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本是人间团圆的日子，但月圆之时，也是妖气盛行之时，妖兽的灵力稍有增强，会趁机到仙门吸收天地灵气，以求提升修炼的境界。
洛河门规定，中秋节前三日开始，就开始派内门前峰的弟子前往山门值守，以防妖兽侵扰。入门未满三年的弟子轮班跟随师兄师姐而去，也算是一种历练。
这一年是李齐庆第一次入门，当然不知道这一规定。今日是李慕婉的生辰，凡人不能进仙门，但可以寄家书，父亲母亲肯定早就寄了家书给她。
上次见到李慕婉，还是一个月前。
当时，李慕婉给他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丹峰的趣事，分别的时候他承诺：“小妹，下个月你就满十七了，你在丹峰等着哥哥，我来陪你过生辰。”
李慕婉甜甜笑道：“好的，婉儿等着哥哥。”
李齐庆原本打算这一日告假去丹峰寻李慕婉，却刚好遇到今日是他去前门轮值。
他相熟的人都要和他一起去值守，没法给李慕婉传信。他怕她在丹峰等不到他，会来内门寻他，正焦急地在房间踱步，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道清冽沉稳的声音：“齐庆，怎么了？”
李齐庆抬头一看，发现是戮默，这才稍微舒展眉头：“戮师兄。”
戮默微微颔首：“你在担忧何事？”
自李齐庆入门以来，这戮默师兄虽然关心他，但他少言寡语，从未与人闲聊。李齐庆感激他平日照料，和他却少有语言交流，听他主动发问，便从实相告。
戮默听完，沉默几息后：“你去吧，我去替你传信。”
李齐庆本是想多跟戮默交流增进感情，没想到他竟主动提出帮他传信，他可不想麻烦这位宗主都极为看重的师兄，连忙摆手道：“不必麻烦师兄。”
戮默和往日里一样面容冷峻，声音无波无澜：“无妨。”
李齐庆也不好再拒绝，道谢后告知他：“戮师兄从内门往丹峰去即可，我猜我小妹可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这样就不会错过。我小妹叫李慕婉，爱慕的慕，温婉的婉。”
“戮师兄，虽然你没见过我小妹，但你肯定一见到她，就会认出她。”说到李慕婉，李齐庆就停不下来：“我小妹长得可好看了，特别是那双眼睛又大又圆，亮晶晶的，笑起来又弯弯的像月牙，就算穿着弟子服也能在人堆里一眼看见她。”
“就像…就像我们后山迎着晨露初绽的纯白茉莉花，清清淡淡的，却自带一股子灵气儿，让人看了心里就舒坦。”
“好，我知道了。”
听见戮默的回答，李齐庆却觉得戮默的这几个字含着与他不符的暖意，好似说话时在笑着。
他有些吃惊，抬眼看向戮默，却发现他和刚才别无二致。
他怕戮默嘲他，赶紧拿出一个小盒子：“戮师兄，这是我给小妹的生辰礼物，麻烦您帮我转交给她。那我便先走了。”
*
夏日午后的阳光将洛河门连绵的山峦轮廓勾勒。微风带着山间特有的草木清气和隐隐的丹香，拂过李慕婉的脸颊，撩起几缕垂落的发丝。
她走在通往宗门前锋的青石板小径上，脚步比平时要轻快几分。今日她生辰，直等到过了正午，哥哥还没依约前来，李慕婉将今日的事务完成后，与灵英告了假就去找李齐庆。
前几日，她就收到了父母让人捎来的家书，字里行间的关切与宠溺让她心头暖融融的，只是哥哥李齐庆还没看过，所以她仔仔细细叠好后装入储物袋，又捡了些她炼的好丹就往前锋去。
前锋区域多是门内弟子处理杂务、交接任务之所，比起她平日居住修炼的丹峰，这边显得更为热闹些。即便是在这样的佳节，还没到内门，一路上就有不少弟子往来穿梭。
李慕婉正四下张望着寻找哥哥的身影，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不远处，一株古老的金桂树下，有一人负手而立，正静静地看着她。
他穿着和其他弟子不同的玄色弟子服，身形挺拔高挑，在桂花荫里，仿佛与周围的喧嚣隔绝开来，自成一片静谧天地。
李慕婉脚步微顿，有些意外，这似乎就是哥哥口中的戮默师兄。
这位戮默师兄，是哥哥最敬佩的师兄，修为高深，性情更是出了名的冷寂寡言，但是深得宗门器重，连宗主都赞他天分极佳，所以他不必和其他弟子穿的一样，还有自己单独的小院。
入门这一年里，她只远远望见过他两次。哥哥总说他面冷心热，是极可靠之人，可她与他，实在谈不上认识，只是看这玄色衣衫才猜测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那眼神似乎早就看到了她，并且在等她过去。
犹豫只是一瞬，李慕婉还是走了过去，施施然拱手一礼，声音轻柔：“丹峰弟子李慕婉见过师兄。”
在没人引荐时，就算她猜他是戮默，她也不可能贸然就叫他戮默师兄，作为新入门的弟子，这么称呼他总不会错，顺便还自报了家门。
戮默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不似平时那般看人那样带着疏离的锐利，反而像是月下深潭，看似平静，内里却蕴着难以察觉的微澜。
眼前的少女身形纤细，穿着蓝色的弟子服，梳着简单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的头微微低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鼻尖小巧，唇瓣粉嫩，模样温婉可人。
他藏起汹涌的情绪，声音低沉：“我叫戮默，我认得你。”
李慕婉却有些讶异：“师兄认得我？”
他认得她，何止是认得。跨越无数轮回，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早已刻进他的骨血。可此刻，他只能装作初见，用平淡无波的语气道：“嗯，齐庆让我去找你，刚好在这遇到你。”
李慕婉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眸，不起丝毫波澜，却仿佛能看透人心。她的心跳莫名地快了几分，眼中带着询问道：“我是来探望我哥哥的，他不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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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婉心中掠过一丝失落，她特意赶过来，就是想和哥哥一起过生辰，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她的神色落在戮默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失落，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他随别的师兄去前门值守，要明日才回来。他知你今日生辰，怕你等不到他，来了又寻不到他人，便让我传信。”
戮默说完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既来了，我前几日研究丹方，有些不懂之处。前面不远有一竹亭，可愿一坐，我想向婉儿请教。”
宗门最有天赋的师兄说要向她请教，李慕婉立马摆手道：“不可不可，我可指点不了师兄。”
戮默一脸的谦虚，不急不缓道：“丹道一术，我实在是不擅长，连丹方都看不懂，内门前锋并无丹修，我也找不到合适的人请教。想必这种简单的问题，婉儿自是不在话下。”
李慕婉一想，虽说刚开始修道，但她熟记灵草和药理，看丹方应该是没有问题。她也不扭捏，点头同意后才后知后觉戮默是怎么称呼她的。
在丹峰也好，或者其他地方，作为刚入门的弟子，同辈的都是师兄师姐，都称呼她为师妹，这戮默师兄刚刚却是和家中父母一样叫她婉儿。
因为之前李齐庆给她说过戮默这个师兄的性情，所以她并不觉得唐突，还觉得有些亲切，看了眼戮默示意的方向，竹林旁边确实有座飞檐翘角的竹亭，周围种着几颗桂花树，显得颇为幽静。她轻轻嗯了一声：“好。”
戮默不再多言，转身朝着竹林深处走去。他的步伐不快，恰好能让身后的李慕婉跟上。李慕婉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心中莫名觉得安稳。
她发现他走路的步伐，竟与自己平日里哼的小调节奏相合，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弦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亭中。亭子不大，中间设着石桌石凳。夏风拂过，带来浓郁的桂花香气，甜而不腻，沁人心脾。
戮默用衣袖拂过石凳和桌面，拂去掉落的桂花花瓣和竹叶：“婉儿，请坐。”
李慕婉坐下后，看他坐在了她对面，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盒子递过来：“这是齐庆让我转交给你的生辰礼物。”
“谢谢师兄。”李慕婉双手接过，放入储物袋，装好后抬头，看到石桌上多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朵白玉雕琢的莲花，仅拳头大小，玉质温润，瓣尖透着一抹极淡的灵光粉晕。
李慕婉一看就很喜欢，仿佛和这个白玉莲花之间有特别的感应，她心念微动间，莲瓣次第舒展，清辉流转，幽香隐隐，与她温婉灵动的气质相得益彰。
她看向戮默，有些疑惑：“师兄”，这是？”
“这是…送你的礼物…”戮默被她一瞧，本想介绍这法宝，但被李慕婉这么瞧着，想说的都说不下去。
他抿了抿嘴，不敢和她对视，眼神快速地从她脸上掠过，又立即转开眼，看向另一边。那匆匆一瞥间，竟有几分少年人才会有的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