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床榻上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红色棉被，两人皆是大吃一惊。楚思衡伸手摸了把被褥，指上居然没有沾到多少灰尘。
“这被褥应当是最近才出现在这里的。”楚思衡摩挲着指尖说，“莫非……”
“莫非真如那老嬷嬷所说——”黎曜松凑到楚思衡耳边，压低声音故作惊恐道，“这冷宫闹鬼？”
楚思衡呼吸微顿，给了他一记眼刀后便不在理会他，转身往外间走。灵堂中央的桌案静静立着一块木碑，上面同样刻着“浮尘”二字。
“浮尘……”楚思衡呢喃着，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楚思衡正凝神思索着，黎曜松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忽然俯身在他耳边唤道：“思——衡——”
那声调幽长又带着几分戏谑，激得楚思衡全身汗毛耸立。他愤然回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黎曜松，你发什么神经？”
黎曜松嘴角闪过一丝得逞的笑，在楚思衡进一步发怒前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本破旧的书册递给楚思衡，面露无辜道：“我这不是有所发现，赶紧过来告诉你吗？”
楚思衡懒得跟他争，接过书册借火光翻阅，越看越觉得眼熟：“这是…极云间的琵琶乐谱。”
“极云间？”黎曜松猜测道，“莫非此处原本住着的是极云间的姑娘？”
提到极云间，楚思衡茅塞顿开：“浮尘…原来是她。”
“谁？”
“二十年前极云间的头牌花魁，浮尘。”楚思衡顿了顿，“也就是三皇子的生母。”
黎曜松惊道：“南澈的生母？可…传言不都说静贵妃死后便葬入了皇陵吗？她的牌位又怎么会出现在冷宫？”
“葬入皇陵？呵，那不过是一个用来骗骗像王爷您这种外人的话罢了。”楚思衡合上书册道，“一个花魁，毫无家世背景，仅靠一时的宠爱，死后能入皇陵？追封一个贵妃称号，保留这所宫殿，怕还是楚文帝看在浮尘姑娘为他诞下一子的份上才做的面子功夫。”
“既是陛下为浮尘姑娘做的面子功夫，皇后又为何要派人在此轮番看守？”
“好问题。”楚思衡拿起桌上落灰的烛台用火折子点燃递给黎曜松，“找到皇后在这里藏的东西，一切便当水落石出。我右你左，开始吧。”
黎曜松接过烛台，不等他开口楚思衡便转身往右侧走。黎曜松下意识望向左侧，那床诡异的映山红棉被正静静躺在阴影笼罩的床榻上。
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划过脑海——天不怕地不怕的楚思衡，莫非……怕鬼？
带着这个念头，黎曜松果断转身往左走。管他是人是鬼，抓到揍一顿的事罢了。
然而一番搜查下来，除了那本破旧的书册，两人没再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好像宫殿主人一切的痕迹在很久之前就已被彻底抹除，那本最初发现的书册，再看反而像是有人刻意放在床头的。
可这里门窗皆封且无其它破坏痕迹，照理说没有人能进来……
“密道。”黎曜松灵光一闪，“这里会不会也有密道？”
“后宫又不是王爷您那四处漏风的王府，谁的手能伸到这里？”
话虽如此，但楚思衡依旧低头开始寻找起可能存在的密道机关。黎曜松趁机顺过楚思衡手中的火折子为他照明，方便他寻找机关。
一番搜寻后，两人又回到了最初的床榻边。
楚思衡站在床前犹豫了片刻，带着豁出去般的架势掀开了那床映山红被，却依旧毫无收获。
正当他要放弃这个猜想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楚思衡猛地僵住身体，身旁的黎曜松也同样察觉到了不妙。他小心翼翼吹灭火折子，将烛台放到床边落灰的桌子上，屏息听着身后的动作。
一阵沉重的摩擦声后，脚步声清晰了起来。
嘟——
嘟——
脚步声逐渐朝两人靠近，停在了两人两步远的地方。几乎是在脚步声停下的瞬间，黎曜松倏地回头，拽过身后人就往床上摁。那人想要挣扎，却被黎曜松扯过那床映山红被盖住。
那人在被褥里疯狂挣扎，黎曜松毫不客气给了他一拳，那人顿时闷哼出声，他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黎曜松死死摁着，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一旁的楚思衡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黎曜松便朝他喊道：“快思衡！过来帮忙！这家伙有点身手，先揍了再审！”
“唔！唔唔！”
被中人疯狂呜咽挣扎，楚思衡听着那人的声音，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抄起一旁花盆里插着的落灰拂尘，隔着被褥狠狠敲了下去！
“唔——！！”
两人一个用拳一个用棍，一顿混合双打后，被中人发出绝望的呜咽，放弃了挣扎。
黎曜松停止挥拳，重新吹起火折子掀开被子，冷哼道：“本王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这里装神弄鬼！”
火光亮起，映出了那人此刻的样子。
那人颤颤巍巍伸出手，把乱成一团糊住脸的头发缓缓整理好，又把吃到嘴里的头发拨出。随着他的真容逐渐显现，黎曜松脸上的审视逐渐化成了震惊。
“亲娘嘞…最凶悍的厉鬼都没你俩打起人来凶……哎呦我的老腰啊——”
这容貌…欠揍的声音……
化成灰黎曜松都不可能认错！
“白憬？”黎曜松不敢置信道，“怎么是你？”
白憬艰难地翻了个身，揉着腰控诉道：“喂，黎王爷，你要点脸好不好？这个问题不应该我来问吗？三更半夜出现在这偏僻荒凉的冷宫，你堂堂黎王……”
白憬的话音戛然而止。
借着火光，白憬终于彻底看清了此刻黎曜松和楚思衡的模样——
两人一身标准的绯色宫女装，原本盘起来的头发因为方才的打斗变得有些松散，配上各自的容貌……
嗯，这顿打挨得很值。
“噗…”白憬试着给两人留些脸面，奈何良心不允许，“哈哈哈哈哈——嘶…”
白憬因笑得过头扯动了刚才新添的伤，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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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反而笑得愈发停不下来。
黎曜松盯着他，却是一句呵斥的话都说不出来。
或者说是没脸说。
直到白憬彻底笑累了，黎曜松才忍着把他摁被子里闷死的冲动问：“你怎么在这里？”
白憬刚抹净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准备答话，结果一对上黎曜松的神情，眼泪又不争气地溢出。
“王…王爷，您还是先转个身吧，不然…不然噗…不然在下可能一个晚上都解释不完哈哈哈哈哈……”
“……”黎曜松忽然有了想杀人灭口的冲动。
楚思衡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他从黎曜松手中顺过火折子，拎起那床映山红被，莞尔道：“白大夫，为了安全起见，您还是尽快解释清楚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吧，不然冷宫就要走水了——”
眼看火折子要碰到那床映山红被，白憬脸色瞬变：“别！我说！我马上说！”
白憬用最快速度交代了所有事，原来自黎王府那天离开后，白憬便入了宫，这几天冷宫闹鬼的传言也都是白憬的“杰作”。
白憬对此很无辜，他明明什么都没干，甚至怕吓着外面那些小姑娘还特意放轻了动作，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没想到还是能传得那么邪乎。
……
两人沉默。
白憬揉腰直起身，望着两人道：“我说完了，到你们了。黎王与黎王妃，三更半夜…噗…咳……三更半夜穿成这样来冷宫，所谓何事？”
“那你又是来干什么的？”黎曜松不答反问，“你一个大夫三更半夜像鬼一样出现在已故妃子的冷宫中，有何企图？”
白憬瞥了眼楚思衡，嬉笑道：“王爷与王妃来此是什么目的，在下自然也就是什么目的喽。”
黎曜松神色微变：“你也是为了皇后之事来的？外面那么多巡逻的侍卫，还有院中的宫女，你……”
不等黎曜松将话问出口，白憬便笑着将两人领到一面墙前。他取下墙壁上的挂画，先是在墙上拍了两下，又敲了三下，墙壁轰然转动，露出了一条漆黑的通道。
亲眼看到冷宫中有这么一条工程浩大的密道，两人皆是大吃一惊。
楚思衡忍不住扭头望向白憬：“白大夫，这密道是你……”
“害，我哪有那个本事？”白憬笑着摆手，“这条密道是当年陛下将这座浮尘宫赐给浮尘时，浮尘暗中建造的。”
楚思衡一惊：“浮尘？可她不是极云间的……”
“她是极云间的头牌花魁不假，可同时她也是十四州青州州主座下最出色的弟子。若非后来西蛮来犯……”白憬眸色一暗，“她也不至于沦落京城。”
楚思衡欲言又止，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黎曜松凑到窗边一看，瞳孔骤缩：“皇后带人来了。”
两人立即停止对话，三人对视一眼，在白憬的带领下进入密道。
密道机关落下的瞬间，皇后带人破门而入。
“给本宫搜！搜不出来那两个贼人，你们通通都得死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