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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似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96章 【修重看】 我想去死!……


    听到齐长明心如死灰的话, 祁东悍没有任何的同情,反而还是一片冷静,“你想通了?”


    齐长明嘴角挂了一抹苦笑, 他心说这是想通了吗?


    不是,是事到如今, 他没有退路了。


    他没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


    外面。


    孟莺莺和劳大姐出来后,劳大姐便好奇地打量着孟莺莺,看的次数多了,孟莺莺自己也受不住。


    “同志,您看我做什么?”


    语气温柔, 很是客气。


    劳大姐眼睛放光,“乖乖哟,你真人比报纸上还好看,咋生得这么白?”


    “里面的小齐说的可是真的?你真是他娃娃亲对象?”


    孟莺莺点头,“是。”


    “那他可眼瞎的厉害, 放着你这么漂亮的娃娃亲对象不要,还退婚, 这是在作死咧。”


    孟莺莺笑了笑没说话。


    她不在背后道人长短, 哪怕是齐长明也是一样的。


    “刚跟着你一起来的那个是你要领证的对象?”


    劳大姐很八卦地打听。


    孟莺莺点头,“是他。”


    “瞧着这娃不错咧, 身子骨不错, 一身阳刚之气。”说到这里, 劳大姐拍了拍孟莺莺的肩膀, “孟同志,你的福气在后面咧。”


    孟莺莺经不住这种开荤段子的场合,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祁东悍从里面出来了。


    他喊她, “莺莺,进来领证。”


    孟莺莺点头,便跟着进去。


    劳大姐是个爱凑热闹的,转头也跟着走了进去,她也不好意思走太近,便不远不近地跟着,方便她得到一手消息吃瓜散出去。


    孟莺莺随着祁东悍坐到了柜台前面,齐长明坐在后面,他面前是办公桌,上面摆放着一堆的章子。


    他整个人都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把往日培训过一次又一次的技巧,拿出来用。


    “姓名。”


    声音也是机械的,僵硬的。


    孟莺莺和祁东悍对视一眼,祁东悍点头,“祁东悍。”


    “孟莺莺。”


    “结婚报告。”


    孟莺莺和祁东悍同时,把审批过的结婚报告递过去。


    齐长明接了过来,上面的审批报告有些刺红了,他的双眼,他只看了一眼,便迅速交还给了他们。


    “是否自愿结婚?”


    孟莺莺和祁东悍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地点头,“是。”


    齐长明全程不敢看他们的眼睛,他只是低着头,按照肌肉记忆来给他们办结婚证,盖公章。


    他一边盖,一边走神。


    老天爷真是太可笑了。


    他在民政所熟悉的这几个月,好像就是为了给孟莺莺和祁东悍,打结婚报告的。


    更巧合的是,这是他的第一天上岗,正式给人打结婚证。


    一想到这里,齐长明就浑身发冷,他根本没去看是哪个公章,就直接拿起来就往结婚证上盖了过去。


    等盖完公章后,他又机械式地递给祁东悍和孟莺莺,“同志,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像是背台词一样。


    祁东悍嗯了一声,瞧着那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写着他和孟莺莺的名字。


    有了这一张纸,他和莺莺便是合法的了。


    正当祁东悍往后看的时候,当看到最下面盖的领养章。


    他的脸色瞬间黑了起来,“齐长明,哪里有领结婚证盖领养章的啊?”


    是他领养孟莺莺。


    还是孟莺莺领养他?


    这话一落,齐长明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看八卦的劳大姐便迅速走了过来,她皱着眉头把那结婚证给接了过去。


    当看到那两张结婚证上都盖着收养章时。


    劳大姐真是又气又笑的,啪的一下子,把那结婚证给砸在齐长明的脸上,“小齐,你就是在怎么不乐意,这位男同志娶了你前面的娃娃亲对象,也不能这样报复人家啊。”


    “都是成年男女了,人家来结个婚,你来盖个收养证,是人家男同志收养女同志当闺女,还是人家女同志收养男同志当儿子?”


    这话问的可搞笑了。


    这会民政所上班的其他人,也都跟着过来了,等看到那结婚证上的公章时。


    大家都大吃一惊,“这是结婚证吧,怎么盖收养章?”


    “应该是弄错了。”


    “我参加工作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结婚证盖收养章的。”


    “是啊,我也没有,是小齐盖的吧,他应该是新人对这方面还不熟悉。”


    “那也不能给结婚证盖收养章,这成啥了?”


    孟莺莺其实还没看,等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那份结婚证时,她有些无奈,“同志,我要重新盖章。”


    “这一个盖了收养章的结婚证,我和我爱人都不会要的。”


    劳大姐推开了还在发呆的齐长明,她立马接替了齐长明的位置,重新拿了两张结婚证,在上面写了名字后,看了又看,这才从抽屉里面拿了一个婚姻登记章出来。


    “小齐,看着点,结婚证盖婚姻登记章。”


    “收养小孩才盖收养章,你以后别弄错了。”


    齐长明还是恍惚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犯这种低级错误,还是在孟莺莺和祁东悍的面前犯错。


    说实话,齐长明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但是架不住人多,他只能木着脸点头,仿佛这样那羞耻就能少了几分一样。


    劳大姐在上面盖完婚姻登记章,旋即又从抽屉里面取了一个透明小章出来。


    这个小章是他们每个人进来后都会有的。


    也就是所谓的婚姻登记员的名字章,她拿出来后,蘸了印泥啪啪两声,顺利在孟莺莺和祁东悍的结婚证上,盖上了婚姻登记员的名字。


    也就是——齐长明。


    看着自己的名字,也在他们二人结婚证上的齐长明,觉得老天爷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明明是两个人的结婚证,他却是婚姻登记员。


    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


    孟莺莺也觉得奇怪,她拿着结婚证看了又看,实在是这天底下哪里有前娃娃亲对象,给他们当婚姻登记员啊。


    偏偏,三个人的名字在一个结婚证上,不过孟莺莺很快就释然了。


    对于她来说,自从和齐长明退婚后,她和对方便成了一个陌生人。


    把齐长明当做一个婚姻登记员,这就好了。


    领完证,孟莺莺便把结婚证折着放了起来,她起身告辞,“谢谢齐同志。”


    很是客气。


    完全就是对待陌生人的样子,这让齐长明心如死水,他平静地看着孟莺莺和祁东悍离开。


    他也跟着从柜台出来,面无表情地冲着劳大姐请假。


    劳大姐看着他这样有些担心,也有些害怕,“你的假早已经批了,不过,小齐,你要不要回家休息休息?”


    “我瞧着你的脸色不太好。”


    劳大姐是个聪明人,感觉到齐长明状态不对,她也不想放他这么一个炸弹在单位,感觉这样的话,可能随时都会出事。


    “我给你批几天假,你好好回去休息。”


    好的坏的都让她给说完了,在一个就齐长明这种状态,能把结婚证的婚姻登记章,盖成收养孩子的章子。


    就这业务水平,他没被人家骂,没被人家投诉,这还是因为双方是熟人的缘故。


    但是换了一个脾气差的人,他若是给人家新人,盖成收养的章子,怕是连饭碗都不一定保得住。


    可惜,劳大姐想的这些齐长明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想以最快速度回家。


    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他到的时候,母亲陈秀兰还在家,自从她之前从牢里面出来后,陈秀兰就被单位给孤立了。


    连带着平日的活也很清水,她实在是受不了在单位,被人指指点点的样子。


    所以便借口请假在家了。


    本来天冷了,她想给家里人一人织一件毛衣,缓和下双方的关系的。


    却没想到,她这边正在拆毛线的时候,齐长明推门进来了,他脸色被寒风吹的惨白,眼神也是木然的。


    “长明,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陈秀兰小心翼翼的把拆了一半的毛线,放在了沙发上,这才跟着起身去扶齐长明。


    只是这一扶才惊觉,自己儿子身上的皮肤冷的跟冰块一样。


    陈秀兰被吓了一跳,她当即一脸担忧,“长明,你这是怎么了?”


    “你是不是在单位被人欺负了?”


    齐长明手里还攥着一张报纸,报纸的中间是孟莺莺的那一张照片,他把报纸展开在陈秀兰的面前。


    “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见过孟莺莺?”


    陈秀兰也没想到自家儿子,到底是看到了这一期的报纸。当时这个报纸下来后,她为了避免自家儿子看到,所以把家里这个日期的报纸,都给当引火柴给烧了去。


    只是,这话她不能和儿子齐长明说,所以,陈秀兰很自然地问,“什么孟莺莺?”


    “我自然是见过孟莺莺啊。”她笑了笑,想要从他手里把报纸抢过来,但是却被齐长明给狠狠地推开了。


    “你见过她,你也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你更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同志。”


    “妈,你当初为什么不和我说?”


    如果他妈早点和他说,那么他和孟莺莺是不是,就不会错过的这么彻底了?


    见他这样问自己,陈秀兰也觉得自己作为母亲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她当即冷着脸,“和你说什么?说她孟莺莺长得漂亮?说她孟莺莺是个狐狸精?”


    “齐长明,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孟莺莺的身份?”


    “还是说,忘记了上次宋家人对你的羞辱了吗?”


    陈秀兰把自家儿子的心理,给摸的死死的。


    她提起上次全家在宋家的羞辱,就想要斩断儿子对孟莺莺的心思。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会物极必反。


    向来被她揭穿心思就会恼羞成怒,死不承认的小儿子,此刻却异常平静,“是,我忘记了!”


    他大吼大叫,“我是忘记了!”


    “如果我早点见到孟莺莺的话,我绝对不会退婚,不会退伍,不会被宋家人喊上门去羞辱——”


    他话还没有说完,陈秀兰就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刻薄道,“齐长明,你是真没有心肝,你妈被孟莺莺给整成什么样子了?在家里在家里成了笑话,在单位在单位成了笑话。”


    “如今我成了一个过街老鼠一样,你跟我说,如果早点你会喜欢上孟莺莺?”


    “齐长明。”陈秀兰此刻的表情有些狰狞,宛若一头发怒的母狮子一样,“你有种你在重复一遍,你说你看上了谁?”


    齐长明像是一个外人,他平静地,冷漠地看着母亲发疯,“我说,我看上了孟莺莺。”


    “当初如果不是你让我退伍,让我退婚,我现在根本不会是这样。”


    “根本不会待在民政所这种单位,年纪轻轻就开始养老。”


    陈秀兰扬着手,想要在扇上去。


    可是,齐长明不躲不避,他就那样直愣愣地看了过来,“你把我打死也好。”


    “这样的话,对于我来说,起码就只是一场梦。”


    他说不出是不甘心,还是喜欢。


    又或者是两者都有,当看到孟莺莺和祁东悍结婚的时候,他就知道,曾经那个他极为嫌弃的娃娃亲对象,在也不会属于她了。


    看到儿子颓废成这样,陈秀兰恨铁不成钢,“你喜欢孟莺莺?”


    “你不是最讨厌孟莺莺吗?”


    “你怎么会喜欢她?”


    她打死也不能理解。


    齐长明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屋顶上的横梁,横梁上结了一个蜘蛛网,一只蜘蛛在上面反反复复的拉网,收网。


    而在蜘蛛网的中间被裹着一只长着翅膀的虫子,对方被蜘蛛网反复缠绕,收紧。


    他几乎能预料到要不了多久,这一只虫子就会窒息而死。


    而他和那个虫子,似乎并没有区别。


    他本来有天空,有自由,有属于自己的伙伴的,但是他走错了路,把自己绕在了这一张蜘蛛网里面。


    他失去了原本的环境,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伙伴,而民政所就如同一个蜘蛛网,把他缠绕的死死的。


    孟莺莺就是他曾经嫌弃的人,他因为这个嫌弃的人,闷头撞到了蜘蛛网,如今快要粉身碎骨了。


    齐长明没有回答母亲陈秀兰的问题,他只是躺在齐家那被打了蜡油光发亮的地板上。


    曾经,这个地板是她母亲区分城里人和乡下人的重要标志。


    乡下人面朝黄土背朝天,鞋子上也都沾着黄泥巴。


    那是她最为看不起的存在。


    可是,后来骤然得知孟莺莺是宋家孙女,她便短暂的改变了看法,但是更多的确实以自我为中心。


    哪怕是知道孟莺莺是宋家的孙女,她依然低不下头来。


    齐长明突然嘲讽地笑了笑,“妈,你说我如果去了乡下,给人种地,每天满身泥泞的回来,你会嫌弃我吗?”


    陈秀兰脸色顿时肃了下去,“齐长明,你发什么疯?你在民政所的工作还不够好吗?”


    “每天坐坐办公室喝喝茶,看看报纸,就能拿到一个月工资,足够你养家糊口,你还嫌不好吗?”


    “你去看看。”她指着门外,“你去看看外面,有多少人削尖脑袋想要进城,想要有一份轻松的铁饭碗,他们求爷爷告奶奶都得不到的存在,到了你这里,你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到头来你却跟我说你要去乡下种地?”


    “齐长明,你是不是疯了你?我齐家和陈家早在上一代人,就已经不种地了,你是我们家的第三代,你该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你却不去,你却要种地,我看你是得了癔症,疯魔了吧?”


    她这么一说,好似给了齐长明一个发泄口一样,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冲着屋内就是一片砸。


    “我是疯了,我是被你们逼疯的。”


    “我从小到大,没为自己活过一天,我不想要娃娃亲对象,我爸非要定,定了以后你们又不帮我解决,等到我在驻队前途无量的时候,却又让娃娃亲对象来找我。”


    “找我就算了,你非要让我退婚,退伍,让我去民政所,如今我在民政所烂成了一块臭泥巴,你满意了吗?”


    齐长明摇头,眼眶发红,歇斯底里的扔下手里的搪瓷盘,砰的一声,砸在精心保养的木地板上。


    瞬间变给砸出了一个小坑。


    陈秀兰心疼的不行,齐长明确不给她心疼的机会,“你不满意,你对我不满意,你觉得我现在就是个废物,不能娶到一个高门儿媳妇,给你面上充光。”


    陈秀兰下意识地想说不是,她更想上前去抢走齐长明手里的茶杯,这一套茶杯是她攒了半个月的工资,才从供销社买下来的。


    她要去抢。


    齐长明却不给她抢,当着她的面,把那一套印着红梅的茶杯,一个个摔在地上,听个响。


    他疯疯癫癫地笑,“好听吗?”


    “是不是觉得心碎?”


    陈秀兰脸色难看。


    齐长明却觉得痛快,他摔了一个不过瘾,还在继续摔,“你知道吗?我今天在民政所看到了孟莺莺。”


    这话一落,陈秀兰就恍然大悟,她算是知道自家儿子为什么发疯了。


    那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孟莺莺是不是后悔了?打算找你复合亲事的?”


    “齐长明,我告诉你,我齐家门第高,她孟莺莺就算是宋家的孙女——”说到这里,她自己的语气也跟着顿了下,“那我也不同意。”


    至于这话里面有几分真的,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陈秀兰当初从宋家出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后悔过,只是她越后悔就越煎熬。


    因为孟莺莺过的越好,越就能显示自己当初有多有眼无珠。


    为此无论如何她也要去打压对方。


    齐长明扯了扯嘴角,突然就放声大笑起来,“孟莺莺看上我?”


    “妈,你凭什么认为一个在文工团被当做天才的女同志,会转头来看上我?”


    “她看上我什么?看上我有个难缠的妈?还是看上我在民政所,一个月工资四十二?再不济她看上我们家曾经出尔反尔,对她赶尽杀绝?”


    “好了妈!”


    齐长明上前给陈秀兰整理了衣领子,她穿着一身靛蓝色棉猴,棉猴上印着哈市供销社的字样,也被打理的很干净,上面不带一丝褶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


    要强,体面,高高在上。


    “不要在痴心妄想了,你放心孟莺莺不会在来找我的。”


    “你别忘了,她是宋家的孙女。”


    他这样让陈秀兰终于有些害怕了,她怕自家小儿子,因为孟莺莺发疯,把整个家都给全部砸了。


    她便轻声是哄他,“长明,你放心如果你真看上孟莺莺,大不了妈去给孟莺莺下跪,去求情去道歉,她肯定会接受你的。”


    宋家的孙女也不是不行,只要她肯捏着鼻子。


    这话一落,齐长明在也忍不住了,他猛地推开了陈秀兰,冲着她咆哮道,“你多可笑啊?”


    “到了这一步,还觉得我们家条件好,我齐家条件在好,能跟宋家比吗?”


    “你敢说我齐家比宋家好吗?”


    齐长明眼睛发红,眼珠子也有些往外凸,看着极为骇人,“知道我今天给谁办理了结婚证吗?”


    “孟莺莺和祁东悍。”


    说到这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又尖又利,藏着不甘和后悔,几乎要倾泻而出了一样。


    “你放心,有了祁东悍这个珠玉在前,孟莺莺这辈子都不会来找我了!”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来找我了。”


    歇斯底里的咆哮出来。


    像是在告诉陈秀兰,也是在告诉自己。


    陈秀兰呆住,接着她脸色扭曲了片刻,“狐狸精,我就知道她是个狐狸精,我就说当初退婚的时候,为什么祁团长老是站在孟莺莺那边,帮着她敲诈我们。”


    “原来他们两个早已经搞在了一起。”


    偏偏这高枝,还是比她儿子还优秀。


    这让陈秀兰怎么能接受啊?


    “走。”


    她拉着齐长明就要往外走,“我带你去找她,我倒是要问问,她孟莺莺有什么资格来挑剔你?”


    她的儿子是最好的。


    孟莺莺凭啥这样嫌弃她儿子啊?


    齐长明被陈秀兰拉他却不动,如同躺尸一样躺在地上,地上还都是玻璃碴。


    可是,他却像是没感觉一样。


    “去找孟莺莺做什么?自取其辱吗?”


    “你去,我不去。”


    陈秀兰看着这样的儿子,有一种无力恐慌起来,“长明,那你想做什么?”


    甚至,儿子把家里砸了,她都不敢去骂一句。


    说到底,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显然齐长明这个东风,压到了陈秀兰这个西风。


    齐长明不去看她,嘴角嘲讽地笑了笑,歇斯底里,“你问我想干什么?”


    “我!想!死!”


    “我!就!想!去!死!”


    第97章 拍结婚照


    陈秀兰听到儿子的话, 她有些害怕。


    “长明,长明你看看我。”


    “你不要这样。”


    她害怕。


    齐长明不去看她,只是喃喃道, “我看你又能怎么样呢?”


    “我的人生还不是已经这样了?”


    陈秀兰想要去抢救,她捧着齐长明的胳膊说, “怎么是这样了呢?你还年轻,你就算是不想待民政所了,妈还可以去找你舅舅,把你安排到你舅舅的铁路局去。”


    “长明,你还年轻啊, 你还有大好的未来。”


    齐长明机械地转头,眼睛猩红,像是入魔一样,“如果,我说我都不要。”


    “我只要回到驻队。”


    “我只要孟莺莺。”


    仿佛只有这样, 他才能去弥补自己失去的人生。


    孟莺莺和祁东悍可不知道,他们走了以后, 齐长明发了如此大的疯。


    离开民政所。


    祁东悍没有急着回驻队, 而是从身上掏出了一个老旧的怀表。


    孟莺莺骤然看到怀表的时候,还有几分惊讶, “这个怀表——”她顿了下, 神色复杂, “你没有给齐长明啊。”


    当初, 她把祁东悍误会成了齐长明,退婚时,她便把定亲的信物给了对方。


    只是没想到,祁东悍没有把怀表给齐长明, 反而还在自己的身上戴着。


    祁东悍笑了笑,声音低哑,“你是和我退婚的,又不是和齐长明退婚的。”


    “怀表自然是归我了。”


    这人是胡搅蛮缠了。


    不过,孟莺莺也没拆穿就是,这一个怀表齐长明可能看都没看过,更可能不一定记得住。


    但是到了祁东悍这里,却被随身携带。


    只能说,谁看的重几乎是一目了然。


    “你现在把这个怀表拿出来做什么?”


    孟莺莺有些好奇。


    两人走在人头涌动的马路上,却不觉得闹哄哄,反而还会感觉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感。


    那是只有他们两人在一块的舒适和轻松。


    “去拍照。”


    在外面,他可以肆无忌惮的用自己的军大衣,把孟莺莺的手藏在自己的口袋里面,在那狭窄的口袋里面,二人指节交缠,十指相扣。


    他低头,穿过人群,手里却紧紧地攥着他的爱人。


    “莺莺,你和齐长明都有合照,但是我们没有。”


    说到这里,那个向来冷静肃然的祁东悍,语气里面竟然有了隐隐的克制的醋意。


    “所以我们去拍照,把我们的照片放进去好吗?”


    孟莺莺有些惊讶于祁东悍的醋意,她腾出一只手,从他手里拿过怀表打开看了看,“祁东悍,你要不要看看这里面的照片是什么啊?”


    “这明明就是两个孩子而已,你这有什么吃醋的啊。”


    当年拍照的时候,她才六七岁,齐长明也才不过十岁而已。


    两个人加起来还没成年呢。


    “那也是你们的合照。”


    祁东悍才不管呢,他就揪着既定的事实来说,而且还拉着孟莺莺去了,前面解放大街路边的哈市照相馆。


    照相馆处在十字路口,门口竖着一个摘牌,白底红字很是明显。


    这个照相馆也是周围最为时髦的店铺,在门口侧面的位置,用了大面玻璃来装潢,玻璃上贴满了各种成品照片。


    引得不少人都在这里驻留观看。


    可惜,舍得进去拍照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孟莺莺就是这样被祁东悍给拉进去的,他还有几分轻车熟路,显然他是经常来这里的。


    “你来过这里?”


    孟莺莺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对。


    祁东悍嗯了一声,他拉着她往里面走找老板,见孟莺莺追问,他这才解释,“和你确认关系的那天,我就想和你来拍照。”


    “但是——”说到这里,他嗓音哑了几分,带着几分低沉和小心翼翼,“我怕你觉得我太过唐突了,所以就把这个心思给压了下来。”


    可是,在处对象以后,他每次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会想象他和孟莺莺的照片,被摆放在这里面的场景。


    他和孟莺莺会同时出现在一张照片上的场景。


    对于祁东悍来说,光想想就会觉得满足啊。


    孟莺莺没想到还会听到祁东悍这么一番话,她在心里轻轻地叹口气,“祁东悍。”


    柔声喊。


    祁东悍回头。


    “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不必自己这样藏在心里,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不同意呢?”


    她站在照相馆的灯光下,眉目舒展,语气认真,“你要先去试下的,祁东悍。”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这般小心翼翼。”


    不是祁东悍小心翼翼,而是他自卑。


    他这个人在爱的人面前太自卑了,他这辈子得到的东西也太少了,所以冷不丁得到喜欢的人。


    他还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因为他从来都不是被幸运儿给眷顾的那个。


    所以他才会患得患失,所以他才会在孟莺莺面前,这般小心翼翼。


    一切都不过是源自于,他喜欢孟莺莺的多很多很多。


    祁东悍没想到会听到孟莺莺说这话,在照相馆老板来之前,他突然回头又问了一句,“如果我们相亲那天,我说来拍照,你会答应吗?”


    孟莺莺点头,语气轻松,“会啊。”


    “为什么不会。”


    她抬手去轻轻地拧了下祁东悍的耳朵,“你在想什么呢。”


    祁东悍明明被拧了耳朵,他却不生气,反而还翘了翘嘴角。


    带着几分闷闷的得意。


    直到在里面给人拍完照片的老板出来了,祁东悍这才收起了笑容,又变成了那个冷峻的男人。


    “祁同志,你又来了?”


    “这次是?”


    照相馆老板一过来就招呼,显然对祁东悍很是熟悉。


    祁东悍拉了孟莺莺过来,“章同志,我们这次过来是想拍个结婚证件照。”


    说着话,他把手里怀表递给对方,“最好是能装入怀表的那种。”


    章老板瞧着那怀表拿在手里比划了下,“那你这要拍一寸照片进去,而且边角还要裁剪下,不然放不进去。”


    祁东悍点头,“这个你是专业的,你看着来就行。”


    他拉着孟莺莺在玻璃柜上看照片类型,“你看这种穿婚纱的照片好看吗?”


    这是他第一次来照相馆,就看上的存在。


    孟莺莺没想到在七十年代,竟然都有婚纱照了。她还在犹豫,旁边的章老板已经过来介绍了,“祁同志,你好眼光,这种西式婚纱照是我们去年才引进过来的。”


    “新郎官穿西装,新娘子穿白色婚纱,我跟你说,拍照出来的效果老好看了。”


    说到这里,他去看孟莺莺和祁东悍,“同志,你们两位男才女貌,拍出来怕是要比我这些展品的照片更好看。”


    祁东悍有些想拍,他去看孟莺莺。


    孟莺莺点头,祁东悍嘴角翘了翘,“章同志,我们就拍一组这样的婚纱照,除此之外。”


    他斟酌了下,“你能给我们冲洗两份吗?”


    “一份要小的我装到怀表里面,另外一份我要稍微大点的,回家后我会放在玻璃柜下面。”


    章老板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他当即喜笑颜开,“就是祁同志,这拍婚纱照有些贵。”


    “多少钱。”


    “十八块。”


    这着实不便宜啊,普通人一个月的生活费也不过才十八块。


    “十八块就十八块,我们拍。”


    祁东悍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这让孟莺莺想劝都难,她不是上辈子不识人间疾苦,不知道钱的重要性了。


    要知道她一个月工资也才四十二块呢。


    她去拉祁东悍,祁东悍却低声道,“莺莺,这种照片我们一辈子才拍一次。”


    “这个钱值得花。”


    把钱花在两人身上,他是心甘情愿啊。


    见他已经拿了主意,孟莺莺这才不在劝阻,“行吧,也是要拍照片。”


    “你钱够吗?”


    她小声问了一句。


    祁东悍点头,孟莺莺便不再多问。祁东悍还等着她呢,想让她问问家里有多少钱,存折有多少钱。


    结果孟莺莺不再问,这让祁东悍也有些失望。


    他摸了摸身上的存折,“莺莺。”


    “嗯?”


    “我把存折给你吧。”


    孟莺莺回头看了他一眼,祁东悍已经把存折拿出来了,她却没接而是推了过去。


    “我不要,我现在住在宿舍不方便保管,你先自己留着等我们以后有了自己家了,你在给我,我统一保管。”


    祁东悍本来有些失落的,被孟莺莺这一说,心情也跟着瞬间被哄好了。


    他嗯了一声,章老板拿了西装和白色婚纱出来。


    “祁同志,孟同志,这就是西装和婚纱,你们去换上衣服,我给你们拍照。”


    孟莺莺接过婚纱,发现婚纱的质量很差,自然是比不上上辈子带着碎钻的婚纱。


    只能说,这种布料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极为时髦的存在了。


    她摸了摸。


    章老板看出了什么,“孟同志不喜欢吗?”


    他注意到之前的那些女同志,但凡是看到婚纱的眼睛都会发亮。


    唯独面前的孟同志不是。


    孟莺莺笑了笑,“还行。”


    她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便冲着祁东悍说,“我先进去换衣服。”


    祁东悍看出了什么,他去问章老板,“章同志,你这里还有更好的婚纱吗?”


    章老板摇头,“这一件婚纱都是我的镇店之宝了,在也没有比这件更好的了。”


    祁东悍,“那首都那边呢?”


    章老板愣了下,“那我还真不知道,但是按理说首都,沪市,这种属于大城市,他们那边老板进的货应该是更好点。”


    “祁同志,我不瞒着你,我这一件婚纱要足足五百多,基本上压了我快一年的营业额了,就算是在有更好的婚纱,我也进不起啊。”


    “如今我这婚纱穿一次拍一次,我收费十八块,都有不少人喊我抢钱呢,至于更高,我也不敢进货,也不敢拍的。”


    “如果你们真想要更好的婚纱,那就只有去首都,沪市了。”


    祁东悍把这件事记在眼里,他心说以后到了沪市以后,他再去找一套好的婚纱给莺莺穿上重新拍。


    只是,还不等他细想,孟莺莺已经换完衣服出来了,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婚纱,婚纱领口的位置微微敞开,露出了精致白皙的锁骨。


    很是漂亮。


    祁东悍看呆了片刻,他的眼里闪过惊艳。


    他的莺莺真的好漂亮啊,那洁白的婚纱,穿在她身上跟仙女一样。


    旁边的章老板也愣了下,“这位孟同志实在是适合穿婚纱。”


    “这身材实在是太窈窕了,太漂亮了。”


    “孟同志,你既然穿好衣服,那我们就来拍照吧。”


    孟莺莺被夸了,她很淡定,毕竟,美人被夸总多了总会习惯的。


    她去看祁东悍,“你不换?”


    祁东悍这才回神,“我这就去。”


    孟莺莺嗯了一声,在外面等他,祁东悍换的很快,他就外面穿了一件黑色西装。


    他这人身高一米九,西装穿在他身上有些小,尤其是裤子更是有些卡脚,成了七分裤。


    上衣西装还好点,但是瞧着也有几分肩膀紧。


    章老板瞧着了,拿着针线和剪刀给他简单的改了下,把身后原先缝起来的针线给放了下来。


    这一放下来上衣顿时合身了。


    章老板还有些感慨,“这衣服是从羊城进回来的,说是参考着老毛子那边的体型,你们也知道我们这边的人,普遍身高比那边小一些,以至于这套西装回来,我还连夜改了两三次,就是把肩膀和腰间还有袖口,全部都缩小了一些。”


    “没想到竟还有再次拆开的一天。”


    这让章老板很是惊讶,不过把上衣拆开后,裤脚也跟着放了下来。


    这下,这套衣服就跟着完美了起来。


    祁东悍就如同行走的衣架子一样,这身西装好像是为他给量身定做的。


    很是俊朗帅气。


    孟莺莺也说,“好看。”


    祁东悍抿着唇,特别幼稚地来了一句,“你更好看。”


    章老板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笑,“你们都好看,过来吧,我给你们拍照。”


    孟莺莺和祁东悍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才跟着走到了后面的房间。


    一过来身后就是一个大罩子,前面放着一张长条凳。


    孟莺莺和祁东悍坐了上去,章老板拿着照相机,他对着镜头看了看,“来来来,在靠近一点。”


    “对,孟同志你的头稍稍往祁同志这边偏下,祁同志你也是,肩膀稍微往下压个三十公分。”


    祁东悍和孟莺莺都照着做,两人对视一眼,这才正了方向目视前方。


    咔嚓一声。


    章老板接连着按下快门好几次,确定能出很多张成片后,这才朝着孟莺莺和祁东悍说,“好了,祁同志,孟同志,三天后你们来取照片。”


    孟莺莺点头。


    祁东悍有些着急,在孟莺莺去换衣服的时候,他走到了章老板的面前,“章同志,我们急着用的话,能不能快一些冲洗出来?”


    这还真有些为难章老板。


    “提前冲洗的话,最少也要二十四个小时,而且还要单独加钱。”


    祁东悍,“我们提前冲洗,最好是明天下午这个时间点,就能让我们拿到。”


    章同志,“成,那你单独在付一块钱的加急费。”


    祁东悍给钱,连着拍婚纱照的钱,一共给了十九块。临走之前,他看了一眼章老板手上的照相机,“你这照相机卖吗?”


    章同志,“?”


    要不是瞧着祁东悍一本正经,他都要以为自己这是遇到砸场子的人了。


    “卖吗?”


    见他不回答,祁东悍又问了一句。


    章同志无奈,“这是我吃饭的家伙,我怎么可能卖?”


    “祁同志如果想要,建议你可以去问问百货大楼,看看那边有没有卖照相机的。”


    祁东悍嗯了一声,这才收回目光,和孟莺莺出去。


    “在说什么这么久?”


    孟莺莺已经换好了衣服,穿上了自己的羊绒大衣,很是明丽。


    “我想把章同志的照相机买下来。”


    孟莺莺,“?”


    听听这是人话吗?


    见孟莺莺不解,祁东悍说,“我想给你拍照。”


    孟莺莺在舞台上,实在是太美了,他想如果有机会的话,就扛着照相机,孟莺莺去哪里比赛表演,他就扛着照相机拍到哪里。


    这样的话,到时候他就会收获一屋子的照片。


    孟莺莺怔了一下,她喃喃道,“舞台照会有人拍的。”


    “我们不用单独买照相机。”


    据她所知,如今的照相机是奢侈品。


    祁东悍没接腔,可想而知他那个心思还没熄火呢。


    孟莺莺也不多说,“祁东悍,我们才成家,家里要用的钱多了去了。”


    “从宿舍楼搬到家属院,驻队后勤这边家具不多,好多家具都需要我们自己添置,所以我们节省着来。”


    祁东悍,“不用节省。”


    孟莺莺诧异地回头,他从身上掏出存折,这一次是递给孟莺莺看,“我有钱。”


    “莺莺,你可以看一看。”


    之前他递给对方,孟莺莺都没看。这一次,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呢,等打开存折后,看到上面的存款,孟莺莺顿时惊呆了,“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足足三千九百块。


    祁东悍很是冷静,“我是六五年入伍,入伍第一年一个月工资四十二块,到了六八年我工资就有七十三了,等到七零年我工资是九十五,到了七一年我的工资是一百三。”


    “这些还不算补贴。”


    “莺莺,驻队虽然没钱,但是对于我们这些流血流汗的战士来说,从来不克扣我们的工资。”


    “在加上驻队包吃包住,衣服也有单位发,我这些年除了吃上用点钱,其他的都不花钱。”


    孟莺莺想问,那你舅舅呢?


    祁东悍默了下,“我给舅舅钱,他不要的。”


    “他说我给了他,到最后被我舅妈和表弟他们发现了去,到最后他一分钱都落不到,所以我后面就没给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眼神认真,“不过莺莺,我想等以后舅舅老了,我会给他养老。”


    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孟莺莺自然不反对,她点头,“我以后也会给我三叔养老。”


    他们两个都是没有亲人的,她的三叔,祁东悍的舅舅,都是他们在成长过程中为数不多的温暖。


    祁东悍嗯了一声,他冲着孟莺莺笑了笑,旋即从手里拿出一个怀表来,啪嗒一声,怀表线条坠落下来。


    他按着旁边的按钮打开,“莺莺,你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温柔,仿佛在给孟莺莺展示,他最为珍贵的宝贝一样。


    孟莺莺看着那怀表中的婚纱照,不大,但是人脸像却清楚,不像是之前的那张照片,模糊到看不见人脸了。


    “很好看。”


    “不过之前那一张照片呢?”


    祁东悍,“我扔了。”


    孟莺莺抬头看了过来,祁东悍这才攥着怀表,好一会才拿出来给孟莺莺看。


    好家伙。


    怀表上原本的一对照片,被他裁剪的只剩下一张了,而且留下的那一张还是孟莺莺的照片。


    至于齐长明的照片,早都不知道被他给扔到哪里去了。


    孟莺莺看到这一幕,哭笑不得,“祁东悍,你幼稚不幼稚啊?”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祁东悍竟然还会有如此幼稚的时候啊。


    祁东悍把她的那一张小小照片,塞到了怀表背后,“这不是幼稚,这是郑重。”


    他看着孟莺莺姣好的眉眼,低声道,“莺莺,你的过去我不曾参与,但是你的将来,我却希望能够有我。”


    齐长明是她的过去。


    而祁东悍将会是她的未来啊。


    孟莺莺听到这话,她鼻子有些酸涩,忍不住抬手去拧了下祁东悍,她喃喃道,“大喜的日子,你别让我哭啊。”


    祁东悍揽着她的肩膀,哑声道,“不要哭。”


    他啪的一声打开怀表,“你看,他们都笑的很开心。”


    以后他和莺莺也会这样。


    孟莺莺看着他这样,也跟着笑了起来,回去的路上,她问,“我们什么时候办酒?”


    反正也没有亲人,那就朋友在一起聚一聚好了。


    “你想呢?”


    “我想等个两天,我还想让我三叔也来看着我出嫁。”


    她没有了爸爸,但是在某一种程度,三叔就代表着她爸。


    祁东悍,“那就三天后。”顿了顿,他低声道,“我喊了三叔。”


    “什么?”


    孟莺莺惊讶。


    祁东悍说,“我昨天就已经去找了周劲松,给孟家屯发了电报。”他掐着指头算时间,“不出意外的话,三叔可能后天就会来。”


    他其实见过孟三叔,还和对方一起抬过棺。


    孟莺莺听到这话,这一次眼泪是真的忍不住了,簌簌的往下掉,“祁东悍,你怎么这样啊?”


    “这种大事情你都不和我说。”


    祁东悍一看到她哭,顿时手足无措,“莺莺,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就像是他希望自己结婚的时候舅舅在一样。


    他想孟莺莺应该也会希望孟三叔能够过来。


    孟莺莺不说话,只是把自己的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往祁东悍身上擦,一边擦,一边哭,“让你不跟我说,让你不跟我说。”


    “祁东悍。”


    连名带姓地喊,那字腔里面却多了几分温柔。


    “谢谢你啊。”


    “祁东悍。”


    等到隔天。


    祁东悍便和孟莺莺来取照片,两人的照片都照的十分出彩,章老板甚至还有些爱不释手。


    在要给祁东悍取片的时候,章老板还提出,“祁同志,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把这照片留在我照相馆展示。”


    “你们放心,肯定不会让你们白展示,会给你们一比单独的展示费。”


    祁东悍摇头,“不必。”


    “我们的身份不合适展示照片。”


    他把照片递给孟莺莺看,孟莺莺也很满意,照片上她明眸皓齿,笑容满面,祁东悍虽然是扑克脸,但是那嘴角却微微上扬了几分。


    看的出来他对拍的结婚照也很满意。


    祁东悍和孟莺莺都拒绝的干脆,这让章同志有些失望,祁东悍在离开之前,还叮嘱了章同志,“最好是把底片也销毁,我们的照片确实不好对外展示。”


    孟莺莺还好,她本来几乎是文工团的,但是祁东悍的身份确实不适合。


    一连着叮嘱了两次,章同志也意识到这里面的严重性了。


    他当即点头,“我晓得这就去销毁。”


    尤其是看到祁东悍露出来的证件后,他更是没有半分侥幸的心思了。


    孟莺莺和祁东悍拿着照片回到驻队后,她去了文工团练舞,这两天为了领证结婚的事。


    她落下了不少功课。


    这会回去后自然是要补功课。


    祁东悍则是先回宿舍放照片,只是他人还没到宿舍。


    陈师长就找祁东悍去了办公室。


    祁东悍一来,陈师长便给他倒了一杯茶,“结婚证领了?”


    祁东悍点头,“昨天上午去领的。”


    “房子钥匙领了吗?”


    祁东悍的这套婚房,可是陈师长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的了,而且不管是谁结婚来要这套房子,他可都没给出去的。


    祁东悍摇头,“还没,正打算一会去问司务长拿钥匙。”


    “不用找他拿了。”


    陈师长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面取出一把钥匙,“钥匙在我这里,房子里面的家具我也让后勤还有你嫂子,都帮忙置办了起来,你和小孟直接就能住进去。”


    “小悍,陈叔希望你能过得好。”


    “也希望你能和孟同志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这是他罕见的跟着刘厨一起这样喊他。


    上次这样喊他的时候,还是当年他第一次在国营饭店,见到穿的破破烂烂的祁东悍。


    后来他们成了上下级为了避嫌。


    陈师长每次都是公事公办。


    直到多年后祁东悍结婚,他送出了一件大礼。


    祁东悍喉咙滚了滚,只觉得嗓子里面跟塞了棉花一样。


    他接过钥匙没说话,只是上前轻轻地抱了抱陈师长,“谢谢陈叔。”


    陈师长拍了拍他肩膀,“择日和孟同志搬进去。”


    “另外你们结婚办酒的日子定了哪天?”


    祁东悍,“三天后。”


    陈师长心里有数了,他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也不是很确定,等祁东悍离开后。


    陈师长犹豫了下,这才拨打了宋家的电话,电话响了三声,那边接了起来。


    “喂,是宋老同志吗?”


    第98章


    他这话一落, 那边的宋老爷子顿了下,“是我,你是?”


    声音很是威严。


    “我是哈市驻队的陈何。”


    只报了一个姓名, 宋老爷子就知道对方是谁了,陈何, 才来哈市驻队十年,便坐稳了哈市驻队一把手的位置。


    哪怕是宋家,也不能在这种人面前去托大。


    “陈师长,不知道你找我是?”


    陈师长话到嘴边,听到是宋老爷子, 他心思一拐,“没事,就是想问候问候您老身体可还好?”


    如果是宋老太太他可能就说了,但是轮到是宋老爷子,他想到当年宋家那闹腾的事情。


    便把自己的来意给否了。


    宋老爷子虽然奇怪, 但是也没多想,因为儿子和闺女混得好, 所以一年到头来, 朝着他问好的人也不少。


    “托福,现在还行。”


    一阵寒暄后, 宋老爷子挂了电话, 正当他犯嘀咕的时候, 恰逢宋老太太从外面锻炼回来了。


    “怎么了这是?”


    宋老爷子, “刚哈市驻队的陈何给我打电话问好。”


    “你说这奇怪不奇怪?咱们家什么时候和哈市驻队扯上关系了?”


    这话一落,宋老太太倒是想到了什么,她不动声色的压下情绪,“许是驻队这边想通过我们和芬芳拉近关系吧。”


    “你也知道芬芳他们基地, 最近这两年研发了不少新式武器,我估摸着哈市驻队想要,从咱们这边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个解释倒是能说得通。


    宋老爷子也没多想。


    只是,等宋老太太把对方敷衍了以后,她越想越不对劲,索性便不在家里了。


    提着包就要出去。


    六十好几的人了,走路起来健步如飞,一点都看不出来老态的样子。


    宋老太太去了驻队后,表明了身份自己是来找陈师长的,警卫员在核实了以后,便带着她进了陈师长的办公室。


    说实话,陈师长也没想到宋老太太能来的这么快,要知道现在距离他挂断电话,也不过才半个小时而已。


    要知道宋家住的电机厂家属院,离这里可不算是近的。


    “老太太,哪一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宋老太太进来,陈师长可是亲自出来迎接的。


    宋老太太提着一个黑色的小包,身上穿着棉猴,头发用发髻网了起来,梳的一丝不苟。


    “陈师长,你给我一个准话,之前打电话去我家,可是我家莺莺在驻队出事了?”


    能劳驾陈师长亲自打电话,宋老太太这一路都是心惊胆战的。


    “那倒是没有。”


    见她来了,陈师长也没瞒着,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宋老太太先缓一缓,这才说道,“是想告诉您,孟莺莺结婚了。”


    “什么?”


    宋老太太手里的搪瓷缸,差点没都端稳快要掉了下去,还是陈师长眼疾手快地接了下来。


    这才算是避免了一搪瓷缸的茶水泼出去。


    “她什么时候结婚的,结婚对象是谁?对方可靠吗?”宋老太太连珠炮一样问了出来,“我这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陈师长笑了笑,“孟同志是我给保媒的,男同志这边你也认识,就是我们驻队的小祁团长,今年二十四岁,已经坐到了团长的位置,人生得也是一表人才。”


    “关键是孟同志也愿意。”


    “小两口昨天才领证的。”


    宋老太太有些回不过神,“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陈师长收暖水壶的手一顿,他淡淡道,“老太太,孟同志可都不知道宋家啊。”


    当年宋家那事虽然是为了,自家闺女宋芬芳的前途。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真正受到伤害的是孟莺莺,这个当孩子的。


    他这话一落,宋老太太的手抖了下,“你说的是。”


    “那孩子也不知道我宋家。”


    他们也没资格去那孩子面前说些什么。


    想到这里,宋老太太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她开始盘算起来,不过一瞬间就盘算清楚了。


    脸上也换成了得体的笑容。


    “既然是陈师长你保媒的,我自然是相信你。”


    “不知道这孩子领证了,男方家里那边可有表示?结婚的三转一响准备了吗?酒席什么时候办?”


    这些都是问到了重点了。


    陈师长也没瞒着,好一会才说,“男方家里你也知道一些,小祁就是你们电机厂贺家二儿媳妇的儿子。”


    “所以,他如果真结婚起来,家里可能不会有任何助力。”


    这话一落,宋老太太立马反应过来对方是谁了,“你是说,他是刘秋凤的小儿子?”


    她当时还接济过对方。


    更重要的是前两天,她还遇到了对方的舅舅——刘厨。


    刘厨当时还和她说,自家外甥要结婚了,她还恭喜对方来着,但是万万没想到,一转脸就告诉她。


    她外孙女要嫁给当年那个小苦瓜了。


    这让,宋老太太有些懵啊,她完全是接受无能。


    “那孩子家里条件也太差了,爹死娘改嫁,而且就贺家那一摊子,陈师长。”


    宋老太太都气的站了起来,“您这是给我家莺莺保媒呢,还是在害她啊?”


    陈师长也知道她的激动,立马过来安慰她,“老太太,你先别急。”


    “我知道小悍那孩子家里条件是差点,但是这也是优点啊,孟同志一嫁过去,上没有公婆,下没有妯娌,这多好是不是?”


    “而且,你也不能光看小悍家里条件复杂,他自己也优秀啊,您扪心自问,二十四岁,虚岁二十五岁的团长,全国能找出来几个?”


    “您放心,如果孟同志嫁给他,他不好好珍惜的话,我以后第一个不饶过他。”


    其实,陈师长在私底下也分析过孟莺莺,后来扒拉了一大圈,发现想要找比祁东悍更优秀的男同志。


    真没有。


    他的短板就是家里差点,但是同样的这也会是他的优点。


    家里干净,没有累赘,没有婆媳关系。祁东悍自己一个月的工资又有一百好几,这足够小两口的日子过的很好了。


    宋老太太没说话,只是问了一句,“小陈,你老实告诉我,如果你有闺女,你会把你闺女嫁给小祁吗?”


    陈师长叹气,“老太太您以为我不想吗?我闺女比小悍大了五岁,我从五年前就想撮合他们了,但是架不住人家小祁看不上啊。”


    就他挑人的眼光来看,人家小悍是真适合当丈夫啊。


    要不是自家闺女年纪偏大一点,他早都把祁东悍给扒拉到自己家了。


    宋老太太听到这话,便心里有数了,知道陈师长给自家孩子挑的对象,确实也尽心了。


    “我替孩子谢谢你。”


    “不过。”她话锋一转,“不知道我家那孩子,是否是自愿的呢?”


    如果不是自愿的话,就算是陈师长这种大领导保媒,她也要去争一争!


    陈师长哪里能不明白她话里面的意思,他点头,“那当然是自愿的,现在是新人新事新社会,可不讲究老派那一套封建的。”


    “孟同志和祁团长这二人是相了亲都同意后,又处了一段时间对象,二人都觉得挺满意,这才有结婚这一说法。”


    “老太太,你放心我是当领导的,可不是当土匪的,不至于孩子们不同意,我还强行去扭瓜。”


    宋老太太嗯了一声,“那他们酒席在哪里办?”


    “男同志这边的意思是想在驻队办。”


    宋老太太默了片刻,盘算了好一会,“是因为钱和票吗?”


    她是知道的国营饭店办酒席,肯定是贵的,也不光是贵,还要各种的票据。


    陈师长摇头,“不好说,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


    宋老太太斟酌了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便是。”


    宋老太太在陈师长面前耳语了一番,“我想让孩子们在国营饭店办酒,但是我不好出面,不过我可以出钱出票,就是想拜托你去和孩子们说一说,就说俩孩子都遭罪了,你作为长辈出面给他们热热闹闹办一场酒,可好?”


    陈师长想了想,“老太太,你可想清楚了?这样的话,到最后钱和票你出了,人情可就落在我身上了。”


    他工资虽然高,但是架不住要养家,最后能给祁东悍把家里的家具给添置完,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要说在送祁东悍和孟莺莺,再去国营饭店办酒,他也是没那个本事的。


    他是师长,但他不是贪官,更不像是宋家这种家底厚的人家。


    宋老太太点头,“落你身上就落你身上,我们不在乎名声,就只想让我家那孩子婚事体面一些。”


    陈师长没把话说是死,他想了想,“这我要问问孩子们,其次,老太太你这边也不光找我,找我一个说服力不够强,你再去找下小悍的舅舅,他在国营饭店当大厨,你把他也说服了,俩孩子同意的概率会大一点。”


    宋老太太一想也是,她便点头应了下来。


    兵分两路走,宋老太太离开的时候,还去了一趟文工团。


    孟莺莺在练舞室练跳舞,她穿着一套黑色的舞蹈服,踮着脚尖跳芭蕾,舞姿极为专业。


    宋老太太偷偷看了好一会,没敢上前相认,这才离开。


    孟莺莺一口气练了三个小时,练到浑身都彻底打开了,她这才舒服地躺在木地板上。


    “我感觉我就该每天这样往死里练。”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觉得时间空度,也不会有负罪感和愧疚感。


    “莺莺,你太可怕了,你不是请了婚假吗?怎么还这样拼命。”


    按照叶樱桃的想法,孟莺莺这一周的婚假应该不会在回练习室了,却没想到这位拼命三娘。


    上午领完证下午来练习室,上午拿完结婚照,下午再来练习室。


    主打一个一分钟都别浪费。


    孟莺莺躺着休息了一会,这才压着劈腿,“不拼命不行。”


    她神色有些肃然,“我担心首都那边随时调令下来,说不得我就去首都了。”


    “我总不能为了结一个婚,把我基本功都给忘记完了吧?”


    “那我这也太亏了。”


    婚要结,基本功也不能忘,她打算时刻准备着去首都歌舞团打擂台呢。


    一路打进去,她就不信,她这边没有名额。


    想到这里,孟莺莺也不压腿了,走到杨洁面前问,“老师,何处长这边有消息了吗?”


    杨洁摇头,“暂时没有,我得到的消息是她进京了。”


    和她的性格不一样,何处长是真的拼命三娘。


    这边没得到名额,她立马杀到了首都去。


    杨洁这几天也在算时间,“从哈市到首都光坐火车来回都要四天多,在加上她去了还要跑关系,进单位,这些都要时间。”


    “估计等她回来,可能还要个两天。”


    “这几天你抓紧时间把婚事办了,争取后面去首都的时候,不耽误事情。”


    要不怎么说杨洁直呢,这种话也能说出来。


    好在孟莺莺也是知道杨洁的为人,所以也不在意,她只是提取了重点,“我和他定在三天后办酒,希望何处长三天后在回来。”


    办早了,三叔还没到。


    家属院这边还没弄好。


    只能说,这些都要时间。


    杨洁嗯了一声,刚要和孟莺莺说些什么,陈师长的警卫员过来招呼,“孟莺莺同志在吗?”


    “陈师长有事找她。”


    说实话,这可真是越级了。


    陈师长是方团长的领导,方团长是孟莺莺的领导,而今他们这是中间跨了好几个等级。


    怎么能不让人惊讶呢。


    张警卫员这一招呼,所有人都跟着看了过来。


    孟莺莺也有些不解,不过到底是和杨洁说了一声,这才跟着张警卫员离开。


    她一走,文工团顿时炸了。


    叶樱桃和林秋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来了,孟莺莺要发达了!


    这种大领导来找,显然她和普通人也不一样了啊。


    像是她们这种文工团的普通人,也只有在联谊大会以及表彰大会上,才能远远地去看一眼大领导。


    而孟莺莺直接被大领导找。


    这里面的区别真的太大了。


    蒋丽也跟着小声道,“我怎么觉得孟莺莺好像,自从和祁团长在一块后,便发达了。”


    这话一说,旁边的人便忍不住道,“她不和祁团长在一块,按照她的天赋,她也是早晚能发达吧。”


    进团才四五个月,直接干到了第一去。


    带着团体飞。


    按照她的这个战绩,这本身就是要飞的节奏啊。


    陈师长办公室。


    他是先喊了祁东悍过来的,主要还是讲宋老太太跟他说的那件事,祁东悍一来。


    他便侧面问了下,“小悍,你这边不想在国营饭店办酒,是考虑的什么呢?”


    祁东悍没想到他问这个问题,他思忖了下,这才说,“一是不想见无关人员。”


    “二是经费和票的问题,陈叔,你也知道我在驻队这边认识的人不少,如果我和莺莺结婚在国营饭店办酒的话,那最少要三五桌起步。”


    “这种情况下,我手头的钱够,但是票不够。”


    这是现实问题。


    陈师长站在原地踱步,斟酌了好一会,“如果我说我愿意承担这一部分费用和票呢。”


    祁东悍下意识地要拒绝,陈师长却打断了他,“小悍,你先别急着拒绝,听我说完。”


    “你和莺莺都是苦孩子,我们都知道,结婚这种事情一辈子就只有一次,你真的想和莺莺在驻队办酒吗?”


    “我不是看不起我们驻队食堂,但是你也知道驻队食堂的食材有限,真要是办酒起来,那也不过是窝窝头,棒子面。甚至连几个荤菜都不一定能找出来。”


    祁东悍抿直了唇,“我知道,所以我打算私底下自己用钱和票,买了猪肉和鸡鸭,送到炊事班去。”


    陈师长还是摇头,“那你打算让哪些人吃,哪些人不吃?”


    “小悍,你要知道光你团里面就有四百多人。”


    祁东悍不说话,他知道陈师长的意思。


    “那我们就在自己家里做,请一些人上门来吃饭就好了。”


    陈师长语重心长,“去国营饭店吧,我给你出钱和票,你们风风光光办一场,就算是你不想,你没想过孟同志想不想?”


    孟莺莺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她下意识地就给拒绝了,“领导,我和祁东悍就在驻队办酒挺好的,免得铺张浪费。”


    陈师长,“你这俩孩子怎么这么轴呢?”


    “去国营饭店多体面啊,而且小悍的舅舅也在国营饭店,到时候让他亲自下厨。”


    祁东悍和孟莺莺对视了一眼,算是个人退了一步。


    “这样,去国营饭店办酒,钱我们自己出,但是粮票肉票以及烟票酒票这些,领导您帮忙出。”


    这一次,陈师长果断的答应了下来,“成,那就按照这个来办。”


    “票据的事情我来解决,你们只管办个好好的酒席就行了。”


    “等事后——”陈师长顿了下,“小悍记得回去到你爸的坟上倒一杯酒告诉他。”


    其实说到这里,陈师长发现就算是没有宋老太太来找他,他也想去承担祁东悍白酒的票据了。


    他在想,如果老祁在的话,他看到小悍结婚,他肯定会承担一切的。


    祁东悍有些沉默,不过他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我会的。”


    从陈师长办公室离开后。


    孟莺莺回头看了一眼说,“我感觉陈师长有些奇怪。”


    怎么还有上赶着给人办酒的。


    祁东悍倒是难得没多想,实在是他这人在亲人身上,不想动太多的脑子。


    他低声道,“我们家属院分的房子,也是陈叔给安排的家具。”


    说到这里,他展开了手里的钥匙,“莺莺,陈叔可能是想站在我父亲的位置上,帮我一把。”


    一如当年看到小小的他,在寒冷的冬日里面蜷缩在国营饭店一样。从那以后很多年的冬天,他都是在陈叔家蹭吃蹭住的。


    基本上,他就是在陈叔和舅舅两家,很随意地切换。


    对此,祁东悍已经很满足了。


    见祁东悍这样解释,孟莺莺这才没有多想,“那陈叔对你真好。”


    这话还只是停留在表面上。


    等祁东悍带着孟莺莺去了家属院后,他们家的房子分在赵月如家的后面,算是正对着。


    如果爬墙的话,刚好从他们家院墙爬到赵月如家的院墙。


    也是非常巧。


    孟莺莺去看了一眼赵月如家门紧锁,没看到赵月如的身影,她也没急着过去打招呼,而是先和祁东悍去了自家的房子看了看。


    他们分了一套三室一厅,都是顶好的朝向,院子也大,足足有七十多平,土地还没开出来,看的出来这房子之前一直在空置着。


    院墙都是统一的,估计有一米五那样,刚好站在院墙内,能看到院墙外的场景。


    孟莺莺一路走了进来,祁东悍拿了钥匙开了客厅的门,房子的家具才装进来。


    一进来就是一张八仙桌,外加四张椅子。


    卧室还有一张正经的床,是那种用木头打出来的,而不是用长板凳拼接而成的。


    这让孟莺莺满意了很多。


    在墙角的位置,还放了一个穿衣柜,穿衣柜前还有一面大镜子,很是敞亮。


    不得不说,这几件家具真的很及时,直接把孟莺莺解决了燃眉之急。


    吃饭的桌子有了,睡觉的床有了,穿衣柜也有了。


    等到了厨房后,厨房的墙角还放着一个朱红色的五斗柜,显然是放碗具的。


    在旁边立着一把扫把。


    孟莺莺看完,她喃喃道,“祁东悍,陈叔对你真好。”


    她也去月如家看过的,驻队发的那些家具根本不是这样的。


    陈师长送来的这些家具,显然是新做的,上面还打的有标志。


    这种大物件的家具,是需要钱和票的,更甚至,有些有钱和票也不一定能买到。


    因为物资紧缺,什么都要抢。


    祁东悍嗯了一声,他摸了摸那五斗柜,“这一组家具是陈叔三年前就开始准备了。”


    孟莺莺拉着他的手,轻声说,“那我们以后也好好孝敬陈叔。”


    祁东悍是没有父母。


    但是不管是刘舅舅,还是陈师长,他们都在竭尽所能的对她好。


    “莺莺?”


    正当孟莺莺和祁东悍说话的时候,小院外面传来了一阵试探的招呼。


    孟莺莺一听就知道对方是谁,她立马跑了出去。留下祁东悍一个人站在原地,好一会他这才跟了出去。


    外面,孟莺莺一出来就看到了赵月如站在那。


    她手里还提着一个菜篮子,显然是刚从驻队供销社回来的。


    “月如,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去买菜了?”


    赵月如提着篮子,站在寒风里面,唯独眉眼却弯弯,“不冷不冷,孕妇怕热,我在家受不了,便出来转一转,刚好进家属院的时候听人说,新搬来了一家,我猜就是你。”


    说到这里,她探头看了过去,“这是你家分的房子?”


    对于赵月如,孟莺莺自然是没有瞒着的,拉着她就进来,“刚分到手的,还没搬进来,你快进来看一看。”


    赵月如也没客气,把菜篮子也递给了孟莺莺,她就买了点冻萝卜和冻白菜。


    主要是这个季节,就是驻队供销社也没啥好菜,下了霜以后,翻来覆去就是这俩菜。


    连个肉都不好买到,抢不到,根本抢不到。


    赵月如进来看完,她就忍不住拉着孟莺莺东走西走,“你们这房子哪里都好。”


    “就是唯独缺一点。”


    孟莺莺看这房子还觉得蛮好,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缺什么?”


    赵月如,“要结婚了,也没贴个喜字,没喜庆。”


    “你几号办酒结婚?”


    孟莺莺掐算了下时间,“三天后,也就是十月十八号。”


    她和祁东悍还特意挑了一个好日子来着。


    “那还有三天呢,时间够了。”赵月如说,“这两天我剪纸,到时候喊周劲松给贴上去。”


    祁东悍难得接话,“我也来贴。”


    也是经过赵月如提醒,他这才发现家里确实没有喜庆的样子。


    “除此之外,我看了下锅碗瓢盆没买,柴米油盐酱醋茶也都没有。”


    “这些都是过日子最基本要备好的东西。”


    不得不说,结婚了的赵月如是真不一样,当年那个咋呼的女孩子。


    一下子把她生活中给安排的极为妥帖。


    孟莺莺想了想,“这些这几天我有时间就去置办。”


    只是有些难,文工团那边比较忙,压根没时间抽空出来。


    就连这会来家属院,都还是陈师长临时找她出来,不然她哪里有时间啊。


    赵月如抬手摸摸孟莺莺的头,“这些你不用管,我现在每天怀孕吃了睡,睡了吃的,大把的时间。”


    “需要置办的东西都交给我。”


    孟莺莺咋好意思啊。


    赵月如却振振有词,“我是不是你娘家人?”


    “对了,还有被褥床单被罩这些,都是重点,这几天要置办齐全,不然到时候搬进来,怕是啥都没有。”


    虽然有了大件的家具,但是这些小东西却依然也要花费心思。


    不然根本没法住的。


    孟莺莺去看祁东悍,祁东悍说,“被褥床单被罩这些我来弄。”


    后勤能领就领,领不了,他再来想办法。


    赵月如也没去逞强,她买一些柴米油盐还行,但是买被褥和床单被罩,她手里也没这个票的。


    便不和祁东悍抢这种东西了。


    在孟莺莺这边紧锣密鼓为搬新房子,办酒席做准备的时候。


    宋家。


    宋老太太也接到了陈师长的电话,她听完后便叹口气说,“只要票据就票据吧,粮票肉票我来安排。”


    陈师长说,“那烟票和酒票归我。”


    宋老太太没和他争这个,而是说,“莺莺这边的陪嫁被褥床单四件套,我已经安排好了。”


    “到时候也想请陈师长,帮我送过去,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要说是我送的,就说是你这边安排的。”


    陈师长叹气,“老太太,您这是何苦呢。”


    想要对孟莺莺好,但是又不敢,一切都是偷偷摸摸的。


    宋老太太苦笑,“陈师长,你不懂,我怕如果说是我们送的,莺莺那孩子怕是能把东西都给扔出来。”


    和她们老死不相往来。


    陈师长也沉默了,他沉声说,“我先试下吧,但是纸包不住火,如果哪一天露馅了,那就不能怪我了。”


    宋老太太点头,等挂了电话后,她站在原地好一会,数了数那足足八床被褥,以及各种提花缎面绣戏水鸳鸯的床单被罩。


    她默了好一会,这才拨打了去西北基地的电话。


    这是她这两天来,打的第七通电话了,早中晚各一次,就算是联系不上闺女,起码也能给对方留言通知消息的。


    那边电话接通了。


    宋老太太第一时间便说,“芬芳,莺莺在后天就要结婚了。”


    “你能回来吗?”


    第99章 送喜被,别怕,别人你也……


    那边不是宋芬芳的声音, 而是杜小娟的,她声音传了过来,“宋阿姨, 是我。”


    “我是杜小娟。”


    听到是她的声音,宋老太太顿时失望了起来, “小娟啊,你这边能不能联系上我们家芬芳?”


    杜小娟有些为难,“宋教授现在在沙漠里面,谁都联系不上。”


    “我也是接到了通讯室的电话后,这才第一时间过来给您回复, 这样成吗?我这边尽量联系宋教授,让她得知这个消息。”


    “不过,您知道孟同志是什么时候结婚吗?”


    宋老太太,“三天后。”


    “十月十八号中午在国营饭店。”


    杜小娟听到这话后,便答应下来, “宋阿姨您放心,我这边要是联系上宋教授后, 肯定第一时间告诉她。”


    宋老太太朝着她道谢后, 挂了电话,她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日历。


    还有三天啊。


    芬芳真的能赶回来吗?


    宋老太太在这一刻倒是不确定起来, 但是她希望芬芳能够赶回来, 身为母亲, 她缺席了莺莺的过往。


    那么如今莺莺到出嫁的时候, 她想,芬芳无论如何也应该赶回来的。


    哪怕是相见不相认,起码作为母亲看着闺女出嫁。


    这也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贺家。


    刘秋凤在纠结了好几天后,到底是狠不下心来。她对祁东悍这个小儿子, 本身就愧疚,若是不知道也就算了。


    如今知道了,自然不能不管不顾的。


    刘秋凤身上没有多少钱,她自从嫁到贺家来了以后,便没上过班。


    但是好在贺老二是个体贴的,知道每个月的工资,除了上交给公中当伙食费之外。


    大部分的钱都进了她手里了。


    但是刘秋凤实际上没攒多少,她自己是个爱漂亮的,她本来就比贺老二大三岁,又生过俩孩子。


    若是不好好保养,怕是会被贺老二会嫌弃她是个黄脸婆。


    所以她手里的钱一部分都被她花在脸上和衣服上了。


    剩下的钱还要分成三份。


    老大贺东青不是贺家的种,而是跟她一起嫁进来的,他的地位本来就尴尬,平日里面也少不了用钱,所以她还要给老大留一部分。


    免得他出去在用钱上,被贺家其他孩子看不起。


    除了贺东青,她嫁进贺家后还生了一对双胞胎,这一对双胞胎便是她在贺家站稳脚跟的依仗。


    俩孩子今年也十五岁了。


    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不止爱花钱,还爱打扮。


    这样一算下来,刘秋凤蹙起弯月眉,把那一部分钱算了又算,最后能分到祁东悍身上的,也不过只剩下两百块而已。


    实在是有些少了。


    刘秋凤也知道拿不出手,她走到自己的梳妆台,从抽屉里面挑挑拣拣,最后挑了一款女士款梅花手表出来。


    虽然不舍得,但是到底是咬咬牙拿了出来。


    连同那二百块一起,被她包在帕子里面。


    她没敢去交给大儿子贺东青,因为她知道的日子的性格,有些心胸狭隘,若是要他知道她私底下拿钱,给东悍结婚用。


    怕是能把自己吵翻天。


    所以,刘秋凤在换上大衣,戴上帽子后,便悄悄地出门了。到了国营饭店,她到的时候,刘秋生还在后厨里面烟熏火燎。


    说实话,国营饭店的味道不好闻,有点像是馊味,也有点像是锅台的刷锅水味,在混着着饭菜味。


    这让刘秋凤难受的紧,她索性不在里面等了,而是在门口吹着寒风等着。


    这一等就是二十分钟。


    平日里面的刘秋凤,就像是贺家在温室里面养的一朵玫瑰花,她哪里经历过这种寒风刺骨的时候,在外面等待着。


    不过一会,她便冻的受不了,捧着手哈气不停的搓手。


    就这也没觉得严寒少了几分。


    刘秋凤瞧着外面呼啸的北风,她突然想起来,十七年前她曾抛弃的小儿子,在哈市这种冷冽的冬天,他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有些被她刻意忽视的事情,在此刻便放大起来。


    还不待刘秋凤细想,厨房里面刚炒完三个菜,可以休息片刻的刘秋生变跟着出来了。


    一出来,就瞧着自家姐姐冻的脸色发白,以至于眼角处的那些青紫色血管,都跟着分外明显起来。


    刘秋生又有些心疼,不过转念就心硬起来,“这就受不住冷了?我看你在还穿的棉袄大衣,当年小悍才七岁,他穿的还是单衣去贺家求救,也没见你心软。”


    提起当年的事情,刘秋凤脸色有些讪讪,一开口白雾便跟着哈了出来,“秋生,你还说当年我刚怀孕双胞胎,胎像还没坐稳,小悍那么小,却那么恶毒,想要把我肚子里面的孩子给推掉。”


    “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怎么对他有好感啊?”


    当年的事情是一本乱账。


    哪怕是现在的刘秋生,再次听到她提起这件事,还是条件反射的否认,“小悍心思单纯,也善良,他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刘秋凤没说话。


    那是东青亲眼看到的,要不是他在背后扶着自己,自己肚子里面的那双胞胎怕是要落掉了。


    若是真没了那孩子,她怕是又要成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流离失所。


    她吃不了苦,也没有本事,更养活不了孩子。


    所以在当时刘秋凤把肚子里面的双胞胎,当做她在贺家能立住脚跟的宝贝。


    “算了,大哥,我说了你也不信。”


    刘秋凤被冻的不行,刘秋生却没有喊她去国营饭店暖和的意思。


    他总是在想,如果刘秋凤当年一视同仁的话,小悍是不是就不用吃那么多苦。


    受那么多罪了?


    可惜没有如果。


    “有什么事情,你就站在这里说吧。”


    刘秋生的话有些冷淡,刘秋凤受不住冷,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面取出手帕,一股脑的全部塞到了刘秋生的手里。


    “我只有这么大的能力了,你记得把东西交给小悍。”


    刘秋生打开看了看,里面只有一两百块钱,外加一块用旧了的梅花牌手表。


    他看了这点东西就来气,当即又把手帕连同钱和手表一起,再次塞了回去,“刘秋凤,你给这点东西打发要饭的啊?”


    “你要不要自己看看你身上穿的衣服,又是貂,又是羊绒大衣,这衣服怕是都要一百来块了吧?”


    贺家条件现在虽然不如以前,但是以前的家底还是在的。


    所以贺家人从上到下都没吃什么苦,哪怕是再嫁进去的刘秋凤也是。


    刘秋凤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反正我只有这么多,你拿给他就是了。”


    “也算是全了我们母子之间的一场缘分。”


    说完,根本不去看刘秋生的脸色,转头就跟着离开了寒风里面。


    刘秋生握着那个手帕,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最后他朝着刘秋凤离开的背影,啐了一口,“我呸!”


    就是亲生的姐弟,他都不好意思说,刘秋凤这事做的地道。


    刘秋生拿着这钱为难啊,他站在原地好一会,这才点了点一共是两百块整。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两百块确实不少了,但是对于刘秋凤来说,这钱着实不算多。


    刘秋生拿着这钱,就跟拿着烫手山药一样,他抬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抽,“让你贱,让你贱,还不如不去说,都比现在好点啊。”


    他一个厨子养三个孩子,俩父母,一老婆,这么多年一分一分都能攒到四百去。


    但是刘秋凤却只拿了两百块,说实话,从一开始她眼里就没有祁东悍这个儿子啊。


    刘秋生为难起来,不知道怎么和自家外甥说,他愁闷的蹲在寒风里面抽烟。


    祁东悍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因为临时决定又要来国营饭店办酒,所以祁东悍也是顶着寒风,趁着下午休息的这半个小时,来国营饭店和自家舅舅说一声。


    隔着老远,祁东悍就看到了蹲在国营饭店门口,抽烟吹冷风的刘秋生,他大步流星的走上前,拉他起来,“舅舅,出什么事了?”


    刘秋生也没想到祁东悍是这个点来的,他脸上的情绪还来不及藏起来。


    “小悍啊,舅舅办了一件错事。”


    外面冷,刘秋生蹲在寒风里面被吹了许久,祁东悍拉着他的手,冻的跟冰坨子一样。


    “什么事都进去说。”裹挟着一阵寒风。


    祁东悍拉着刘秋生进了国营饭店里面,刘秋生这才当着祁东悍的面,打了自己一巴掌,“你不让我去找你妈,我这人贱啊,觉得你结婚是大事,怎么也该让你妈出出血,毕竟,这么多年她都没管过你。”


    “结果我去找一场。”


    刘秋生把手里的帕子递给了祁东悍,“你看,她就给了这么多,两百的现金外加一块手表。”


    祁东悍看着那手帕,看着那钱,看着那手表。


    他眸光晦涩,好一会他才说,“她既然给了,你就收着。”


    刘秋生惊愕地抬头,一张脸被冻的有些发紫,“你愿意要?”


    他还以为祁东悍会和他一样,会嫌弃这二百块呢。


    祁东悍扯了扯唇,“要,怎么不要。”


    “白捡的钱,不要白不要。”


    他这么一说,刘秋生更害怕了几分,“小悍。”


    祁东悍摇头,“我没事,舅舅我说的是事实。”


    “人不可能拧巴过一辈子,这钱她给了,我们收着就行。”说到这里,他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刚好我过来找您,是准备和您说十八号办酒的事情。”


    刘秋生瞬间反应了过来,“要来国营饭店办吗?”


    “对。”


    祁东悍垂眼,“陈叔说帮忙出票,既然她拿来了钱,这就当先付给国营饭店的押金了,后面酒席的钱若是不够,我在来补。”


    刘秋生下意识道,“够够够,两百块足够在国营饭店办个七八桌了。”


    说到这里,他语气也不拧巴了,也不纠结了,甚至还有点欢快,“你还别说啊,你妈送的这钱过来真是刚刚好啊。”


    如果要他们自己拿钱在国营饭店办酒,说实话还真有点舍不得的。


    但是花刘秋凤给的钱,就一点都不心疼。


    刚好这钱也不用再经手接下来了,接不接都难受。


    这会花出去了也挺好。


    祁东悍嗯了一声,“到时候酒席这边,还请舅舅你多帮忙操心一些。”


    “有几桌?”


    祁东悍想了想,“我这边最少有三桌,莺莺那边应该也有一到两桌,您这边先按照五桌来备。”


    刘秋生瞬间有了精神,“好好好,这些交给我,舅舅保管给你办一场体面的酒席。”


    祁东悍道谢,临走的时候也没空手,他这人向来是这样,不管任何时候来国营饭店回去的时候,都会给孟莺莺带点吃食。


    知道他在想什么,刘秋生立马到后厨找了找,因为祁东悍来的晚,所以也没啥吃食了。


    刘秋生把中午留的冷米饭倒进锅里,饭粒被油一裹,立刻散开,颗颗晶莹,大铁勺来回碾压,米饭发出轻微的嚓嚓声,吸饱了油汁,又吞进蛋香。


    在末尾的时候,把切成末的雪里蕻撒下去,咸鲜一下子被热气蒸腾起来,锅里面的火势变小,开始用小火慢炕米粒。


    不一会,做好的猪油鸡蛋炒饭颗颗分明,色泽金黄,连带着鸡蛋都是炒到又油又润又焦的那种。


    炒好后,刘厨用搪瓷缸装了起来,外面裹上了一层棉布套,这才递给祁东悍,“拿回去给孟同志。”


    祁东悍道谢,单独放了一块钱上去,刘秋生不要,祁东悍却非常果决的转头离开。


    对于孟莺莺来说,每次练习到深夜十点的时候,能有一场夜宵是在美味不过的东西。


    当然除了怕胖没有毛病。


    她一边吃一边感叹,“刘厨做的饭是真好吃啊。”


    饭粒被炒的外脆内软,油汁顺着齿缝滑到舌尖,鲜味咸味香味一层层炸开,连带着空荡荡的胃里面都多了几分满足。


    祁东悍见她喜欢,便温和道,“我也会做。”


    他在国营饭店待了许多年,以至于舅舅的厨艺,他也学了大半去。


    “等我们搬进去新家,以后我每天都可以给你做饭。”


    说的是如此温柔动人。


    还没搬进去,孟莺莺便有些期待起来。


    孟三叔接到消息便开始收拾行李,要去哈市驻队吃孟莺莺的喜酒。


    他这边一走,房子要人照看,其他人他也不信。


    便招呼了孟墩子过来。


    说实话,招呼孟墩子进来看房子,是孟三叔思考了许久才做的决定。


    自从自家大哥进去后,他冷眼看着孟墩子,觉得这孩子比他大哥厚道,也比孟玉柱厚道。


    上来照顾自家养母,下能照顾三个妹妹。


    而且他们家没了大哥这个顶梁柱,日子也是有条不紊的过着,没出半点差错。


    也没让孟大娘和三个妹妹饿肚子。


    说实话,就冲着这点孟三叔,便觉得孟墩子是个可靠的人。


    “我走的十天你帮我把家看好了。”


    “墩子,偌大一个孟家屯,三叔就只相信你一个。”


    这话的份量着实不轻,也让孟墩子整个人都觉得肩上一重,他点头,“三叔,你放心,我会照着家里的。”


    说到这里,他补充,“我也不会进来住的,就早晚过来看一看,没有外人进来打砸就行了。”


    孟三叔嗯了一声,“那倒是不会。”


    “莺莺如今在文工团站稳了脚跟,嫁的也是团长,想来整个孟家屯也没有不长眼的人,这个时候来得罪她。”


    以前孟莺莺是身无长物的孤女,人人都可以欺负。


    现在的孟莺莺不是了。


    她身上有编制,有铁饭碗进了城,还嫁了一个团长。


    不管是她,还是她的爱人,显然都是不好惹的。


    孟墩子倒是没想到这一茬,他愣了下,喃喃道,“也是,莺莺如今有出息了,不需要我们保护了。”


    也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半夜抹黑,去通风报信,让她离开孟家屯的小可怜了。


    想到这里,他手里的东西都有些送不出手了。


    孟三叔却没他那么多顾虑,“给我吧。”


    “莺莺这人重情,知道你们惦记她,她肯定会很高兴。”


    孟墩子有些不好意思,“三叔,这里面就是一些白辣椒和小鱼干,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


    “不会。”


    孟三叔回答的果决。


    “出门在外的人,就好家乡的这一口吃食,她只有感谢你的份,不会嫌弃你。”


    有了这话,孟墩子这才放心了去,他又回去咬咬牙,把挂在横梁上的半块烟熏腊肉一起了进去。


    这些都是家乡的吃食,想在外面吃到太难了。


    孟三叔也没空手,他自己做了一罐子油泼辣子,又去老乡家里要了两斤干米粉。


    这种米粉是他们湘西人从小吃到大的东西,干米粉泡发后,放点嫩绿的小青菜,在加一勺油泼辣子进去。


    嗦一口粉,只会觉得幸福的冒泡。


    孟三叔安排好了家里的一切后,又去了山上给孟百川点了一根烟,聊了一会天,“二哥,莺莺要结婚了。”


    “她的爱人喊我去哈市驻队,参加她们的婚事。”


    “我知道他们真正想喊的是你,只是如今你不在了,所以去的只能是我。”


    “二哥啊,我是沾了你的光啊,这辈子还能出了孟家屯到处看一看。”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已经有些哽咽了,“要是你还在多好啊?”


    “这次就是你亲自去看着莺莺结婚了。”


    “说起来你还不知道吧?”孟三叔低头擦泪,“莺莺这次嫁的那孩子,就是上次给你抬棺的那男同志。”


    “你说这巧不巧?那孩子给你抬过棺,如今又成了你的女婿。”


    “你等着啊,我去看看那孩子对莺莺好不好,若是好,我就把他带回来给你磕个头,点根烟,陪你聊聊天。”


    小坟包安安静静,只有坟头长的草才能依稀可见,孟百川已经在这里沉睡已久了。


    孟三叔心里难受,说完后,他把坟头上的草拔了拔,这才双手背在身后,背影萧索地离开。


    孟三叔要去大城市了,还是要去参加孟莺莺的婚事,这消息就如同一滴水溅进了油锅一样。


    瞬间在孟家屯传开了去。


    不少人都跟着感慨。


    “谁能想到呢,孟莺莺那孩子如今能这么出息,不止是能在大城市扎根,还能在那边结婚,我听人说,她嫁的那对象也是驻队里面的团长呢,是个好大的官。”


    “她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带着孟老三这个混不吝,也能沾了她的光,走出孟家屯,走出湘市去外面看一看。”


    “这样来看,孟老三真是赚大发了。”


    “孟百川没享受到的福气,被他孟老三给享受到了。”


    说实话,孟莺莺之前没回来,但是月月却把工资寄到孟家屯来,这说出去谁不羡慕啊?


    大家都羡慕,都恨不得当初孟莺莺落难的时候,他们也去搭把手才好。


    这样的话,不管是赵月如享受到的,还是孟三叔享受到的,他们也能沾一指头不是吗?


    可惜,没有。


    他们当初都没有伸出手帮忙,如今只能看着啊。


    干瞪眼羡慕。


    孟三叔这边刚坐上拖拉机离开,孟玉柱挣完工分回来,旁边的人打趣他,“玉柱啊,当初你要是对莺莺好点,说不得这次去城里喝喜酒的,就怕是你了。”


    “到时候你也能去坐下火车,去大城市看一看了。”


    孟玉柱脸色不是很好看,身上扛着锄头,一言不发的离开。


    看到他的背影。


    屯子里面的其他人忍不住摇摇头,“本来这种好事,当初孟家大房也能沾一沾的。”


    “要是当初孟老大好好的替孟莺莺,帮忙给孟百川给安葬下去,但凡是他做一点,孟莺莺都会记得他的好。”


    但是偏偏他没有。


    不止没有,还想侵吞孟莺莺背后的房子,以及孟百川留给她的钱,这都不算,还要算计孟莺莺这个人。


    真是吃绝户,里外都吃了一遍,所以这才会有今天这个结果。


    孟三叔这是第一次坐火车,火车票还是祁东悍拖了人给他买的,上了火车足足三天后。


    在十月十七号上午九点,孟三叔终于从湘市抵达到了哈市。


    孟三叔是地道的湘市人,他是万万没想到的,这才十月中旬,湘市还在穿短袖,最多套个薄外套,但是到了哈市竟然能冷到几度。


    甚至是零下几度。


    就他身上穿的那薄外套,着实不抗寒,好在他这人脂肪厚,而且也没那么怕冷,也能坚持。


    孟莺莺和祁东悍就是在车站门口等的他,见孟三叔出来,孟莺莺顿时扬着手招呼,“三叔,三叔我在这边。”


    孟三叔这才看到孟莺莺,老远,他瞧着孟莺莺穿着一件大衣,她站在阳光下,一张小脸被镀上一层金色,瘦了一些。


    唯独眉眼清亮,笑容干净明媚,多了几分从容和自信。


    只是打了一个照面,孟三叔就知道莺莺在哈市驻队过的不错。


    因为过的不好的人,眉眼之间不舒展,还会有郁气,但是这些孟莺莺都没有。


    这让孟三叔也跟着欣慰地笑了起来,“莺莺。”


    孟莺莺也在看孟三叔,孟三叔胖胖的脸,身上穿着最为体面的劳动布外套,唯独身上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


    瞧着那袋子装的极满,在袋子扣扎的紧紧的,瞧着里面就装了不少东西。


    孟莺莺上前接,她扛不动拜便去看祁东悍,祁东悍很自然地接了过来,朝着孟三叔说,“三叔,你这一路辛苦了。”


    孟三叔摇头,他瞧着祁东悍还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当初上山的时候,是你吧?”


    他记得自己当时事后,还给祁东悍拿了一支烟,尽管那一支烟当时被雨水打湿了。


    可是那支烟是他身上,唯一能感谢祁东悍的东西。


    祁东悍点头,“三叔,是我。”


    听听都改了称呼。


    孟三叔笑了笑,孟莺莺在前面带路,“三叔这一路可还顺利?”


    在哈市看到亲人,对于孟莺莺来说,会有一种不一样的亲切感。


    “还好,就三天路程我睡了一觉又一觉就到了。”


    孟莺莺抿着唇笑,“您习惯就成。”


    似乎这一次过来,孟三叔也不像是之前那般毒舌了,反而带着几分拘谨,这让孟莺莺不太适应。


    她便主动找话聊天,聊了一会,孟三叔便放松了下来,开始絮絮叨叨的和孟莺莺说话。


    等到了家属院。


    孟莺莺原本是想着让孟三叔住,他们新分的房子的,却被赵月如半路打劫了,“你那新房子连被套都没凑齐,住什么住啊。”


    “三叔,你晚上住我家。”


    赵月如是个自来熟的性子,更何况,孟莺莺不在的时候,她也把孟三叔当做了娘家人,当即挺着大肚子,就那样挽着孟三叔的胳膊,“你别厚此薄彼啊,过来只看莺莺不看我。”


    “那我会生气的。”


    赵月如总是这样,她能想到孟莺莺的为难,也能替孟莺莺解决问题。


    孟莺莺这边新分的房子算是婚房,因为这几天一直在收拾做卫生置办锅碗瓢盆。


    所以连他们都没住进去。


    在这种情况下,让三叔在他们之前住进去,确实也不太合适。


    孟三叔被赵月如这一打岔,还真忘记了这些,他弥勒佛一样的脸上,笑眯眯道,“没有忘记你。”


    “我给你和莺莺都带了白辣椒,小鱼干,还有干米粉。”


    “保证你们在哈市,也能吃到地地道道的老家特产。”


    还别说,他这话一落,赵月如是真的馋了,她咽口水,“那我想吃白辣椒炒小鱼干。”


    “在下一碗米粉,嗦粉吃着白辣椒。”


    光想想她就觉得人生美满了。


    “中午都来我家吃饭啊。”


    赵月如甚至把孟莺莺和祁东悍,都给招呼了过来,“别开火了,中午在我家吃地地道道的老家饭。”


    孟莺莺没说话。


    赵月如上前抱了抱她,“快去带三叔去你家看看,看完就过来。”


    “莺莺,你不必多想的,你家还没开火,还没正式入住,来我家吃饭,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孟莺莺真的觉得自己这辈子,交到赵月如这个朋友,是她一辈子的幸运啊。


    中午周劲松下厨,孟莺莺打下手,白辣椒炒小鱼干,白辣椒炒腊肉,油泼辣子细米粉,外加清炒白菜。


    就这几道菜,不管是孟莺莺还是赵月如,都吃了个顶饱。


    “还是我们老家的饭菜香。”


    那种辣味直入灵魂,对于爱吃辣的人来说,没有辣椒就没快乐啊。


    孟莺莺也是点头,因着孟三叔远道而来,她特意和文工团这边请了假。


    不光是十七号这天,还有十八号办酒,也要请假。


    这对于一个天天练舞蹈的人来说,绝对是奢侈了。


    到了下午,叶樱桃和林秋也都拿着剪好的喜字,都过来帮忙置办婚房了。


    门上,窗户上,柜子上,全部都贴了喜字。


    就是被褥还没到位。


    哈市冬天棉花少,外面也不好买,一是要棉花票,二是棉花紧俏,三是冬天棉花贵的不行。


    赵月如转了一圈也没买到合适的,最后只能把眼光投到驻队这边。驻队这边的被褥都是单人的小被褥,而且是六斤薄被。


    但是到了这一步,根本没得挑。


    孟莺莺倒是很果断,“不从外面买喜被了,就从驻队领被褥。”


    赵月如下意识道,“那被褥太小了,你们新婚总不能跟我们一样。”


    她自从来驻队后,一直都是和周劲松分被子睡的。


    六斤小被子为了暖和好过哈市的冬天,所以被面弹的也窄,两个人实在是盖不住。


    孟莺莺,“那就一人一床,先这么睡。”


    但是他们都知道,哪里有新婚两口子分被子睡的。


    赵月如不甘心,“我下午再去百货大楼问一问,或者实在是不行,我就去找下嫂子们问一问,我们自己能不能把两床被子弹成一床。”


    被子这些都是娘家人准备的。


    赵月如作为孟莺莺的娘家人,是无论如何都想给她凑两床喜被的。


    不然,结婚的当天大家进来闹新房,看到空空如也的床铺,怕是要笑话孟莺莺没娘家人。


    孟莺莺垂眼,细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她很快就做了决定,“不用那么麻烦的月如,现在已经十七号了,明天就是十八号,不一定来得及。”


    “就这样吧。”


    一锤定音。


    她没有娘家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父亲没了,母亲不在。


    唯独一个三叔也是门外汉,更别说弄来棉花这种紧俏的物资了。


    大家都是第一次结婚,也没有长辈帮忙帮衬操心,不懂这些也是正常的。


    不过,正当孟莺莺她们准备这样,对付着过去的时候。


    方团长,杨洁,赵教练,何处长一共四个人。


    每个人手里都抱了,两床红绿色绣鸳鸯的喜被过来,专门送到了孟莺莺和祁东悍这边的婚房来。


    而且瞧着那喜被都是大喜被,长一米八,宽两米,足足有十斤重的棉花被,一共两床。


    八斤的两床,六斤的两床,四斤的也是两床。


    刚好双数,凑在一起足足有八床。


    也涵盖了孟莺莺这辈子从年轻,到老所有的被子。


    说实话当这一床床厚实的棉花被一到,着实是把在场的大家都吓了一跳。


    这太奢侈了一些。


    以至于家属院旁边不少嫂子,都跟着过来看稀奇。


    原先大家还好奇来着,怎么孟莺莺和祁团长结婚,一床喜被都没看到她找大家来缝制。


    原来都在这里啊。


    孟莺莺看着那长长的队伍,每个人都抱着大红色的喜被,这让她喉咙有些发酸。


    方团长她们几人冲着孟莺莺笑。


    何处长最先开口,“莺莺,何姨祝你新婚快乐啊。”


    她一开口,方团长和赵教练也跟着说,“新婚快乐,莺莺。”


    孟莺莺说不出话。


    何处长却宽慰她,“大喜的日子别哭。”话落,便推了杨洁走在最前面,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她去当代表送喜被是最合适的。


    杨洁有些拘谨,不自在的抱着两床棉花被,一直走到孟莺莺的面前,看着徒弟那通红的眼眶。


    她顿了下,声音温柔,“莺莺,我替你娘家人来送喜被。”


    “别怕,别人有的你也会有。”


    第100章 谁说我要和她相认了?……


    杨洁这话一落, 孟莺莺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一颗一颗,如同断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


    这几天为了凑被子, 她和赵月如都急得上火,最难的时候她都想着, 要不把宿舍的被子拿过来结婚用算了。


    但是不合适。


    她要是从宿舍退出来,连带着之前在后勤部领的被褥,床单,被罩,柜子, 全部都要还给后勤。


    但是那么难,孟莺莺都没想过哭什么的,毕竟,大不了再去后勤部领就是了。


    一床不行就两床,一人盖一床照样可以结婚。


    但是如今瞧着杨洁她们, 一人给自己送两床喜被过来,那种感动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好了, 大喜的日子不哭。”


    杨洁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 “被子——”不是我们的,只是她话还未落下, 就被何处长咳嗽给打断了, “莺莺, 这被子放哪里?”


    孟莺莺擦泪, 给她们让开了门,“先帮我拿进去。”


    何处长打头,方团长紧随其后,赵教练亦步亦趋, 至于杨洁,好几次何处长都想把她给喊进去。


    但是杨洁在和孟莺莺说话,何处长这才作罢,只是她这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时刻提醒杨洁别说错话。


    一直等到进去后,发现杨洁还行,就只是关心孟莺莺,何处长这才放心下来。


    她进屋后,四处打量着看。


    “这房子收拾的不错。”


    窗户柜子上都贴着喜字,而且四处卫生做的也干净。


    孟莺莺抿着唇笑,“这是月如还有樱桃她们帮忙收拾的。”


    这几天她忙起来顾不上家里,所以全凭朋友帮忙。


    何处长点头,“你这朋友交的不错。”


    说着话,八床被子被依次放到了婚房的床铺上,足足把整个床铺都给摞的老高。


    “这下好了,莺莺这辈子的被子都不担心了。”


    何处长感慨了一句。


    杨洁也说,“确实。”


    她拉着孟莺莺的手,“明天怎么安排?”


    到底是自己的学生出嫁,说不担心那是假话的。


    孟莺莺看了一眼赵月如,她说,“我和月如商量的是明天直接从她家里出嫁,让祁东悍去周家接亲,就意思一下再回家。”


    说到底,在驻队这边离家远,自然不可能从家里出嫁的。


    也只能说,在众多条件里面,找一个相对方便的来。


    杨洁没说话。


    何处长试探道,“你想不想从家里出嫁?”


    “什么?”


    孟莺莺还有些回不过神,接着迅速反应过来,她解释,“何姨,你是不是弄错了啊,我家不是哈市的,而是湘西的。”


    “我就算是想从家里出嫁,也出嫁不了呀。”


    何处长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她想到宋老太太找她说的话,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我记错了。”


    “真是不好意思。”


    孟莺莺摇摇头,“何姨,明天我和祁东悍会在国营饭店办酒,到时候您有空一定过来喝一杯喜酒。”


    因着之前何处长跑到首都出差,所以她也没邀请对方。


    何处长点头,“明天我自然会去的。”


    送了何处长和杨洁离开的时候,孟莺莺突然喊住了她,“何姨,您这次去首都那边怎么说??”


    何处长原先还以为她能忍住不问的,却没想到还是问了出来。


    “那边的事情你先别管,等你结完婚我再告诉你。”


    这是要瞒着她了。


    孟莺莺知道怕是结果不太好,她想了想,也没再问,因为问也于事无补。


    她先结婚,才有时间去思考其他的。


    明天婚期已定,客人也都邀请了。


    其他的却是都要放在后面。


    等出了新房后,杨洁回头看,孟莺莺还站在原地送她们,这让杨洁忍不住回头看了又看。


    一直出了家属院,她才冲着何处长说,“你怎么不告诉她?”


    何处长,“先让孩子把婚结了再说。”


    西北基地,滚滚黄沙中,宋芬芳足足在沙漠里面待了四十七天。


    等她再次从沙漠里面出来的时候,人已经脱了一层皮,满身的黄沙,嘴唇也是干涸的。


    她刚接过一个水壶喝水,杜小娟听到消息,便飞快的跑了过来,“宋教授,您总算是出来了。”


    “连着三天宋阿姨都打电话过来,说是孟莺莺同志要结婚了。”


    这话一落,宋芬芳的眼镜都跟着一颤,“你说什么?”


    甚至都忘记喝水了。


    杜小娟重复,“孟莺莺同志要结婚了,宋阿姨说她的婚期定在十八号中午,在国营饭店办酒。”


    “她想让您早点赶回去。”


    宋芬芳冷静地抹了一把脸,“现在几号?”


    “十七号下午三点。”


    杜小娟小心翼翼地说道。


    从西北基地到哈市开车就算是再快,也要足足三十六个小时。也有火车,但是火车也不近。


    宋芬芳一口气把壶里面的水喝光,这才往基地所长办公室走过去,“老贺,我要请假。”


    贺润抬头看她,他已年过五十,但是瞧着人却依然儒雅。


    “怎么会这么突然?”


    “我记得基地那边的实验还没完成吧?”


    外人都说贺润是为了宋芬芳才不结婚的,其实他们都知道不是的。


    贺润有喜欢的姑娘,只是在实验的过程中牺牲了,后来他便终身没娶。


    但是到了外人嘴里,传着传着就成了和贺润,在为了宋芬芳守身如玉。


    宋芬芳脸色有些黄,眼镜片也都是沙子,唯独那一双眼睛却明亮,“我闺女要结婚了。”


    “贺润,我要在明天中午之前赶回哈市。”


    贺润是知道宋芬芳有个闺女的,而且上次她就回去找过,只是好像说是没找到。


    贺润取下眼镜,走到她身边,“宋教授,你可知道你自己身上的任务?”


    宋芬芳冷静道,“贺润,你不必拿这件来压我,我自从上次回来后便足足在沙漠上待了四十七天。”


    “该做的实验我做了,该汇报的数据我汇报了。”


    “二十年前我为了基地放弃了我闺女,二十年后你们还打算让我再放弃一次吗?”


    当年她被宋父绑回家后,没在哈市停留便被直接送到了西北基地。


    西北基地到处都是黄沙岗哨,万里无人,想要从西北基地逃出去。基本上是断然没有任何可能。


    而她也只能在这种日子里面,一日复一日的接受。


    到了后面,已经不是她想去找闺女了,而是身上的责任让她不能去。


    她走不开,她一走基地的实验便停摆。


    好不容易教出了学生,上次才有了探亲假回家,结果还没找到女儿,也没能和女儿见面。


    西北基地就出事了,一死三伤。


    这也是宋芬芳现在也无法提及的痛,“上次郭超犯的错误,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任何人在做实验之前,都要再三检查,不能再次犯低级错误。”


    “贺润,我已经四十多了,你可能把我这个人一辈子绑在西北基地,你也不可能让下面的学生,永远也不挑大梁。”


    “而不挑大梁的后果就是这样,他们会犯错。”


    “会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


    贺润知道她说的事实。


    “你能保证吗?”


    他站起来,身量很高,肩膀清瘦,因为长期在西北基地,以至于脸上满是风霜。


    宋芬芳摇头,“我不能。”


    “即使我亲自上场,我也不能保证实验能够次次成功,我更不能保证,我能活着走下实验基地。”


    “贺润,没有人能够保证这个。”


    说到这里,宋芬芳的语气已经果决了几分,“我要回去参加我闺女的婚事,这是我通知你,不是在跟你请假。”


    “实验基地的事情已经告了一段落,接着下来会有明教授盯着,我需要时间。”


    她伸出手,“三天,来回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再次回到实验基地。”


    贺润盯着她没说话。


    宋芬芳丝毫不退让,“我要回去,我闺女丧父之后来到哈市,她一个人孤立无援。”


    “嫁的也是你二弟媳妇那个不受宠的儿子。”


    “我要回去给她撑腰。”


    贺润到底是败阵下来,“我没有阻拦你请假。”


    “我也得到消息了。”


    他说,“我那个未曾谋面的侄儿,娶了你闺女。”


    “据说,已经在贺家闹的天翻地覆了,这次我和你一起回去。”


    宋芬芳没拦着他,脚在贺润的身上,他处理的也是贺家的事情。


    和她无关。


    她走的时候,马所长过来问她,“宋教授,实验基地那边?”


    宋芬芳一边在脸盆洗漱,一边回答,“主体实验我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交给明教授。”


    “让明教授盯着下面的学生,让他们细心一些,不要瞎来。”


    “基本上就没啥大事了。”


    马所长还有些担心,上次的事情会发生。毕竟,一死三伤的责任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马所长斟酌地问道,“那会不会在出事?”


    宋芬芳把手伸出来,断掉的手指就那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马所长的面前,“老马,没有人能够保证实验不会出事。”


    “哪怕我在现场也不可能。”


    “我只能说实验最危险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后面的风险已经很低了。”


    如果这种情况下,还出事,那只能是命了。


    做实验的人,随时都有可能会牺牲,这是每个人都有的觉悟。


    宋芬芳也不意外。


    马所长看着她那根断掉的手指,他瞳孔缩了下,“你手怎么了这是?”


    上次看到的时候,她手还是好好的。


    “数据出错了,我跑的快,炸了一根手指,但是保住了一只手。”


    马所长脸色一变,“那你怎么不回来去医院检查?”


    他当即就要拽着宋芬芳往外走,宋芬芳一把把手缩了回来,“没必要。”


    “随行的何大夫已经给我包扎了,而且那个时候,也没空出来看病。”


    她走不开。


    时间就是争分夺秒。


    宋芬芳收回那根断了指头的手,面无表情,“老马,天冷手不会发炎,而且我在那边也打了消炎的针。”


    “基本上就是这样了,我就是去医院也不过是这个结果。”


    “我给你看我手的目的是为了告诉你,没有人能够保证实验不受伤,我也不行,我们只能说在危险来临时,尽量去降低危险。”


    马所长低头看着宋芬芳收起的手,他叹气,“算了算了,你去参加你闺女的婚事。”


    “快去快回。”


    这一场假,他知道宋芬芳等了太多年了。


    宋芬芳和他道谢洗了一把脸,也顾不得换衣服就准备离开,“我见一面就回来。”


    “争取三天内搞定。”


    她一走,贺润也要走,马所长不让,贺润给出的理由很简单,“我不是一线实验的人,我只是负责后方的。”


    “我的工作你也可以做,所以我可以走,老马。”


    “一线的工作已经被宋教授安排清楚了,我的工作你也知道。”


    “我和宋教授一样,只回去三天,三天后我就回来。”


    马所长还是不同意。


    贺润直言,“我不回去,我怕宋教授把我贺家给砸了。”


    他家那个未曾谋面的继侄儿,娶了宋芬芳的亲闺女。


    还不知道宋芬芳在心里怎么骂娘呢。


    但是她这人涵养高,尤其是上了年纪后,也不像是年轻时那般叛逆了。


    所以现在基本上都是喜怒不言语色,但是贺润却知道,对于宋芬芳来说,她绝对想把贺家砸了。


    把娶了她闺女的那个男同志给收拾了。


    马所长听到这话,也呆了下,“你家那孩子娶了宋教授的闺女?”


    贺润嗯了一声,“那孩子没进贺家族谱,是个小可怜。”


    马所长,“……”


    马所长看着已经上车,面无表情的宋芬芳,他喃喃道,“难怪我说,宋教授那脸色活脱脱跟要去炸了人家家一样。”


    这要是他家闺女,被人这样拱了,他怕是也要急。


    想到这里,他也不敢逼了,只是三两步追过去,冲着已经上车的宋芬芳说,“宋教授,你一路慢点,注意安全。”


    宋芬芳点头。


    过了一会,贺润也上来了,他和宋芬芳认识快三十年,很是熟悉。


    所以他也很自然地和杜小娟换了位置,让杜小娟去副驾驶上,他则是坐在宋芬芳旁边。


    落座后。


    贺润低头看着她的那一只手,断掉的指节处已经结痂了。


    只是和齐整的手比起来,这一根指头看着分外扎眼。


    “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问。


    宋芬芳低头看了一眼,很平静道,“已经过去了,在提这些没有意义了。”


    贺润不说话,过了好一会,他才换了话题,“杜小娟在接到消息后,我也接到消息了。”


    “让老家的人帮忙查了查,你闺女孟莺莺这次嫁的那个对象——”


    本来一直看窗外风景的宋芬芳,听到这话,终于把头回了过来。


    到了她这个年纪,很少为外物再去情绪波动大了。


    只有她在乎的人,才会提起她的兴趣。


    “他叫祁东悍,是祁家人,也确实是我那个弟妹前面的孩子。”


    见宋芬芳仔细搜索祁东悍这个名字,但是她搜索了半天,也没有任何记忆。


    贺润解释,“你不知道这个名字很正常,他母亲刘秋凤嫁到贺家的时候,没有带他,而是带了他大哥。”


    “所以他算是在外面长大,也能称得上一句吃百家饭。”


    宋芬芳听完这话,她淡淡道,“你那个弟妹也挺眼瞎的。”


    她虽然不知道祁东悍是具体做什么的,但是能被她闺女挑中结婚,自然是有可取之处的。


    在她来看,贺家下一代里面没有主事人,显然代表着刘秋凤带过来的那个儿子也不行。


    贺润嘴角抽了抽,没想到宋芬芳的嘴巴还是这么毒,他轻咳一声,“是挺瞎的,她带过来的那个孩子叫祁东青,后来改名成贺东青了,在贺家的照顾下进了电机厂的宣传科,不过进去好几年了,还是一线人员,瞧着似乎也没啥长进。”


    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是你闺女挑的那个对象祁东悍不一样,我第一次去查他的履历时,说实话我都被吓了一跳。”


    “他今年才二十四五岁,便已经在哈市驻队坐到团级干部的位置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贺润扭头看向宋芬芳,“这小子的天赋非常强,身体素质一流,脑子也在线,人情世故也会,堪称一句有勇有谋,所以才能达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说实话,芬芳,你闺女真的很会挑对象。”


    “你要知道祁东悍这小子身后没有家族依靠,没有长辈蒙荫,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做到这个地步,他的未来不可限量。”


    听到这话,宋芬芳难看的脸色到底是柔和了几分,“我闺女很聪明的。”


    她能在没有任何靠山的情况下,在哈市驻队站稳脚跟夺冠登报,这里面每一项都证明了,孟莺莺这个人的绝对不是一个笨蛋。


    她是真的很高兴,她闺女挑对象,又挑了一个聪明的。


    这样的话,将来他们俩在一起生个孩子,也能是个聪明的。


    贺润瞧着她脸色,就能知道她很满意这个女婿,“所以你放宽心,只管睡一觉,便到了哈市。”


    “我和司机换着开车,争取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抵达哈市国营饭店。”


    宋芬芳道谢,便把头依靠在玻璃窗上昏沉沉地睡去,长期在沙漠上高强度的工作,睡眠都是不足的。


    这会靠上去后,很快就睡着了,只是她睡的似乎不安稳。


    不一会就咳了起来,原先还是小声的隐忍的咳,到了最后已经咳到撕心裂肺的地步。


    宋芬芳不想吵着别人,便捂着嘴,尽量把咳嗽都给咽回去,可是咳嗽过的人都知道。


    唯独咳嗽是忍不了的。


    到了最后,她手心里面都是猩红的血点。


    贺润给她递水的,但是在看到她手心的血点后,瞬间脸色一变,“你什么时候开始咳血的??”


    宋芬芳接过水喝了一口,喉咙不在那么干涩发痒,她这才拿了帕子一点点把手心的血迹给清理掉。


    她反问了一句,“在沙漠做实验的人,有几个人不咳血的?”


    实验有辐射。


    也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影响,这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他们这些人还在继续做。


    无非是因为这个岗位上需要有人,拿命去填。


    填的多了,实验结果自然就出来了。


    贺润瞬间不说话了,他脸色极为难看,“你怎么不早说,宋芬芳,你为什么不早说?”


    “早期的话你去医院治疗,还是有效果的。”


    宋芬芳把带血的帕子,收纳了起来,她抬头看了一眼贺润,用着很奇怪的语气说,“我说了以后呢?我去治疗然后实验基地的事情交给谁?”


    “贺润,别天真了好吗?”


    “做了我们这一行便没有回头路了。”


    她很多年前就知道了。


    所以,她在想自己不去和莺莺相认,是不是也是对的?


    毕竟,没有相认就不会有离别。


    莺莺也不会痛苦,在送走了父亲之后,还要送走母亲。


    贺润的脸色非常难看,他靠在椅子背上,呼吸很是沉重,“那你也不能,不能——”


    不能什么,却始终没被他说出来。


    “贺润。”


    宋芬芳闭上了眼睛,她闭目养神起来,声音淡淡,“没有什么不能的。”


    “无非是早死晚死的区别,接受就好了。”


    贺润接受不了啊。


    宋芬芳睁开眼看了他一眼,那一双通透的眼睛,很是平静,“做人不要太偏执了。”


    这是二十年前孟百川劝她的话,很难想象二十年后,这句话会从曾经叛逆的宋芬芳嘴里说出来。


    贺润张了张嘴,只觉得嘴巴里面一片苦涩。


    “宋芬芳,你这个人、你这个人真的太——”


    太什么了。


    他也说不出来。


    宋芬芳不想理他,便继续休息。她太久没休息好了,眼皮子在打架,只想躺在这里好好睡一觉。


    以最好的精神状态,去看着莺莺出嫁就好了。


    她不说话。


    贺润却受不了这种几近乎快把人逼疯的气氛,“宋芬芳,你对自己好点行吗?”


    “你现在这个情况还不严重,去医院看看,去首都的医院看看。”


    “肯定是有救的。”


    宋芬芳睁开眼,她平静地看着贺润,“你看着我师父被救回来了吗?”


    她二十一岁进来的西北基地。


    她师父便是死在了岗位上。


    而她也会重复师父的宿命。


    贺润的声音像是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扼住了命运的脉搏,他无法呼吸,声音艰涩,“你不在乎自己,你总该在乎孟莺莺的吧?”


    “你才刚和她相见相认——”


    他话还没说完,宋芬芳打断了他,那一双眸子清冷,语气平静,“谁说我要和她相认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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