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溪缓缓偏头，看着林骁野的侧脸。
对方的容貌他熟悉至极，曾经多少个日日夜夜都是他把噩梦中惊醒的林骁野哄睡。
如今有出息了。
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林见溪感觉到对方把草莓放在他的嘴边，却忘了张口，他愣愣地，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件事。
为林骁野开心，亦或者为皇帝悲哀，还有强烈的不安感，乱七八糟的情绪把林见溪的心弄成乱麻，活了这么些年，竟不知如何梳理。
林见溪闭上眼睛，声音平淡：“皇上呢。”
林骁野：“马上来了。”
林见溪：“他知道吗？”
林骁野：“你想让他知道吗？”
“……”
他睁开眼睛，看着林骁野，笑了一声：“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想让他一辈子不知道，你能做到吗？”
林骁野凑的更近：“能啊，怎么不能，如今这个国家，不信我的，除了皇帝，也只有你了林见溪，你可以让他继续天真，但是你需要承担的一切无法改变。”
“我承担？”林见溪道，“仅是我一个人，能承担得起吗。”
“你能，”林晓野眼中笑意冰冷，“林见溪，最应该承担的人就是你。”
“……”
生辰宴。
一个令人感到割裂的宴会。
林晓野最绝望的时刻就源于生辰宴，师父的死，战士的强颜欢笑，满天的血造就出来皇室的奢靡，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给他过个生日。
如今对方所做的一切，简单点说，或许只是为了给师父报个仇。
林骁野又问：“如何，你想让他知道吗？”
“……再等等，”林见溪咬掉草莓尖，舌尖划开一抹酸涩，他的语气没有恳求，只是带着莫名的叹息，“再等等。”
他想起第一次见皇帝的场景。
皇帝的脾气很差，模样却和脾气是两个样子，那样子可爱，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偶尔开心的时候会露出小虎牙。
他穿过来的时候，原身已经和皇帝成婚很久了，因为是“包办婚姻”，皇帝对他并不感兴趣，皇帝似乎对后宫所有的人都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厌恶。
他仅仅是给对方夹了菜，皇帝就摔了盘子，身边太监宫女跪了一地，他坐着没动，有些担心地牵住对方的手问：“是吓到了吗？”
不知是否是因为他的神色过于担忧，皇帝愣了一下，脸颊竟慢慢红了。
此后每天都要摔个盘子，摔完就乖乖坐在旁边等牵手，等他说出那句：“是吓到了吗？”
林见溪到现在都不理解，这么可爱的人，为何会是个暴君。
也许这之间还有他不知道的故事。
虽然犯错就要承担后果，但林见溪实在是……
他的手颤着，五指慢慢收紧。
他的紧绷在林骁野看来是理所当然的害怕，所以对方并没有在意，反倒乐在其中地照顾他，给他剥皮，喂他吃糕点。
林见溪在发呆。
无意间咬了林晓野的手指都不知情。
等他回神时，林骁野正看着手上的牙印，朝他笑。
“……”
林见溪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停留的时间越长，就越多愁善感。
他甚至觉得每个人都没错，是经历太过曲折，是设定太惨造就成如今的后果。
但是又能怎么办呢。
林见溪把林骁野的手指牵来，先用水冲洗，再拿出药瓶，往上面洒药粉，有些好笑道：“你不会躲吗？任由我咬？”
林骁野说话总是带刺：“我想试试你牙有多尖，总是在他身上留那么多印子。”
林见溪也不生气，无奈道：“现在知道了吧。”
“……”
林骁野看着他，不再说什么。
他垂头给对方处理伤口，浓而密的睫毛遮盖住眼睛，林骁野莫名开口：“……其实你比他更适合做皇帝。”
林见溪笑的不行：“上朝的时间我都起不来，怎么做皇帝。”
“……”林骁野扯了扯嘴角，看向旁边的梨花树。
沉默很久。
两个人谁也没再说什么。
平日里这种场合，总有很多人找他说话，年轻孩子的哭一哭，对他心存恨意的故意冒犯几句，林见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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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觉得挺有意思，因为逗他们几句那些人就会脸红。
但今天林骁野在旁边。
没一人敢上来。
林见溪就继续发呆，他有点馋酒了，可惜按照他的人设，不能喝酒。
他盯着那茶，努力想象成酒的味道。
身边林骁野似乎很烦躁，呼吸不稳，良久又嗤笑一声。
林见溪猜这估计是在嘲讽林骁野自己，怕是又说服自己做什么坏事了。
唉。
皇帝匆匆赶来，第一件事就抱住他，林见溪像往常一样回抱住对方，双臂圈住对方脖颈，疲惫地把下巴搭在皇帝颈窝。
熟悉的体温。
林见溪心里有点难受，他深深吸气，忽然呼吸停顿。
——林骁野的手指轻拂过他的发丝，众目睽睽之下，忽然弯腰，吻在了他的指尖上。
那唇瓣带着湿润的温度，对方的鼻息也打在他的手背上，林见溪看着自己的手指，缓缓抬眼，与正弯着腰的林骁野对视。
林骁野故意笑着，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
“…………”
原来是在说服自己干这件事。
所以复仇的时候真的快乐吗，林骁野。
如此焦虑，烦躁。
林见溪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救林骁野的正确性。
如果让对方成为原著那样的杀戮机器，是不是不会像现在一样痛苦。
不过也好。
林见溪看着对方的眼睛。
至少林骁野能对他下得去手。
一片沉寂中，只剩皇帝的声音：“我好喜欢你。”
皇帝的表白永远不分场合，幼稚且直白，林见溪压下心里的酸楚，轻笑着回应道：“我也喜欢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避开了林晓野的视线，说完才看着对方。
余光瞥见众人的目光——
兴奋，赤裸，不忍，嘲讽……
皇帝不知情。
也只有皇帝不知情。
林骁野的动作是在羞辱皇帝，无声的羞辱。
也是在告诉他。
是时候承担曾经犯下的错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