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将军沉默了。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书房里一时只剩下“笃、笃、笃”的轻响。
他是什么人？铁穹基地的定海神针。
他当然听懂了木沐话里的潜台词，那既是坦诚，也是警告。
他明白，这个秘密一旦泄露，会给这几个女孩带来多大的灾难。
觊觎、恐惧、疯狂……人性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会变得丑陋不堪。
良久，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敲击的手指停了下来。
“我明白了。”
他看着木沐，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这件事，从今天起，将成为铁穹基地的最高机密。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这是他的承诺。
也是他对这份联盟关系的尊重和保护。
木沐心里也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与身边的姐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赌对了，陈将军的格局和远见，让他做出了最理智，也是对双方最有利的选择。
“下一个本源……就是你们找到小宝的地方？”陈将军强迫自己将思绪拉了回来。
“是的。”
“根据商会提供的情报，我们追踪另一个本源的线索，到了一个被空间风暴隔绝的盆地。那里的变异动植物众多，非常危险。”
木沐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陈将军。
“我们在那里，找到了林婉儿她们建立的幸存者营地拾星园，也找到了小宝。”
陈将军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了。
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外孙是在怎样一个险恶的环境里，挣扎求生。
“那个盆地，是另一个本源力量的核心区域。”木沐继续说，“里面的空间极不稳定，与外界完全隔绝，这也是林婉儿她们始终无法离开，外界也从未发现她们的原因。”
“本源……”陈将军重复着这个词，他想起那个凭空出现的空间门，一个更疯狂的猜测在他心中升起，“你说的这个，是空间本源？”
木沐轻轻颔首。
“你……与它融合了？”
如果说许悠悠掌控物质的能力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那掌控空间……这又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地理的距离、钢铁的城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失去了意义！
“是我。”木沐坦然承认。
“侥幸通过了考验。”
唐乐言在旁边小声嘀咕：“这叫侥幸？那不叫侥幸的岂不是要当场飞升了？”
许悠悠在旁边默默点头，深以为然。
陈将军看着眼前这四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孩，一个成了物质的化身，一个成了空间的主宰。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异能强大了，这是……神话。
“所以，这就是你们能回来的原因。”陈将军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的。”
“这项能力……有什么限制？”他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首先，需要消耗巨大的精神力。开启的通道越大，距离越远，维持的时间越长，消耗就越大。以我目前的精神力，开启一个能容纳装甲车通过、连接铁穹和拾星园的稳定通道，最多维持十分钟。”
十分钟。
陈将军在心里默念着这个时间。
十分钟，足以改变一场局部战争的走向。
一支奇兵，一批关键物资，一次斩首行动……
无数的战术瞬间在他脑中闪过。
“其次，”木沐继续说道，“需要锚点。我只能在我去过，或者有我空间标记的地方开启通道。这也是为什么在回来之前，找您要开启空间通道的位置坐标。”
“原来如此。”陈将军了然。
这才是最关键的限制。
否则，这项能力就真的无解了。
唐乐言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对叶佳和许悠悠小声科普：“看见没，就是传送法术需要先去开地图，点亮传送点，玩过游戏的都懂。”
叶佳翻了个白眼，不想理这个中二病。
陈将军沉默了许久，大脑飞速运转，消化着这接二连三的震撼信息。
陈将军：“你们之前在通讯里说，方舟的计划，比我们想象的更疯狂，是什么意思？”
木沐：“他们所谓的清洗劣等基因，搞新人类进化，全是摆在台面上的幌子。”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撬开一扇门。一扇通往……这个世界之外的门。”
陈将军的身躯微微前倾，手指在桌面上收紧。
“根据八方商会的情报，那是一个更高维度的世界，方舟的疯子们相信，那里藏着成神的秘密。”
她停顿了一下，给陈将军留出消化的时间。
“一旦那扇门被强行打开，两个不同规则的世界发生对撞，高维能量会像洪水一样失控涌入，到时，我们这个世界将被规则排异、撕裂，最终毁灭，不复存在。”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因为方舟组织本身，就是一场灾难的产物。”木沐将齐秉衡揭示的秘辛转述出来。
“这个组织的诞生，源于一份失控的、代表着极端秩序的本源能量。那份能量扭曲了他们的思想，让他们变成了只追求所谓最优解，可以舍弃一切人性的怪物。”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陈将军的胸膛剧烈起伏，一股滔天的怒火和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在这一刻，他大脑中所有关于军事、关于战略、关于权力的概念，都轰然崩塌。
他忽然明白了。
他引以为傲的钢铁军团，铁穹基地百万幸存者的挣扎求生，在这场波及整个世界存亡的棋局里，都显得那么渺小，甚至可笑。
他们连棋子都算不上，他们只是棋盘本身，是那只疯狂黑手随时可以掀翻的背景。
真正能与执棋者对抗的，只有同级别的对手。
而他面前这四个女孩，就是被这个世界意志推上棋盘，对抗那只黑手的另一个棋手。
良久，陈将军缓缓靠回椅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看着木沐，那张还带着几分青涩的脸庞上，不知何时，已经承载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他张了张嘴，喉咙滚动了好几次，才发出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铁穹……能为你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