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璨坐回车后座的时候，席韫正好挂断电话，结束了临时沟通。
前排的元诚和谢珺，无论是表情还是周身的躁动气氛，都已经平复了很多。只是从眉眼的边角里，还能捕捉到一丝意难平的不甘和厌恶。
轻微的动静从身侧传来，席韫暗灭手机的界面抬头看去。
车内中央后视镜里，青年坐姿端正眉眼带着探究，却没有直接开口打破车内微妙的平静。
不是去买臭豆腐？
席韫扫一眼双手空空如也的人。
下一秒，他的视线不由得收拢，落在了乐璨饱满红润的嘴唇上。
乐璨的皮肤白而细腻，出彩的五官在通透如白玉的皮肤上，更显得浓墨重彩。往常五官中最惊艳突出的，是那双时常含笑的桃花眼。
形状修长，眼尾上翘，笑和不笑的时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感受。无论哪种，时常都让人挪不开眼睛。
而如今，泛红肿起的唇瓣，饱满透亮地像是熟度完美的石榴籽。表面莹润饱满，似乎微微用力就能逼出丰沛的汁水。
这是辣的？
席韫收回视线。
猜测才从心底升起，一股轻微但无法忽视的味道飘进了他的鼻息中。
一点臭豆腐的微妙味道，更多的是辣椒独特又霸道的辛香气息。应该是味道太浓浸入了衣服里，而后慢慢散发了出来。
看来臭豆腐还是吃了。
只是不知道选择了什么样的辣度……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吗？”
好奇心可以暂时按捺，但这个东西就是越压制反弹地越厉害。乐璨看情况应当是暂时解决了，于是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席韫拉回自己飘忽的思绪，垂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绷紧，接着又缓缓放松。最近这种不必要的走神行为，似乎多了些……
“不过是买家临时撤拍。”
聚拢心神后，席韫言简意赅地解释了打电话的原因。
委托人在拍卖前撤回拍品，支付一部分的违约费用，这对于拍卖行来说，并不是不常见的事情。
这个解释，乍一听并没有问题。
可如果真的没有问题，乐璨清楚，元诚和谢珺就不会是之前那副情绪失控的样子。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也能看出这两个人在熟人面前从不藏着情绪，可也不至于因为偏袒亲近的人而是非不分。
“不是要回去拿户口本，继续走吧。”
席韫无意将乐璨拉入未愿景目前的漩涡中。在说完这句话后，他语气淡淡地叫了一声元诚的名字。
在路边停留许久的车子，复又发动了起来。
谢珺憋了好一会，在车子没过转角的时候，终于还是憋不住了。
她猛地深呼一口气，侧过身子扒着靠背，一脸倔强地看向斜后方表情冷凝的男人。
“不是我说，有哪家委托人撤回拍卖标的（di第四声调），就跟商量好了似的，几乎同一时间打电话的？”
“谢珺。”
席韫抬眼，冷淡的声线中带上了警告。
冷声被叫完整的名字，就没有人会无动于衷的。
谢珺反射性地一缩脖子，但对上席韫旁边青葱水嫩的乐璨，自觉席韫现在有人管的谢珺，暗自给自己打气。
席韫不想要谈论这些在他眼中无关紧要的人，但是她谢珺只是个俗人，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恶气！
她梗着脖子，“在我们未愿景最重要的拍品确认后，就迫不及待地搞这些小动作。”
“如果没有人从中作梗，我谢珺亲自把头扭下来！”
有人带头，憋憋屈屈开车的元诚也猛地高喊一声：“对！带我一个！”
一个两个义愤填膺，倒显得他这个未愿景的老板不作为，席韫气极反笑。
短促的一声笑之后，后座大刀阔斧坐着的男人缓缓抬眼看向车前。
“所以，明确这些东西是能帮助找到幕后之人，还是能解决眼前这个麻烦？”
席韫一向不会介意个人产生任何情绪，但是将不必要的情绪扩散向周围的人，徒增烦恼和恐慌，他恕难苟同。
乐璨眼见着两个雄赳赳气昂昂的人，像是被扎漏气的气球一样，瞬间颓丧地倒在了座位靠椅上。
显然，除了让自己更生气，哪个都不能。
点到即止，看到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两个人想明白了，席韫垂下眼睛，不明情绪的视线落在漆黑一片的手机屏幕上。
“事情分轻重缓急，等春拍结束之后……”
【那时该清算的，一个都不会漏下。】
乐璨静静倾听的同时，默默补足了席韫冷静话语下的未尽之言。
要知道有些致命的危险，并不是表面上的声势浩大。因为通常这些写在表面的危险，都会被人所警惕防备。
只有那些看似风平浪静下，出其不意的危机，才会不动声色、源源不断地吞噬掉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知道了是什么事情，乐璨放松下身体懒懒地斜靠着车门，撩起眼皮瞥了一眼从头到尾始终看得最清的席韫。
所以说，他喜欢聪明的人。
果然，在听到席韫的话之后，谢珺和元诚瞬间被安抚了，眼睛里也重新拥有了亮光。
“是的是的，”谢珺喃喃道，“现在还不是着急这些的时候！”
元诚稍微也冷静了一点，他忙接话道：“韫哥，那刚刚你电话里？搞事情的，会不会是席……”
元诚没有将“席”后面的名字说出来，因为这个姓后面可以跟的名字，不仅仅只有一个。
不过在心里，他还是觉得席子钰的可能性最大。因为会在拍卖会上动心思的事情，他们已经干过一次了，而且解出玻璃种翡翠的事情席子钰也知道。
群体撤拍这件事情发生地太快，时机也太微妙了。
席韫并不会妄下断语，“是谁还未可知。”
“我已经安排人尽力沟通争取，谈妥的可能性很小，准备好启用备选拍品。”
“是！”
元诚和谢珺异口同声地回答。
有些融入不进去的乐璨，望着眼前的这一幕，默默无声地抚掌表示自己的感叹和应和。
就在话题结束的先后，车子缓缓开到了乐家别墅的前面。
心头重压减轻了许多的元诚，恢复了活泼转头看向乐璨，“哥夫，我从刚刚就想问你了，你放在后备箱的那个坛子里是什么？”
“是一坛子臭豆腐吗？这么好吃的？”
谢珺也顺势探出头，好奇地补上一句。
那坛子是不透明的陶瓷坛子，十分像是老式腌菜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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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关于腌菜坛子，为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谢大小姐知道？其实她还是从厨房梁姨那学到的。
要知道梁姨不仅仅做菜好吃，做各种泡菜腌菜也是一绝。那种一绝就是知道那些东西不健康，谢珺还是抵挡不了，经常要从梁姨那讨要一些带回家。
从臭豆腐店里抱出来的坛子，还能是什么？
谢珺和元诚一致认为，那大概率是一坛子还没有加工过的臭豆腐片。原汁原味，臭味十足的那种。
乐璨迟疑地“唔”了一声，摇了摇头，“不算是。”
“至于臭豆腐的味道？”
乐璨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下自己在路边独自解决的臭豆腐，表情不算很好，“不建议尝试，不太好吃。”
为了逗席韫，乐璨特别跟老板娘要了大份的。当初进入席韫别墅的时候，他也跟梁姨试探过席韫的口味，还另外要求多加辣子。
一份分量不小，辣度爆表的臭豆腐，按计划应该要送到席韫的面前，没想到临时发生了恶性撤拍的事情。
虽说乐璨不怕吃辣，他也能直接丢掉这份味道不算好的臭豆腐，但是从小节俭惯了的人，就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
最后，乐璨一个人站在路边，被辣地嘴巴红肿，眼冒泪花，还是将臭豆腐一块不落地吃进了肚子里。
因为很久没吃了，第一口咬破酥韧的表皮，感受到滚烫咸辣的汁水在口腔中炸开的时候，那种久违的感觉足以弥补口味的不足。
但是，不好吃的东西硬着头皮一下子吃很多，即使怀恋的感觉再美好，也支撑不了多久。
到现在，乐璨依旧能感到胃里火辣辣和饱胀的感受。实话说，并不太好。
想到这个，原本真心建议的青年眉眼处带上了幽怨。那双朦胧似是含着雾气的桃花眼，看了一眼幸运逃过一劫的席韫。
乐璨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男主光环这种东西，但是面对这个男人，他好像经常性地吃瘪……
毫不知情的席韫：？
“不算是？”
元诚和谢珺一头雾水。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算是该是哪种情况？
“嗯，”乐璨漫不经心地点头，“我不是说了臭豆腐不好吃吗？”
两人：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不好吃……能和坛子里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他缓步下车，抬头看向不远处乐家的别墅。熟悉的建筑门前，比上次见过的那次，多了一些东西。
“因为不好吃，所以我让老板娘把豆腐都捞出来了，只留了泡豆腐用的臭卤水。”
元诚和谢珺继续疑惑：？
乐璨轻笑侧首，“不好吃总不能只祸害我，干脆留着，多找几个跟我一样的倒霉蛋。”
【况且浪费食物可耻。】
还有……乐璨看向似乎是发现他的身影后，突然乱起来的别墅，眼尾缓缓挑高。
他的面前，一队穿着安保制服的人举着金属探测仪，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你是谁？哪里来的？别墅禁止携带危险物品，把手举起来！”
嘴上说着是谁，但是步伐坚定，眼神闪烁，显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阳光下，青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给人渣的礼物，臭卤水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