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佳的脚，不听使唤地迈了进去。
唐乐言和许悠悠对视一眼，从彼此的反应里看到了同样的挣扎和警惕。
然后，她们也跟了进去。
“就是这儿，窗边的位置。”
“木沐”熟门熟路地领着她们来到一个四人卡座，潇洒地打了个响指，一个服务员立刻微笑着走了过来。
“您好，四位吗？锅底和菜……”
“木沐”连菜单都没看，“鸳鸯锅，特辣加麻。毛肚、鸭肠、黄喉、肥牛、脑花、虾滑，每样先来两份。素菜拼盘一个，再来四罐冰啤酒。”
她点的，全是她们宿舍聚餐时的老几样，连份量和口味都分毫不差。
唐乐言的指甲悄悄掐进了掌心，刺痛让她保持着一丝清明。
不对劲。
一切都太“对”了，对得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她悄悄观察着周围。
邻桌的女生正在抱怨男朋友打游戏不回信息，斜对面的大叔喝高了，正拍着桌子吹牛。
一切都充满鲜活的烟火气。
“看什么呢？言言。”
“木沐”把一双筷子塞进她手里，笑嘻嘻地，“是不是发现哪个小哥哥长得帅了？”
“没……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像做梦一样。”唐乐言斟酌着用词，试图刺探。
“木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有什么不真实的。来来来，锅底上了，赶紧的！”
沸腾的红油翻滚着，辣椒和花椒的香气瞬间升腾，呛得人直想打喷嚏。
叶佳的口水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分泌。
她看着“木沐”熟练地把一盘毛肚倒进滚烫的红油里，“捞吧！再烫就老了！”
“木沐”夹起一片还挂着红油的毛肚，放进了叶佳面前的香油蒜泥碟里。
叶佳的理智在呐喊，告诉她不能吃，这是陷阱。
可她的手，已经自己动了起来。
她夹起那片毛肚，送进嘴里。
爽脆、鲜烫、麻辣，混合着蒜蓉和香油的复合香气，在口腔里炸开。
就是这个味儿！
“卧槽……”叶佳含糊不清地说，眼睛都亮了，“太……太好吃了！”
一旦开了头，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理智的堤坝在极致的味觉享受面前崩塌。
许悠悠也开始涮自己最爱吃的虾滑，她小口小口地吃着，低垂的眼帘遮住所有情绪。
她注意到，刚刚那个给她们下单的服务员，此刻正站在吧台后，脸上依然挂着一模一样的微笑，姿势一动都没动过。
她放在桌下的手指，下意识地搓动起来。
“慢点吃，佳佳，你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
“木沐”笑着给叶佳倒了杯啤酒，然后转向唐乐言，“言言，你不是最爱肥牛吗？赶紧下啊。”
“对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手，“吃完我们去唱歌吧？就去学校后面的那家KTV，我已经把我们的专属包厢订下来了！”
唐乐言夹着肥牛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
火锅，KTV，然后呢？
是不是还要去逛夜市，回宿舍开黑打游戏？
这个幻境，正在一步一步地，将她们拉回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光。
用她们思念的日常，为她们编织一个温柔的牢笼。
“好啊！”叶佳已经喝得脸颊微红，她举起啤酒罐，大着舌头喊道，“今天不醉不归！”
“木沐”看向沉默的唐乐言和许悠悠，眼角那颗痣在灯光下闪着狡黠的光。
她笑着，用一种不容拒绝的、亲昵的语气开口。
“我请客，你们谁敢不动？”
......
寂静。
绝对的寂静。
当木沐的意识重新凝聚时，她发现自己正站在图书馆前的广场上。
一模一样的林荫道，一模一样的图书馆，一模一样的教学楼。
但是，这里没有一个人。
没有学生，没有车辆，甚至连一只飞鸟，一片落叶都没有。
风停了，声音消失了，阳光像是凝固的琥珀，将整个世界封印成一个精致、完美，却死气沉沉的城市模型。
她记得之前发生的一切。
她的意识被拖入水潭，进入那个镜面迷宫，她找到了路，进入一片虚无，在唐乐言的歌声中找回自己……
然后，她就到了这里。
她的同伴呢？
木沐尝试呼喊：“言言？悠悠？佳佳？”
声音出口，却被这片诡异的寂静吞噬得一干二净。
她立刻检查自身，异能还在。
心念一动，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出现在百米开外的图书馆门口。
空间能力没有被限制。
就在这时，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瞬间抓住木沐的心神。
它来自于……校门的方向！
她心念一动，身形再次消失。
下一秒，她出现在火锅店门口。
店内空无一人，但靠窗的那个四人卡座，却上演着诡异的一幕。
桌上的陶瓷碗像面团一样被揉捏，拉长，压扁，然后又恢复原状。
一双筷子自我扭曲，拧成奇异的螺旋，又猛地弹直。
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无意识地摆弄着玩具，带着一种强迫症般的精准和重复。
这个习惯……
是悠悠！
每次她走神或者思考的时候，手边的小物件就会不受控制地改变形态！
她们就在这里！被困在这个幻境里！
......
KTV包厢里，唐乐言彻底放飞了自我，抱着麦克风，从摇滚吼到情歌，最后直接来了段歌剧咏叹调，那穿透力十足的高音，震得桌上的酒杯嗡嗡作响。
异能真的消失了吗？她不信。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试探这个虚假世界的边界。
“我的天后！再来一个！”叶佳喝得满脸通红，“安可！安可！”
“木沐”笑着递给唐乐言一杯水，顺手拿起另一个麦克风。
“喝口水润润，别把嗓子喊劈了。下一首，该咱们的宿舍之歌了吧？”
屏幕上，《死了都要爱》那标志性的前奏炸响。
“来啊，怕你啊！”叶佳一把抢过麦克风，勾住旁边许悠悠的脖子，强行把她从角落里拖出来，“悠悠也一起来！”
“木沐”靠在沙发上，看着闹成一团的三人，她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眼底却是一片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