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萧昭宁霍然转头,发髻上的赤金步摇随着动作簌簌晃了晃,坠子上的小玉珠轻轻碰着,叮叮响了声。
“哎!你们来了啊!”萧昭宁见是他们,眉眼一下子亮了,忙走了过来,笑着道,“我还正打算让人去告知你们一声呢!”
祁砚清朝她微微颔首,“三公主。”
萧潇抬手指了指她身后正忙得团团转的小厮们,眉头微挑着疑惑道,“你们这阵仗,到底在忙活什么呢?”
萧昭宁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道,“晚些时候你们便知道了。”
“为啥现在不能说?”萧潇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心里头越发好奇,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话头一转问道,“哦对了,怀玉表兄不是也在府里吗?
“这会怎么没见他?”
萧昭宁笑眯眯回道,“他在厨房里呢。”
“怪了,怀玉表兄在厨房干嘛?”萧潇更加好奇了。
“哎呀!你哪来这么多问题?人家祁二公子都你没那么多问题。”萧昭宁带着点不耐轻哼一声,手却没停,直接把旁侧一盏叠着的灯笼塞到他怀里。
“好了,别絮叨了,先搭把手,晚些时候你便知道了。”
“眼下你的差事就是帮忙挂这些灯笼。”
“哦。”萧潇呐呐应了声,下一瞬将手里的灯笼提了提,又问道,“怎么挂?挂哪里?”
他长这么大,哪里干过这些粗活?眼下提着灯笼,真是手足无措,压根不知该怎么挂。
祁砚清也没做过这事,也是不知,只静静抱着手里的锦盒等着下文。
萧昭宁瞧萧潇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忍着笑指了指前头的屋角,“瞧见没?”
“上边屋檐下头有个小铁钩,你运起轻功拎着灯笼,轻巧一跃往上一挂就成。”
“原来如此,那还挺简单。”萧潇表示懂了,直接拎着灯笼,手腕轻轻一旋,足尖在廊柱上借力一点,身形已如轻燕般掠起。
他眼尖,瞧准了那小铁钩,单手托着灯笼往上一送,绳结便稳稳搭在了钩上。
落地,他拍了拍手,“怎么样?挂对了吧?”
“对了,对了。”萧昭宁扫了眼那高高挂起的灯笼,满意地点了点头。
心里头暗赞自己这主意真不错——让萧潇来挂灯笼,果然又快又妥帖。
旁的小厮不会轻功,挂灯笼时总得搬来木梯搭着,踩着梯阶一格格往上爬,还要小心翼翼托着灯笼找钩子,来来回回要费不少手脚。
萧潇却省事得多,拎着灯笼足尖一踮,人便轻飘飘掠上去,抬手间就把灯笼挂稳了。
倒是比那些小厮们快了许多。
这会儿,柳汀兰缓缓走了过来,先温和地颔首打了招呼,“小郡王,祁二公子。”
随即目光转过来落在萧昭宁身上时,才轻声问道,“昭宁,东边那处院落已经布置妥了,你这边布置好了吗?”
萧昭宁眉眼弯弯,凑过去拉了拉柳汀兰的袖口,语气里带着点亲昵的夸赞,“嫂嫂果然是妥当人,这点事办得利落!”
“我这边也快完成啦。”
柳小姐如今已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祁砚清忙敛了敛衣襟,对着她微微躬身行礼,恭声道,“太子妃娘娘。”
萧潇正了正身子也回了声,“太子妃娘娘。”
“看来你们这段日子不在京城,一回来倒是拘束了不少。”柳汀兰笑着,眉眼间还带着点温和的笑意。
萧昭宁点头附和,“确实,这两人恭敬得都不像他们自己了,就连萧潇,也像是被人附了身似的。”
萧潇瞪她,“你才被人附身了呢,我那是尊重,是尊敬,你懂不懂啊?”
“啊哈哈!”萧昭宁朗声笑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故作的惊讶,“咦——你还是那肆意嚣张的小郡王吗?”
“竟会把‘尊重’‘尊敬’两个词挂在嘴边,可真是难得啊!”
“以往你可是拽得要上天呢,见着人就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哈哈哈!”
“萧昭宁!”萧潇被她气得大叫,“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什么鼻孔朝天?”
“简直是把我说得跟个混不吝似的。”
“诶呦!”萧昭宁瞪他一眼,“叫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又没聋。”
两人一见着面就又吵架,祁砚清和柳汀兰默默看着,早已习以为常。
会客厅处。
金氏目光扫过外头,望着里里外外穿着光鲜的丫鬟小厮正忙着活计。
心里不由想起先前那两个贵小姐——那时见她们头戴珠钗、一身华服,气度本就不似寻常人家的姑娘,身旁更有几个侍卫守在庭院外。
那戒备森严的模样,越发衬得她们身份不凡。
她心里越发觉得奇怪:表姐和表姐夫不就是寻常商人吗?这些贵人怎会上门来?
正满心疑惑,就见云夫人笑呵呵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云夫人扬声道,“这里便是会客厅,你们把东西摆进来就好,有劳了。”
金氏急忙拉住她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探问,“表姐,这些人,还有外头那几位,到底是啥人啊?”
云夫人笑呵呵解释道,“外头那几位是月儿的友人,其余这些人是她们带来的。”
“今日府里是有什么好事吗?怎么她们都上门来了?”金氏又问。
话音刚落,云夫人先是一怔,随即却带着几分诧异扫了她一眼。
月儿和烟儿同一天出生,她作为烟儿的亲娘怎么不知今日是何日子?
难道是忘记了?
见她表情怪异,金氏茫然道,“怎么了?表姐。”
云夫人直接点明道,“今日是月儿和烟儿的生辰,你忘记了吗?”
话刚出口,金氏只觉被兜头泼了盆冷水,眼神一阵闪躲,忙讪讪笑道,“啊哈哈,我……我当然记得!”
“只是没想到,她们竟是上门来给月儿贺生辰的。”
“月儿能有这般友人,真是再好不过了。”
云夫人静静望着她,心里头忽地漏过一念,总觉得她这会儿有些不对劲。
转而又将这念头挥开了——许是自己想多了。
外头人手多,做事又细致麻利,不到两个时辰,就把府里上上下下布置得华光璀璨,恍若仙境一般。
日头渐渐西沉,天边浮起一层淡金的霞光,将府里刚布置好的彩绸灯笼都染得暖融融的。
萧昭宁几人立在庭院中,望着周遭布置得宜的景致,脸上都噙着浅笑,显然是满心满意。
萧潇挑了挑眉,“瞧子还不错嘛,这可是小爷头一回帮别人布置府邸,倒有几分新奇。”
祁砚清浅浅一笑,“确实挺有成就感的。”
柳汀兰笑着道,“也不知世子爷是打哪儿寻来的彩灯笼,挂上去可好看极了。”
萧昭宁抬眼瞧着日头,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想着该派人去唤云知月回来了。
这当口,褚怀玉缓步走了过来,抬眸扫了扫四周,心里头暗暗点了点头。
萧昭宁见他来了,问道,“怀玉表兄,这会也该派人去寻知月回来了吧?”
“嗯。”褚怀玉微微点头,声线平淡,“我已让人去寻了。”
“噢,原来今日是云知月的生辰啊,我说你们怎么搞这么大阵仗呢。”萧潇瞬间明了。
此时另一边。
安卓循着长秋留下的暗号,一路寻到城外才找着几人,心里暗忖:乖乖,这跑得可真够远的。
树后,他学鸟叫了两声,长秋双耳动了动,转头瞥去,安卓立即朝她打了手势 ——回府。
长秋暗暗点头,忙寻个由头带着云知月往回赶,身旁的苏珞烟却耷拉着脸,一脸“命苦”地跟着两人。
这侍卫简直跟有病似的!逛完南城,偏说要逛北城。
逛完北城了,又嚷嚷着要去城外瞧瞧。
他二人倒是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可她哪里遭过这份罪?长这么大就没走过这么远的路!
脚上的绣花鞋都快磨穿了,脚底板更是酸得钻心。
她暗自咬着牙发誓,回去以后说什么也不跟着云知月出门了!
傍晚时分,几人回到了云家门外。
屋顶上的玄影、玄夜、玄五、玄七、玄九、玄风几人,一眼瞧见底下的人,忙不迭正了正身形,下意识就握紧了手里的彩色花瓣和红碎纸片。
而藏在庭院里的褚怀玉几人,目光一眨不眨地凝着门口,那模样,分明是盼着门快点开。
外头,云知月望着府门正纳闷呢——怎么关着门?连平日里守在这儿的小厮也不见踪影。
身后的苏珞烟实在累得挪不动步,刚想张嘴叫那侍卫开门,嘴还没来得及张呢,就被人一把捂住,连拖带拽拉到了暗处。
长秋自始至终动作都快得很,连半分声响都没弄出来。
云知月的心思全在那扇门上,压根没留意身后的动静。
她上前轻轻一推,府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只见里头暗暗的,静悄悄的,她心头一阵纳闷,不禁抬脚往里走了几步。
忽闻“刷”的一声轻响,四下的灯骤然齐刷刷亮了!五颜六色的光晕瞬间漫了满院。
云知月脚步蓦地一顿,带着几分疑惑抬眸望去。下一瞬,五颜六色的花瓣裹着细碎的红纸便涌了下来,漂亮极了。
漫天飞舞的花瓣簌簌落在她发间、肩头,连空气里都沾了点软甜的香。
云知月怔怔地立在原地,眸子一眨不眨凝着眼前这漫天绚烂的景致,正懵着神琢磨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就听得一道道响亮的声音涌了过来。
“知月,生辰喜乐!”
“知月,生辰喜乐!”
“月儿,生辰喜乐!”
“月儿,生辰喜乐!”
“月儿,生辰喜乐!”
“云知月,生辰喜乐!”
“云姑娘,生辰喜乐!”
前头那一道道声儿刚落,紧接着,又是一片齐刷刷、亮堂堂的声气撞过来,“恭贺主子/云姑娘生辰喜乐!”
一道道震耳的声浪涌过来,砸得云知月心尖发烫。
院内灯影摇曳,满堂华彩,褚怀玉几人齐齐从暗处走了出来,脸上皆带着笑,目光温温地望着她。
云知月怔怔,高兴之余,泪意比笑意先溜了出来,她忽而扬起一抹笑,无声说了句,“谢谢。”
真的谢谢,前世至今——六年了,她重新过生日了。
萧昭宁见她怔怔站在原地,便笑眯眯上前将她拉了过来,“知月,快过来,怀玉表兄还给你准备了蛋糕呢。”
“好。”云知月唇边漾开一抹轻笑,跟着她往里走。
会客厅里摆了几张圆桌,几人相携着踏进去时,褚怀玉已吩咐人把糕抬了上来。
一瞧见那糕的模样,萧潇没绷住,“噗嗤”笑出了声,扬声夸道,“怀玉表兄,你这手艺可真好!哈哈!”
几人一听这话,目光齐刷刷落向那糕上。
就见那糕分了上下两层,上层似朵半开的花,下层却似歪歪扭扭的三角模样,瞧着形状实在有些古怪。
萧昭宁瞪大了眼睛,这是蛋糕吗?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柳汀兰轻抿唇,看来世子爷着实费心了,就是手艺还得多练。
祁砚清扶额轻笑,“其实仔细一瞧还挺好看的。”
云老爷和云夫人不禁对视一眼,急忙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不能笑,堂堂世子爷为他们女儿亲手做蛋糕,就算做得不好,这份心意也非常人所及。
褚怀玉抿了抿唇,眉头微蹙着,下意识朝云知月望过去——这已经是他做得最好的一个蛋糕了。
其他那些根本不能看。
云知月侧头对上他的目光,弯了弯唇,眼尾漾着浅淡的笑意,轻声道,“熙珩,多谢你。”
想来是他第一次做蛋糕,虽然做的不太好看,但这份心意,她很感激。
萧昭宁想到什么,忙开口,“来来来,知月,插上蜡烛点火指不定就好看了。”
“好。”云知月闻言点点头。
几人正说着,这时萧景瑜和祁宴舟走了进来。
萧昭宁瞥见来人,忙扬声招呼道,“皇兄,宴舟哥哥,你们来得正巧!这会子正点蜡烛呢。”
云知月刚想俯身行礼,萧景瑜却轻摆手,“云姑娘不必多礼,我们不过是来讨杯酒喝罢了。”
话落时,他余光扫过她腰间的玉佩,心头蓦地恍然。
怪不得怀玉表兄要唤他们几个过来吃蛋糕,敢情是让他们来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