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州九宫县二仙山紫虚观,三清像前的长明灯忽明忽暗。
罗真人推开观门,望着墨染般的夜空,眉头拧成了疙瘩,往日里如帝王冕旒般高悬天际的紫薇星,此刻竟像蒙了层化不开的尸灰,黯淡得几乎要被夜色吞噬。
就在这时,紫薇星东侧却悄然亮起一抹异芒。起初不过是点萤火似的微光,像荒野里被遗忘的火种,转瞬间却以燎原之势攀升,金红色的光晕撕破夜幕,连周遭的星辰都被衬得失了颜色。
“紫薇失色,异星突起……天下要乱了。”老道枯瘦的手指掐着法诀,声音里带着颤意。
河北一名道士看见天空异象后喃喃自语。
“天降异象,明君已出。”
乔冽本欲南下辅佐田虎,此刻望着青州方向那团愈发炽烈的光芒,忽然改了主意,拂尘一甩便踏碎夜色,往东方而去。
三日后的临朐县,青石板路上已经能听见虎威军整齐的脚步声。百姓们挎着菜篮经过岗哨时,会自然地朝穿纸甲的士兵点头,孩子们甚至敢追着巡逻队的马尾巴跑。
这支上月攻占临朐县城的队伍,没抢粮没掳人,反倒开了粮仓赈济流民,日子久了,临朐县百姓都知道虎威军是一支为民造福的军队。
县衙后院的演武场里,宋虎正看着场中比试。周通挥舞着走水绿沉枪,额上青筋暴起,却怎么也绕不开对手那杆银枪。三十回合刚过,对方手腕一翻,枪尖已点在周通咽喉前半寸。
“停!”
宋虎拍了拍手,目光落在两个铁塔似的汉子身上。这两人是西北迁来定居青州的的回族兄弟,因为家乡受灾成为了流民,见到虎威军仁义,为民做主,便加入了虎威军。
沙志仁黝黑的脸上沾着汗珠,还在微微喘气,手中的长枪枪随着呼吸轻晃。
“好功夫!”
宋虎测试完沙志仁、冕以信两人道。
“你二人武艺不错,而且你们还略懂兵法,我决定让沙志仁,你去统领守备步兵卫,给我把县城防务盯紧了,等到临朐县一切都上正轨后,你在组建第二步兵卫。”
沙志仁没想到才投奔虎威军就得到重任,激动的道:
“多谢将军,沙志仁必将以死相报,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冕以信,我现在新组建一个骑兵营,缺个营指挥使,你暂时为营指挥使,这骑兵营五百骑兵归你了。”宋虎站起身对着冕以信说道。
“多谢将军!”
“你们先下去准备,务必将军队训练好。”
“是,将军。”两人刚抱拳领命就下去了。
这个时候李忠就揣着个油布包凑了过来,打开后里面是一摞账本:
“哥哥你叫我暗中去查临朐县乡绅的罪证,现在已经收集齐全。”
这一摞账本记着临朐县乡绅的罪状,是宋虎吩咐李忠这几日收集的。
李忠是这几天才加入虎威军的,宋虎记得李忠绰号打虎将,是九纹龙史进的枪棒师傅,后来打败了小霸王周通成为桃花山寨主,宋虎见李忠处事原润,又长年行走江湖,所以宋虎命令李忠组建虎威军情报网,为虎威军的耳目。
宋虎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看到杨家强占良田三百亩,逼死佃户七家时,猛地将纸拍在案上,茶碗都震得跳了起来:
“这群狗东西!连畜生都不如!”
“李忠,随我去见何县令,这些恶霸劣绅必须要严惩。”然后宋虎带走李忠去县衙大堂。
“何县令你看,你看看这些乡绅的罪证,这些人做的孽,老天爷都容不下!简直是罄竹难书啊!”
何栗自从接任千乘县县令之职后就没有休息过,什么大小事情都需要他何栗亲自过目,不然他何栗不放心,怕百姓受苦。
“这些恶霸劣绅,都该抓起来。”
何栗那布满丝的双眼看后这些恶霸劣绅的罪证后,愤慨的说道。
何栗气得手都在抖,把罪状拍得啪啪响:
“抓!全都抓起来!该杀的杀,绝不姑息。”
何栗从来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临朐县有这么多作恶多端的人。
也想不到这个的反贼头子竟然没有大肆挥霍,搜刮民脂民膏,竟然能够为民做主得罪这些士绅阶级,何栗现在有点佩服宋虎,对宋虎的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不光要抓这些恶霸劣绅!还有查抄全部家产,在将恶霸劣绅的土地分配给临朐百姓。”
宋虎大步走到院中,对着列队的士兵朗声道。
“兄弟们,咱虎威军不是来占山为王的!这些乡绅吸百姓的血,敲骨吸髓,今天咱就‘打土豪,分田地’,让临朐县的父老乡亲有饭吃、有衣穿、有地种!”
“周通,带第一步兵卫跟我走!”
夕阳把队伍的影子拉得老长,最先被围的是城东杨家。这座青砖黛瓦的宅院外砌着两丈高的坞墙,庄客们举着刀棍在门楼上叫嚣。
“知道这是谁家吗?杨家!县太爷都得给我们家老爷请安,瞎了你们的狗眼,你们这群反贼敢撒野?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周通怒目圆睁,大喝道:“放你娘的屁!贼子安敢辱我虎威军,兄弟们给我杀光这些恶霸劣绅,给我冲啊!”
数百身穿纸甲士兵,高举着圆盾撞开朱漆大门,庄客们的刀劈在盾上只留个白印。
士兵整齐的向前突进,杨家庄客都不是虎威军的对手,不一会儿都被虎威军杀破了胆,纷纷弃械而逃。
不过半个时辰,坞墙里的哭喊声就歇了,杨家族人被捆成一串,像拖死猪似的往县衙去。
“将军,临朐县所有恶霸劣绅,都已经被抓起来了,缴获良田、钱粮无数,何栗县令正在统计。”周通满身血迹斑斑的跟宋虎说。
第二日午时,县城中心的广场上挤满了人。宋虎站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脑袋,朗声道。
“乡亲们,这些人平日里抢你们的地、占你们的粮、害你们的命,今天咱就当众算账!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将军这手段实在高明,公开审判。一来能让百姓亲眼见着我们惩恶扬善,比千言万语都管用;二来这些恶霸劣绅的罪行传出去,江湖上的好汉定会觉得我们虎威军行事磊落,百姓们也会打心眼儿里信服。”
“长此以往,到时候会有更多绿林好汉来投靠桃花山,备受欺凌无处喊冤的百姓会到桃花山请求我桃花山为民做主,虎威军在江湖上名声会越来越响亮,威震京东路,到时候民心所向,将来……”
想到这沙志仁眼里的闪过一道光芒。
下面的村民顿时议论纷纷,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真的有人为他们申冤。
人群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颤颤巍巍的挤到前排,她布满皱纹的脸满是悲痛,一下就跪倒在李慕白等人的面前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
“青天大老爷们,给老身做主啊!”李慕白急忙上前扶起老妪道:
“老人家,有何冤屈,慢慢道来,我桃花山定当为你做主。”
老妪哭哭啼啼讲述起来:“俺家有一孙女,今年年芳二八,在年初时出门给俺在地里干活的儿子送饭,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杨家少爷杨伟,那个畜生见俺孙女容貌俊秀,便生出歹意,拦住我孙女,不让俺孙女走,还欲轻薄,杨伟那个畜生指使一些闲汉,把俺孙女强行拖进一旁的树林里,俺孙女性子烈,拼死反抗,等俺们找到她时,人已经没气了啊!”
她捶着胸口,哭得撕心裂肺:“俺儿子去找杨家理论,反被他们说成是诬告,活活打死后扔到河里,还说他是自己失足落水!”
“青天大老爷啊!你们可要为俺做主啊!俺四处去告官,可是那衙门的人收了杨家的好处,说俺胡说八道,把俺赶了出来。俺这孤老婆子,只能每日以泪洗面,求各位老爷为俺儿子和孙女申冤啊!”老妪说完,又连连磕头,哭声撕心裂肺。
台下村民听了,都纷纷感叹道:
“作孽啊!”
“……”
听完老妪的诉说桃花山上下都义愤填膺,骂声一片。
“乡亲们!今日里罪魁祸首都在此处,如果还有冤屈的,一个个来说,这群畜生欺压大伙儿这么久!今日就一起算账!”
周围的村民们再也忍不住了,有人捂着脸抽泣,有人攥紧了拳头。
一个汉子突然喊道:“俺爹也是被杨家逼死的!他们强占俺家的地,俺爹去理论,被他们打断了腿,躺了三个月就没了!”
“俺家闺女被他们抢去当丫鬟,活活折磨死了!”
“俺们家的粮食,每年都被他们抢走大半,还说是什么‘孝敬’!”
“俺们村去年遭了灾,杨家还逼俺们交双倍租子,不然就拆房!”
这些士绅家族历年来草菅人命,作威作福,欺压百姓,这一刻就像被点燃爆发的火山,一群村民们纷纷上来,将他们那些丑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说了出来!
宋虎听得牙齿咬得咯咯响,抬手示意乡亲们安静,沉声道:“将这些恶霸劣绅与其他助纣为虐的庄客、闲汉,一并斩了!”
随着几声惨叫,那些平日里跟着杨家横行霸道的恶奴纷纷倒地,村民们看得解气,有人甚至忍不住鼓起掌来。
老妪颤巍巍地走到木柱前,看着杨伟那死去张惊恐的脸,突然抬起拐杖,狠狠砸在他身上:
“你这个畜生!还俺孙女的命来!还俺儿子的命来!”
临朐县乡亲们看见虎威军为民做主,不少人大仇得报,跪倒在地朝着宋虎磕头感谢:
“多谢大王为民做主!”
“虎威军对我等恩重如山!”
宋虎看着这场景,忽然跳下台,对着黑压压的人群朗声道:
“老人家,起来吧,我宋虎是个粗人,也是被贪官污吏逼上造反的这条路,但咱虎威军不欺负百姓!朝廷不给你们活路,我给!往后谁再敢欺负你们,就报虎威军的名号,我宋虎要是不管,任凭你们唾骂!”
“大王仁义”
“大王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虎威军是一等一为民做主的大英雄。”
人群里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山呼海啸般的呼应。孩子们举着树枝跟着喊,老婆婆们抹着眼泪笑,连最木讷的庄稼汉都红了眼眶。
虎威军的弟兄们站在一旁,听着百姓的称赞,腰杆挺得笔直,昂着头嘴角带着着笑容。他们这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真心实意地感谢,感觉这辈子值了。
宋虎望着眼前欢呼的百姓,心里清楚,这不仅仅是除掉恶霸劣绅,更在百姓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一颗关于公道、关于希望的种子。
而这颗种子,终将在京东路的土地上,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在场边的沙志仁望着这一幕,忽然对身边的冕以信说:
“瞧见没?这比千军万马都管用。”
冕以信看着宋虎正被百姓围着,阳光落在他肩头,像散发无尽的光芒微笑道。
“我之所以投奔将军,正是将军这待民亲和,为民做主不似作假的行为,让我心甘情愿为其驱使。”
沙志仁听见冕以信的话后赞同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