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敢抬棺!(一更)……
怎么选?
这是强行要逼着孟莺莺嫁给孟墩子。
这样的话, 不管是孟莺莺,还是孟莺莺身后的房子, 他都打算一次吃掉。
毕竟,孟莺莺嫁给孟墩子,孟墩子就能少出一笔彩礼了。
听听他这算盘,打的真是噼啪响。
孟莺莺两辈子都没见过这种无耻的人,她被气的发抖。
孟三叔在也没忍住,他一把把孟莺莺扯到自己身后,高山一样的人, 立在孟莺莺的面前, 给她挡住了外面所有的危机。
他摸着腰间的杀猪刀,怒喝一声,“大哥, 你当我是死的不成?”
“二哥走的时候, 让我护着莺莺一场, 现在, 二哥上山, 请你们都让开一条路。”
“不然,我这杀猪刀可不认人。”
这下, 原先还在孟莺莺面前,嚣张的不行的孟大伯,当看到那明晃晃的杀猪刀时,他的脸瞬间跟打翻了的调色盘一样。
他下意识地往后躲避了几步, “老三,你何必这样,老二死了,为了一个孟莺莺, 你和我们孟家全族的人闹翻,划算吗?”
孟三叔摩挲着刀,瓮声瓮气道,“我不知道划算不划算,我只知道,答应了二哥的事情就要去做。”
“我再问最后一句,二哥出殡上山,你们还要拦着路吗?”
孟三叔扫过的位置,大家都低着头,不说话。
孟三叔大概心里有数了,转头冲着孟莺莺道,“他们不抬,我们来抬。”
“我抬前面,你抬后面。”
“孟莺莺,你爸上山,我们送他最后一程。”
他回头扫了一眼孟大伯,故意扬声道,“我想,你爸要是知道,让孟家族人他们来抬棺,怕是也能恶性的活过来。”
这话说的大家义愤填膺,但是却碍于孟三叔的刀,只能隐忍下去。
他们想看孟莺莺笑话,想知道这几百斤的棺材,就孟莺莺和孟老三两人,怎么抬的起来。
更何况。
哪里有女人抬棺的,这不是笑死人了?
“老三,你别胡闹了,自古以来,你见过女人抬棺吗?”
孟大伯想要劝,孟三叔唰的一下子,从肚子前面拔出一把杀猪刀,朝前一挥,怒喝一声,“没见过,但是今天见过了。”
“他孟百川身前,在我们孟家屯帮过多少人,结果他死了,你们这些人就忘本了吗?是,女人不能抬棺,但是她孟莺莺有选择吗?你们给了她选择吗?”
“她没有。”
“既然这样,那你们都闭嘴!”
凌厉的杀猪刀,削掉了孟大伯的头发加耳朵皮,刺啦一声,孟大伯捂着耳朵开始痛苦的哀嚎。
谁都知道,若是孟三叔在狠一些,怕是削断的就是孟大伯的脖子了。
周围乱做一团。
孟家人去扶孟大伯,而邻居们实在是看不过眼。
“我给百川叔抬棺,小时候我饿的要死的时候,他给我扔了一斤猪皮,靠着那一斤猪皮我活了下来,”
“还有我,我当时病的快死了,我爹妈都不管我,是百川叔送我去赤脚医生那,拿了一颗土霉素给我,我这才活了过来。”
“我也来,那年我掉落河里面,是百川叔在寒冬腊月的天气,跳进去救我的。”
孟百川这人活着的时候,做了不少的好事。如今,他死了,没人抬棺,显然是惹了众怒。
在这一刻,这些人甚至忘记了,孟大伯的威胁。
眼看着这些邻里都要出来帮忙,他们本人愿意,但是家里的老人和妻子,却不同意。
怕他们得罪了孟大伯,他不止是孟氏宗族的族长,还是大队长,在这种情况下。
不管怎么看,得罪对方都是不划算的。
于是,虽然站出来了四五个人,但是最后能帮忙的只有一两个。
看着他们还战战兢兢的样子,一边说这话,一边被家里人拽着阻拦,生怕惹火上身的样子。
孟莺莺深知,如果真让他们抬棺了,赶明儿他们被孟大伯报复,就是他们记恨她和她爸爸的时候了。
想清楚这点后,孟莺莺便拒绝的干脆,“谢谢诸位叔叔婶子,大哥大姐。”
“我爸的棺材我和我三叔来抬。”
旁人一听顿时皱眉,要劝,“孟莺莺,这棺材怕是很重,你们两个人抬不起来。”
孟三叔开口了,“棺材不重,我二哥活着的时候,便猜到了有这一天,他死了无人抬棺,便提前做好了准备。”
“选了最薄的一副棺材,就是为了我和莺莺两个人能够抬的动。”
孟莺莺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看向孟三叔,她的眼里还含着泪水。
“你别看我,是你爸让我瞒着你的,他说他死了,你留下来风波多,都要你去面对,而你自小被养的娇,没出过力气,又是女儿家身子,怕你抬不动。”
“便选了一副最轻最薄的棺材。”
说到这里,孟三叔哽咽的几分,“他说,他没能活着保护你,便在死后能保护你一次是一次。”
孟莺莺听到这话,眼泪瞬间下来了。
她不知道,她的父亲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选择的这一副薄薄的棺材啊。
他至死,都在为闺女孟莺莺考虑。
想她轻点,想她别太累,怕她抬不动。
他考虑了所有,唯独没考虑自己。
薄棺材入葬,意味着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泥土腐蚀。
孟百川知道吗?
他知道,但是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自己身后事,他不在乎自己死后,那一个躯壳会不会被腐蚀。
他只在乎,他的莺莺啊,别压着累着了。
“别哭。”
孟三叔安慰孟莺莺,“这样来看,你爸当时做这样的选择是对,他选了一副薄棺,让我们这些至亲的人来抬。”
“这才是对的。”
“莺莺。”
孟三叔第一次对孟莺莺好声好气,“去拿一副毛巾垫在肩膀上。”
孟莺莺照做。
孟三叔见她过来,对着门外的天空高喝一声,“抬棺。”
“送孟百川上山!!!”
这话一落,孟莺莺便蹲下来,和孟三叔一起,一前一后的抬起棺材。
孟三叔在前。
她在后。
孟三叔承担了大部分的重量,即使小部分的重量,在孟莺莺肩头,对于她来说,这也是极重的。
赵月如几乎看到,孟莺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绯红起来,连带着鬓角都是滚落的汗珠。
“莺莺,我来帮你。”
赵月如下意识地要上前帮孟莺莺抬,却被孟莺莺拒绝了,她摇摇头,棺材的重量压的她有些说不出话。
但是拒绝的态度却很明显。
这一副薄棺,要至亲的人来抬。
那么这条路在难走,孟莺莺都会走下去。
因为孟百川走了九十九步,那么最后一步,由孟莺莺来走完。
在难。
她也要坚持下去。
许是孟百川在天上看着孟莺莺,这也给了孟莺莺无尽的勇气。
下一瞬,她扛着肩膀上的扁担,就那样直直的站起来,她笑着,眼里含泪,冲着门外高喊一声。
“爸,不孝女孟莺莺送您上山!”
这话一落,周围有不少人都忍不住落泪了。
“百川身前,没白疼这孩子啊。”
“就冲着她能做到,好多儿子都做不到的地步,孟莺莺值得入孟家族谱。”
显然,孟莺莺一个外嫁女,在这种注重宗族的村子来说,她连入族谱的资格都没有。
这话一落,孟大伯捂着流血的耳朵,就忍不住冷笑一声,“还入族谱,一个外嫁女,她有什么资格入族谱?”
“她如果真嫁给墩子,那她会以儿媳妇的身份入族谱,但是如果她不嫁,她这辈子也只是孟家一个外嫁女。”
“对于这种外嫁女,是没有资格入族谱的。”
“更何况,她这才刚抬了两步而已,能不能抬着棺材上山,这还是两说,诸位。”
孟大伯用破旧的毛巾,捂着耳朵,冲着在场的众人冷笑一声,“也别高兴的太早。”
“我丑话说在前面,一会那棺材落下了,谁敢来帮忙抬棺,那就是与我孟氏宗族为敌。”
孟莺莺身后的两层楼房,他们要定了。
孟百川留给孟莺莺的私房钱,他们也要定了。
孟莺莺这个当事人,他们也要定了!
随着,孟百川这话一落,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只能跟着孟莺莺和孟三叔抬棺的节奏,一路出了孟家的门。
在往岔路口去。
孟莺莺其实也听到了孟大伯的话,但是她已经没空搭理了,她现在每一步都走的极为艰难。
这一副身体胖而虚,自小娇生惯养,连水都没挑过,更别说重活了。
而这会抬棺。
哪怕是最薄的一副棺材,也有两百来斤,她和孟三叔一人一半,那木头扁担落在肩膀上,火辣辣的疼。
每一步都像是绑着千万斤石头一样。
随着孟莺莺行走,她觉得自己好像要窒息了一样,但是不能停,她不想去答应孟大伯的条件。
也不想嫁给孟墩子。
更不想让外人来抬棺。
在孟莺莺嗓子呼啦啦的冒烟的时候,突然,本来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瞬间开始下起了豆大的雨滴。
“下雨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孟百川真是好福气,上山的时候,竟然能落下一场雨。”
“这是老天都来祝贺啊。”
“不是说上山的时候下雨,说明后人会很好吗?”
“百川就孟莺莺一个闺女,那是不是说孟莺莺未来前途无量啊。”
这话一落,大家顿时面面相觑,不敢在继续下去,生怕得罪孟大伯。
孟大伯听到这话,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他们乡下最是相信风水。
双方已经撕破脸到这个地步,他肯定是不希望孟莺莺未来前途无量的。
毕竟,孟莺莺前途无量,这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威胁。
想到这里。
孟大伯不顾耳朵上的伤口,迎着大雨就跟着冲到了孟莺莺面前,他冷眼旁观。
孟莺莺扛着棺材的末尾,沉重的管材压弯了她的肩膀,白皙的面庞也被雨水泥泞打湿了去,成了花脸。
尽管抬棺很是吃力,她却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只是,踩在泥水里面颤抖的小腿肚,谁都能看的出来,她已经是强弩之末。
孟大伯等到孟莺莺踩着泥泞,摔倒的那一瞬间,他这才出声,“莺莺,大伯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答应嫁给墩子,我们这些人都会帮你抬棺。”
孟莺莺双臂撑着扁担,用着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泥泞,她抿着唇,抬头,雨水打湿了她乌黑的发丝,她执拗道,“我不需要。”
她又强行让自己站了起来走了几步,但是谁都能看的出来,她是强弩之末。
孟大伯追上来,“孟莺莺,我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求我。”
“我帮你抬棺。”
他像是熬鹰一样,一点点把孟莺莺给熬死,熬到驯化的地步。
一寸寸打断她的脊梁,只有这样孟莺莺才会归顺他们。
一点点把她身上继承的东西,主动谦让出来给宗族。
是打一巴掌,也是甜枣。
哪怕是到这一步,孟大伯还是不希望和孟莺莺闹翻了去。毕竟,一个对宗族感恩的年轻人,对宗族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当然,他们也是要脸的,不想主动做出抢人遗产吃绝户的事情。
孟莺莺扯了扯嘴角,“我!不!需!要!”
眼看着孟莺莺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是拒绝,这让孟大伯有些气急败坏,“孟莺莺,你就瞎逞强,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到最后,你坚持不下去了,要想棺材上山,让你爸入土为安,你还不是要过来求我?”
孟大伯穿着蓑衣,站在雨地里面,再次冲着身后的人喊,“谁敢帮孟莺莺抬棺,谁就和我孟家宗族为敌!”
这些重复的话,是赤果果的威胁。每一次都落在大家的耳朵里面,不断的打消他们想要帮忙的心思。
果然,那些想要上前的人,再次把脚又缩了回去。
他们担忧地看着雨地里的孟莺莺,一步,两步,三步,谁都知道,孟莺莺坚持不下去了。
她以女儿身和孟三叔一起,两人抬棺,能走这几百米,已经是很厉害了。
孟莺莺也坚持不下去了,她有些头晕眼花,胸腔里面火烧一样,双腿惯铅,抬不动,她好想就这样睡过去啊。
但是不行。
她身上还有她爸的棺材,她不能倒。
她倒了,爸爸就要摔下去了。
那么多人等着看他们家笑话,等着她屈服,她不能倒。
靠着这个信念,孟莺莺又往前走了几步。
“她要倒了。”
不远处,祁东悍开着车,他摇下车窗,露出一张过分英挺的脸,剑眉凤眼,笔挺口直。
当真是称得上一句骨相优越,五官俊美。
他看着外面,断断续续的雨势下,年轻的女人披麻戴孝,浑身湿透,扛着一个比她大两倍的棺材。
“什么要倒了?”
车子里面的周劲松有些不解,他眼睛看不见,便问了一句。
“我看到一个女人抬棺,却被自己至亲的人欺负。”
祁东悍似乎想起了什么,那是年幼时期不好的回忆。
一如现在这样,一样的场景,无非是不一样的人。
当年没人愿意帮他母亲,这一次,他愿意去帮帮她。
想到这里,祁东悍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开了车门,迎着大雨走了出去,果决至极。
周劲松想要阻拦,但是喊了几声,却没喊住,只能无力的捶着车窗。
“瞎了,真没用!”
前面。
孟莺莺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她两眼发黑,浑身发颤。
雨滴被风吹散,如同她这个人一样飘摇。
孟大伯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追了上,追到孟莺莺的面前,打量着她狼狈的样子,他冷笑一声,旋即高扬着眉毛,“孟莺莺,你没有选择了。”
孟莺莺还没开口,前面的孟三叔就忍不住骂道,“大哥,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拿亲弟弟抬棺的事情,来威胁莺莺?”
他和孟莺莺就是在怎么想的周到,也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毒辣,下作的亲人。
直接威胁了所有人,不允许抬棺。
孟大伯被骂了,他也不生气,反而冷眼看着孟老三走不开身的样子,他淡淡道,“你个傻子,我不和你说。”
孟百川生前和孟三叔的关系最差,属于老死不相往来,见面就互相骂架的那种。
但是孟百川死后,孟老三这个傻子却为他抬棺。
孟大伯嘲讽道,“老三,你在怎么厉害,这会也没办法了。”棺材在他身上,除非他把棺材丢掉,来和自己闹一场。
可是,孟大伯就是算准了,孟老三无法腾开手,这才敢上前弄这样的一出。
逼的就是孟莺莺。
不可为不阴狠毒辣。
孟三叔抬棺动不了身体,他呸了一声,“畜生!”
周围一阵噤若寒蝉,无人敢帮他们说话,也无人敢开腔。
孟大伯被骂了不止不生气,反而冷眼斜睨着一片得意,他在等,等孟莺莺摔倒的那一刻,他在出手。
到时候就是携恩以报,不管是孟莺莺还是她身后的房子,再或者是她本人的婚姻。
孟大伯都势在必得。
孟莺莺从头看到尾,她没说话,因为她快坚持不住了,豆大的雨滴打在她身上,她在发抖。
更难受的是身上,还有着沉重的棺材。
她咬牙,眼睛发红,一言不发。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没力气,到了这个地步,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了,肩膀上骨头仿佛要裂开一样。
她开不了口。
一开口她就泄气了,那棺材就要落地。
孟大伯看在眼里,他走到孟莺莺面前,步步紧逼,“莺莺啊,我知道你和老三提前找好帮忙抬棺的人了,但是有用吗?”
“你承认吧,我没发话没人敢帮你!”
这话一落,大家都把头低了下去,他们不忍心在看,那个被欺负的孟莺莺了。
丧父,失母。
抬棺上山还要被百般刁难。
孟墩子到底是不落忍,他想象到孟百川对他的好,当即便要站出来帮忙,但是却被孟玉柱给死死的拽住了,“你疯了?你要和爹作对,你想被赶出孟家?”
孟玉柱是孟大伯的亲子。
而孟墩子则是孟大伯的养子,在孟家孟玉柱的地位高高在上,而孟墩子就是那地里面的老黄牛。
被孟玉柱拽着的孟墩子,死死地盯着孟莺莺,最后又无力的把肩膀给垂落了下去。
像是年幼的他,到现在为止还是无力反抗养父。
孟玉柱喃喃道,“墩子,我和你是获利者,我们没有资格站出去。”
他父亲要是成功了,那么二叔留下的一切东西,都归他和孟墩子。
而孟大伯似乎就是要看到这一幕,周围一片安静,反抗的孟墩子被劝住了,其他人连头都不敢抬。
孟大伯还在步步紧逼,拍手鼓掌,“你看孟莺莺,你没有选择。”
“无人帮你抬棺!”
车上的祁东悍实在是看不下去。
他一把推开车门,裹挟着一阵疾风骤雨,三两步走到了棺材前,精准无误的扶着孟莺莺即将要摔倒的身体。
将她攥到自己的怀里,如同铁钳一样钳住了她,确认她有了支撑。
他转头将目光对准孟大伯,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锋,字字铿锵,“一群人欺负一个人?”
“无人敢帮她抬棺?”
“那——我敢抬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