉得事后,就觉得大腿还有小腿肚关节这种地方,酸胀的厉害。


    她躺着休息过后,接下来几天没急着融入首都歌舞团这个新团体,而是选择慢慢观察。


    她每天都是独来独往,自己练习舞蹈基本功。


    在第四天的时候,李少青和沈梅兰到底是忍不住了,两人都过来找到孟莺莺。


    “莺莺。”


    说实话,孟莺莺在这里见到李少青和沈梅兰,有些意外,却又不意外。


    只是她奇怪的是自己在这里好几天了,竟然从来没有和她们两人撞上过。


    孟莺莺冲着她们点头,便准备离开。


    她们之前在赴苏交流学习,以及回国在火车上的那一段情谊,随着她们两人去了首都歌舞团。


    而她和佟佳岚落选后,双方之间的情谊瞬间再次破裂。


    或者说是回到最初的模样。


    孟莺莺点头后便准备离开,但是李少青和沈梅兰却拦住了她,“莺莺。”


    孟莺莺抬眸,“有事。”


    首都的深秋多了几分凉意,梧桐树叶从孟莺莺的头顶落下,她的面容白皙,眸光冷静。


    这让李少青和沈梅兰有些不适应,“莺莺,我知道我和沈梅兰当初,单独来到首都歌舞团,你和佟佳岚心里有不舒服。”


    孟莺莺摇头,“不会。”


    “我会有落差,落差点在于我自己身上,而不是在你们身上。”


    说到这里,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好了,我准备回去了,你们若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眼看着她要走,李少青立马抓着了她的手腕,“孟莺莺,我和沈梅兰想依附你。”


    这一次倒是把目的给说的明明白白。


    孟莺莺顿住,她抬头去看李少青,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几分开玩笑来。


    但是没有。


    从头到尾李少青和沈梅兰的脸色都很认真。


    “莺莺,我们是真的想依附你。”沈梅兰说,“首都歌舞团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我和少青的天赋不够,在这里老是容易被排挤。”


    “你不一样,你是天才,她们都敬畏你。”


    这几天她们已经发现了,孟莺莺也同样的是新人,但是之前那些老是欺负她们的那些人,却不敢在孟莺莺面前放肆。


    因为孟莺莺是天才,她有实力。


    这些人敬畏实力强的人,同样的,她们还忌惮孟莺莺身后的人。


    她展露了天赋后,已经被吴雁舟给私底下关注了。


    不止是她,还有杨洁,以及歌舞团以前那些都不怎么管事的人,也都出来了。


    这些人的目光都在孟莺莺的身上。


    她们想要知道,在首都歌舞团被中央芭蕾舞团,打压这么多年,在迎来了孟莺莺后,是否能迎来转机。


    所以,这一段时间她们对孟莺莺的放养,就是最好的证明。


    孟莺莺对此都无所畏惧,她甚至还放出话来,如果有不满意她加入的,随时可以来挑战她。她作为擂主,接受挑战,同时也会守擂台。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首都歌舞团都沸腾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少青和沈梅兰才下了决定来找她。


    孟莺莺听明白了,“因为你们在这里被人欺负,所以想依附于我,想让我在这里罩着你们。”


    虽然这话有点糙,但是到了这一步,李少青和沈梅兰也不好在否认。


    她们有些尴尬地点头。


    孟莺莺摇摇头,“你们找错人了。”


    “少青,梅兰,我不会在首都歌舞团待太久的。”


    祁东悍在哈市驻队。


    她的家也在哈市驻队。


    李少青和沈梅兰听到这话,顿时愕然了下,“你以后还要回哈市驻队?”


    她们都不解,好不容易从小地方出来,为什么还要回去。


    孟莺莺嗯了一声,“我的根在那边。”


    “我只是出来学习的。”


    “所以你们找我,是找错人了。”


    孟莺莺冲着她们点头离开,这一次李少青和沈梅兰都没去阻拦她。


    等孟莺莺的背影都快消失不见了,李少青才喃喃道,“沈梅兰,孟莺莺比我们活的清醒多了。”


    “你说是她错了,还是我们错了?”


    这个问题沈梅兰没法回答,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在来首都歌舞团之前,她们都非常向往这里,也把首都歌舞团当做她们毕生的追求,可是来到这里之后。


    她们却发现这里远远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好啊。


    “我不知道她做的决定对不对,但是我只知道孟莺莺好厉害。”


    不管是从天赋上,还是从决断上。


    她好像一直都走在她们的前面。


    孟莺莺来到首都歌舞团的第七天,她收到了两封信。


    一封信是祁东悍寄过来的。


    一封信是佟佳岚寄过来的。


    她先打开了佟佳岚的信,她在通篇信上看到了佟佳岚的祝福,羡慕,唯独没有嫉妒。


    孟莺莺攥着那信,轻轻地叹口气,“如果,首都歌舞团能够对地方文工团招收就好了。”


    这样的话,佟佳岚也能来。


    而且,全国各地的天才都能来,而不是像是现在这样,首都歌舞团的人在泥坑里面,反复挣扎。


    只是,可惜孟莺莺做不了这个层面的决定。


    她又打开了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上只有两张空白的信纸,外加五十斤全国粮票。


    没有写思念,也没有写盼着回。


    就是一张空白的信纸。


    这让孟莺莺的心脏都跟着骤然缩了下,她喃喃道,“祁东悍。”


    “你在想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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