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招不愧是绝招，早用晚用的杀伤力都一样强大。
当然，也有可能是乐璨的发言过于彪悍，周围的空气恍如凝滞一般，连呼吸的声音似乎都几不可闻。
乐璨快速转身看向身后出言不逊的人，完全不想探查席韫此刻什么表情。
只要反应够快，
尴尬就追不上他！
说话的是一个人，站在乐璨身后的却是三个人。
为首并排走的是两个穿着时尚的年轻男女，后面跟着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穿西装的中年男性。
前者除了赌石标配的强光手电筒，几乎两手空空。后者则拉着一只小推车，里面已经放了两块毛料。
很显然，在三个人中占主导地位的，是两位年轻人。
先前，莫名讽刺出声的是一个青年音。很好认，可乐璨瞧都没瞧他一眼，而是直直地看向了小推车里面唯一的一块明料。
不规则的橄榄球大小，让人见之忘俗的冰种蓝水翡翠。
像极了雨后的天空，淡而清新的蓝色，泛着很少的灰调，却依旧不影响它的漂亮清透。
也只有这时，乐璨才能深切的理解翡翠为什么要追求高种水。
种水越好的翡翠，即使是未经雕琢的模样，依旧莹润灵动到让人欢喜。
而这样一块不俗的翡翠，在原著里自然不会寂寂无名。
惦记的剧情自己追来了！
不过被刁难的对象从席韫变成了，他？！
作为被无辜牵连的路人（自以为），乐璨颇有些哭笑不得。
怀着万分复杂的情绪，抱着石头的青年终于抬起头，抽空看了一眼脸都憋绿了的两个年轻人。
很好，完全记不清是不是原著剧情里出现过的人物。
中年大叔大概率是个身不由己的打工人，三个人中也只有他冲着乐璨歉意地笑了笑。不过即使是笑，也是一副命很苦的样子。
曾经同为打工人，乐璨惺惺相惜地准备回以一笑。毕竟奇葩甲方和老板，真的各行各业都不缺。
然而，他的嘴角才上扬了一点弧度，两道惊诧的声音接连响起：
“你刚刚叫席韫什么？！”
本来架着手臂只作壁上观的女士，一副惊掉下巴的模样。
她反复看了看如松如柏的席韫，又看看抱着石头依旧清新俊逸的青年。难以置信却一时又挑不出来错处。
可想想其中的一方是席韫，都然又晃了晃仿佛进水的脑子。席韫，怎么可能？！
“哪里来的蟑螂臭虫，你也敢叫席韫叫，叫，叫……”
“叫老公。”
乐璨淡淡地补上另一个人支支吾吾、不敢说出来的称呼。
很好，都是认识席韫的人。
也不知道对他不假辞色，对男主扭扭捏捏的双标男士，在听到“老公”后脑补了什么。那张清秀的脸上一下含羞带怯，一下咬牙切齿。
乐璨当下心里就“哦吼”了一声。
有人当面觊觎他的老公，他是不是要生气一下？
可是，一想到被觊觎的对象是原书男主，乐璨又觉得没毛病。主角魅力值高，这不是古今中外大家的共识吗？
一时拿不定他该有的反应，乐璨就将视线投向了席韫。
桃花眼的青年微微歪着脑袋看过来，手里乖乖地抱着一只边角圆乎整体又方正的翡翠毛料。
像极了蹲坐地端端正正的猫咪，鼻尖轻轻耸动，眼神质疑：
铲屎官
你是不是外面有别的猫了？
席韫虽然联想不到猫咪这种柔软的小生物，却依旧敏锐地感知到了乐璨眼里的疑惑和探寻。
他极快扫过青年莹润如玉的脸侧，目光正对向了突然站直的另外两个年轻人。
看了两眼，席韫就漫不经心地收回了目光。
接着，他走到乐璨的身边，伸手将他手里小冬瓜一样的毛料接过来，放在了身侧的推车里。
“喜欢的话，可以买。”
“嗯。”
“不认识。”
乐璨愣了两秒，才想明白席韫惜字如金的三句话，是回答他从毛料能不能买开始后的所有问题。
青年的脸上蓦地绽开微笑扑了上去，“真的真的？！”
乐璨的重点在“冬瓜糖”石头真的能买，席韫却以为乐璨是在重复确认他真的不认识眼前的两人。
视线尽量避免不落在贴近上来的身体，席韫点了点头：“我一会会看得比较专注，推车可能要交给你照看了。”
乐璨一个飞扑抢过推车的扶手，又爱不释手地用手摸了摸“冬瓜糖”的表面，
“没事没事，放心交给我吧！”
一旁重点偏向席韫“嗯”声，主动认领了自己“完球家伙”身份的两人：“……”
更悲催的是，还没从上一秒的打击出来，下一秒乐璨和席韫的“甜蜜互动”，就击碎了都然和古辛学心底最后的坚持。
眼前的两个男人。
竟然是真的！夫夫关系！！！
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然而，乐璨完全没有时间和心情，去关心两个面容扭曲、仿佛被精神污染的陌生人。
有了席韫的肯定，他二话不说直接拿出手机，对准石头表面的二维码进行扫描。
不得不说，现代化的技术就是好啊！
“滴”的一声后，简简单单的黑白页面上，这块原石的尺寸重量和价格都明明白白地列了出来。
“真的不能砍价么？”
看到价格，青年低头沉思片刻，用肩膀戳了戳身边的男人。
想当初乐璨搜索赌石跳出来的视频里，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砍价相关。例如，报价五十多万的翡翠毛料，最后五万拿下。
十倍的差价，或许这些视频里面不否认含有剧本的痕迹，但也足以侧面窥见赌石行业里的水有多深。
另外，买东西不砍价，总感觉自己亏了！来之前，乐璨摩拳擦掌，早已经做好了猛猛砍价的打算。
或许赌石行业他是纯纯的新人，可砍价方面，乐璨绝对自信自己是这一行人里面排名第一的人！
可他瞧到了什么？
价格栏目下面，明明确确标注了“谢绝还价”四个大字。
加粗，标红，嚣张地不像是正常卖家会有的态度。
闻言，席韫偏转了一下身体。转到一半，银灰色重瞳里闪过一丝银光的人蓦地暂停了自己的动作。
刚刚那一下，仿佛惊雷落地在席韫面前炸开一片银光。
席韫在听到乐璨【好贵好贵好贵】的碎碎念心声后，将面前一整片的翡翠毛料情况都看进了眼里。
轻微的刺痛随着银光的扩散，如针扎一般袭向他双眼。
席韫缓缓拧眉在一片深深浅浅的黑色灰色和绿色中，终于抓到了一抹自己想要的颜色。
确定了毛料石壳的特征，席韫无声闭上了眼睛，开口说出的话却平静地让人发现不了一点的异常。
“谈姨是这里卖家的老主顾，她介绍我们来之前，就特别说了卖家的忌讳。”
虽然说顾客就是上帝，可是面对一些有实力的卖家，这个上帝的位置说不定得颠倒一下。
乐璨点头“嗯”了一声。
他清楚对于能在国内拿出一批稳定老坑料的卖家，人家个性一点也很正常。
席韫停顿了一下，“所以来的路上，谢珺并没有告诉你这些？”
乐璨回想了一下早上和一路上的情形，诡异地沉默了一会。
他想，大概可能或许，珺姐早早就忘了还有卖家的忌讳要告诉他这件事情。
席韫显然也想到，某些时刻谢珺的不靠谱程度堪比二哈性格的元诚。
“这里的卖家浸淫赌石行业几十年，对毛料的表现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自信，或者该说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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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璨撩起眼皮，无声在心中将席韫的婉转转化成更直接的表达。
“一般经由他手里拿出来的翡翠毛料，十之七八都不会有很大的偏差。”
乐璨了然地点了点头。十之七八，在有着神仙难断寸玉说法的赌石行业，骄傲一点只能说已经谦虚了。
“所以，在这里买毛料，买家需要遵循的唯一忌讳是：不能讨价还价。”
讨价还价在卖家的眼里并不会牵扯到利益，毕竟以卖家现在的地位和眼界，钱财如过眼云烟。
物质上的享受已经激不起一点水花，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追求。这种带有赌性的翡翠原石交易，恰好能够满足要求。
所以在卖家看来，还价不等于钱财损失，而是等同于质疑。质疑他的判断，质疑他的水平，质疑他的能力……
乐璨若有所思：“质疑和被质疑，对于上位者来说都是大忌。”
席韫有些惊讶于身边人的聪颖，他轻轻“嗯”了一声赞同了乐璨的总结。
“买定离手，落子无悔。卖家虽然在售卖前制造规则，但一旦交易达成，往后的再多的他并不会干预和在意。”
“买家是输是赢，是亏是涨，是质疑他还是尊崇他，均包含在内。”
乐璨眼尾微挑，眼底兴味浓重：“这里的老板是个妙人。”
就是确认没了机会砍价，少了他许多的乐趣。
青年面露遗憾地按下了购买的选项按钮。不多时，一个脖子上挂着工牌的工作人员就来到了身边。
再次扫码确认了工作人员的身份后，乐璨掏出了银行卡就开始一整套的刷卡输密码。
再一次“滴”声之后，卡里消失了整整十七万的同时，刷卡机丝滑地吐出一张转账付款凭证。
尘埃落定。
“冬瓜糖”现在是他的了！
乐璨抿唇浅笑着将凭证收了起来。等做完这一切，他忽然发现身边的席韫似乎有一段时间没再出声？
“席韫？”
眉眼冷峻的男人皱着眉头，那双奇异的重瞳紧闭。即使听见了乐璨的呼唤，也只是动了动眉心，没能开口回答。
乐璨看向席韫额头上渗出的细小汗珠，又扫了一眼满地的石头，心里无声轻叹了一句。
得，后备箱的轮椅估计要提早提出来了。
青年抬起双手贴合在男人的两侧脸颊，微微用力将对方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明知故问：“头疼了？”
“活该！谁让你天天晚上熬夜。”
乱说的，天天晚上熬夜的是他，不是席韫。
眼睛阵阵刺痛，耳朵里也一片嗡鸣，其实席韫听不清乐璨在说些什么。青年清朗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水膜难以到达他的世界。
但是……
【有要帮忙的地方吗？】
温柔的心声穿越了一切的阻碍，直达席韫的内心，他下意识“嗯”了一声。
本没有谁在同一个频道，却巧妙达成了某种和谐。
乐璨和席韫皆不以为意，坦坦荡荡地互动和沟通。在外人看来，眼前相拥的两人不仅亲密无间，自成一个小世界，还坐实了日日同床共枕！
对此，终于赶上来的席子钰咬牙切齿，“不知廉耻！”
一旁，眼红又不甘，气到浑身颤抖的古辛学猛地用手指向乐璨：“你你你，我要和你对赌！”
而后姗姗来迟的谢珺探出头，恰好和都然对上视线，两个女人异口同声指着对方道：“你怎么在这？！”
唯有元诚蒙头挤开挡在面前的人群，高举起手里的东西，“韫哥，哥夫，轮椅来啦！”
不巧将众人一连串反应尽收眼底，乐璨：“。”
他缓缓向后看去，毫不意外，捕捉到了一大批好奇和八卦的小眼神。
青年双眼逐渐丧失神光。
最后他缓慢而坚定地抬手，捂住了席韫和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