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手一颤,急忙吩咐,“喜娘,快检查检查,还有什么疏漏没有?”
“禾香,清香赶紧搀扶大小姐。”
“是。”一众下人瞬间忙活起来。
喜娘回应,“夫人,已准备妥当。”
“夫人,已准备妥当。”屋内一众侍女嬷嬷随其后回应。
声音沉稳响亮在屋内回荡,震得柳汀兰耳尖微麻,盖头下的红唇轻轻抿着。
此时,外头门口早已停着一顶金碧辉煌的喜轿,明黄轿身缀着鎏金饰件,十六名红衣轿夫肃立不动。
府门两侧早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侍卫持戟拦开围观百姓,内侍持节立轿前。
在众人目光中,新娘被扶了出来,红盖头遮面,霞帔金线晃得耀眼。
柳汀兰踏轿凳时,只听身后传来母亲低泣,父亲低声叮嘱,“兰儿,入东宫谨言慎行,敬太子,睦宫闱。”
“若有委屈难处,不必瞒着,定要常捎信。”
“为父不求你显贵,唯盼安稳。”
寥寥数语,藏着男人压在喉间的千言万语。
他既知深宫难测,不敢盼女儿风光,只愿她能护好自己,哪怕隔着宫墙,一封家书也能让他稍安。
帘落铃响,柳汀兰坐在轿中红了眼,泪珠悄然滚落,一半不舍,一半悸动。
司仪官高喝一声,“起轿!”
铜鼓应声擂响,咚咚声沉厚如雷,震得轿身微微发颤,队伍缓缓前行。
太子大婚,整个京城都浸在红绸与喜色里。
朱雀大街自宫门至东宫一路铺着红毯,两侧禁军执戟而立,百姓沿街跪拜。
而那顶金辉辉煌的喜轿由仪仗簇拥着,缓缓穿过朱漆宫门。
轿帘上金线绣就的龙凤呈祥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东宫内外早已张灯结彩,殿前香炉里燃着合香,司仪官唱喏声穿透礼乐。
随着喜轿落地,萧璟俞身着正红底金绣蟒袍上前,亲手牵过轿中伸出的那只覆着红帕的玉手。
从此,兰儿便是他妻——东宫太子妃。
东宫宴厅殿内红绸宫灯映金砖,玉爵金盘盛珍馐。
众宾客按品位列两侧。
侍从们身着统一服饰,垂首蹑足地穿梭其间,轻缓有序地为其添酒布菜,未有半分喧哗。
乐师在殿角奏着雅乐,丝竹之声悠扬,却盖不住偶尔响起的碰杯声与低低的谈笑。
殿内一角,萧昭宁夹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嚼了嚼咽下去,才开口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皇兄和柳姐姐都成了亲。”
云知月轻笑,“这不是挺好的嘛。”
萧昭宁点头附和,“是挺好的呀,我就是感慨一下啦。”
“对了知月,你可有心仪的男子?”
云知月手一顿,忽而脑海自动浮现一抹衣着月白长袍绣银竹的身影。
他算是吗?
半晌,萧昭宁没听见声音,转头去看云知月,却见她怔怔地坐着,眼神落在面前的酒菜上,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知月这是怎么了?
萧昭宁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知月,知月?”
云知月回神,悄然放下手中的筷子,徐徐开口,“目前不知。”
未来有太多变数,目前不知。
“噢噢,这样啊。”萧昭宁仔细看了看她的神情,自个若有所思起来。
看来知月对怀玉表兄,还没动心思呢?
可这副发愣的神情又在想些什么?还是在顾忌什么?
她抬手轻轻覆在云知月手背上,温声道,“知月,你我是友人,不管将来如何,你我依旧是友人。”
“好。”云知月轻笑点头,她虽不知昭宁为何突然说这些,可心底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熨帖过似的,漾起一片融融暖意
两人又随意闲谈了几句,话题漫无边际,却透着几分自在。
直到宴会的喧嚣渐渐平息,宾客散尽,云知月才起身告辞,缓步离开了东宫。
此刻,皇宫门口处。
褚怀玉衣着月白长袍绣银竹暗纹倚靠在宫门口处的偌大石狮子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
日头渐斜,金辉落他肩头,倒衬得那身银竹暗纹愈发清润。
他时不时抬眼望向内宫方向,眉宇间藏着几分不易察的轻盼,似在等什么。
而不远处停靠着一辆玄色马车,安卓,安泰执剑各站一旁。
安泰瞧了眼天色,纳闷道,“主子怎么不直接在东宫里头随云姑娘一同出来?怎得偏要在这儿等?”
“你傻啊?东宫里宾客众多,耳目混淆,主子与云姑娘又未定亲,难道就这样大咧咧的同进同出?”
“怕是让一些不安分的见了,又要无端生出些是非来。”
“主子这是在为云姑娘的名声着想呢。”安卓接话道。
这家伙脑子真是一根筋。
安泰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那你怎就这般笃定,主子等的是云姑娘?”
“话不是你先说的嘛。”安卓斜睨了对方一眼,那眼神似在看什么傻东西。
“行了,不说了,我看到云姑娘出来了。”
安泰点点头,没再出声。
不远处,云知月款步走出宫门,抬眼间便望见了石狮子旁屹立的褚怀玉。
男人通身气质清贵疏离,即便静立不动,也如寒玉凝霜般清冷出尘。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那挺拔身影与清隽眉目也如画卷中走出一般夺目。
云知月怔怔看着,许久没回神,心中悄然翻涌着千万种词句,偏没一句能描述出他那卓然气质。
“知月姑娘。”
不知何时,褚怀玉已缓步朝她走近。
直到声音传入耳,云知月才堪堪回神,抬眸望向他轻声道,“熙珩,你还未回去?”
褚怀玉对上她的目光,微微颔首,眉峰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些,“嗯,未曾回,知月姑娘,我在等你。”
云知月一顿,“等我?可是有什么事?”
褚怀玉轻点头,“嗯,有,我想问一下,此次去青州何时动身,也好早些做准备。”
云知月了然,“原来如此,那就后日辰时九刻动身,如何?”
“好。”褚怀玉应得轻缓,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
他想了想又开口道,“近来青州多雨,蓑衣和油纸伞知月姑娘记得备上些。”
“京城到青州虽不算远,却也得走一日路程,知月姑娘可以在马车内放些软垫,路上若是乏了便可靠着歇息。”
“好,多谢熙珩提醒,我定会记着。”云知月微微点头,眼尾漾开一丝浅淡的笑意。
没想到世子爷竟也会这般絮叨,一句句叮嘱里,似藏着几分温软。
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若是此刻来个人听见褚怀玉的话定会惊掉下巴。
说是聊天,可也不算,实则是褚怀玉单方面叮嘱找话题,说白了就像是没话硬找话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