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简单不过的马车上燃着淡淡的香味，闻起来让人心里舒缓，修长的手指染着淡淡的丹蔻，轻柔地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腹中的胎儿已经有了四个月，若是平安降生，它会生在冬日，希望那时雪不要太大才好。
蛮人屡次与布达秘密联系，捕风捉影总能听到消息，小不除则留大患，刚好这几日胎象稳定，她心中在屋子里面憋不住，便同司挽一趟出去。
自打怀了孕，夜晚十分，总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大夫给她开了药，泡进热水里，蒸出药味，趁着温热进去泡上半个时辰，便会缓解，马车路过问药，这家铺子很有名，收来的药材品质上乘，司挽便下车买了一些。
她静静等着。
“我回来了。”门帘被人轻轻掀开，司挽手中提满了药，感觉像是买了好几月的药，他将药放在了桌上，已经入夏了，这里气候干燥炎热，他一上来，就用手擦汗。
一杯冷水才被司樾倒满，他知道是给自己的，拿起来一饮而尽。
“怎么去了这么久？”按理说，现在店里面不忙，司挽又有药方子，店里面的伙计熟悉药材，打包称药不过片刻，马车位置狭小，浮现出一股淡淡的香味。
她和司挽都不爱焚香，有孕之后更是连果香都用的少，小桌上上有一包药与其它药之间有一点距离，显然是他为了避免搞混所致，药材铺也有卖一些有香味的药。
只是司挽买这做甚？
“我出门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买家说这里的十香子好闻，这药材气味香甜，又有醒神的作用，二姐之间总说玉京的十香子药效不猛，总是让她犯困，我想着开在人烟稀少地方的药铺，能让这么多人专门买药，药应该是上等的，等会回去，就让姐你做个香囊，到时候见到了二姐就送给她，让她闻闻其他地方的十香子好不好用。”
这些年司挽一抽空就往玉京跑，人刚到玉京,发现她已经离开了，等去了下一个地方，司遥又回来玉京，俩人好像不在一个线上，彼此交缠却没有再见。
“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上次我们不是托人给她送银钱吗，送钱的侍卫去了一趟，说是找了好久都没有寻到她的影子，就将钱放在她住的院子里面了，听他说，沐雪园好像很久没有住人了。”
司挽说得时候有些急，“我去玉京的时候也打听过了，居然没有一点风声，二姐又不是神童，还能遁地不成。”话说到一半，司樾面露惊慌，好容易镇定下来，突然捂住肚子，面色苍白。
“怎么会这样？”意识到自己的急切害姐姐腹痛，司樾生下来身体就有些欠缺，比寻常女子晚来葵水，一直不规律。
他害怕出了意外，立马叫马夫停了车，找了家客栈，让司樾躺在床上不要乱动，他则飞奔而出，要去寻常附近的大夫。
过了刚刚那股劲，司樾刚刚的恶心呕吐好了不少，脸上慢慢上来颜色，她从怀中拿出香囊，将司挽买的十帘子放了进去，仔细扎好。
手指一直在摩挲着，定定望着香囊出神。
—
“你快说他是谁呀？”司遥越是不说，吕遇的好奇心已经膨胀到不行，她的眼睛要是能看透人心，一定会将司遥里里外外看一遍。
“是我弟弟。”
她从来没有向外提起国弟弟，吕遇道：“你还有个这么大的弟弟呢？”
司挽比她小五岁，现在也快十三了。
十三年，让一个奶团团长成了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司樾喜欢将自己窝在屋子里面看书写字，趁着无人的时候跟着表哥学剑，她是聪敏的、更是努力的，起初表哥是不愿意教她的，认为她肯定只是一时兴起，练不了几天就放弃了。
不知道姐姐最后是用什么方法感动表哥的，这期中她也吃了很多苦。
娘又不喜欢带她出去，与她年龄相仿的姐姐都在老家，过节的时候才来串门，家中只有司挽闲来无事，她老是跑到大夫人那，喂他吃饭。
喂着喂着，司遥发现他的脸越来越圆，五官都皱在一起，又开始给他减少饭量，一直到她进宫的时候，司挽的那脸在她的记忆里都是肉肉的，肉多就显得眼睛小，鼻子那会也看不出高低。
司樾看到了，总是觉得司挽太丑了，司遥起初硬着嘴说只是看着臭，但是仔细看又挺好看的，不是丑，是丑俊，俊俏中又带有一丝丑，这番说辞把大夫人都逗笑了，笑着插刀，可能是丑中带有一丝帅气。
后面她去翻看京城美男图，看过长眼浓眉，气度不凡的美人图后，她已经不能在欺骗自己司挽是丑俊了，她一狠心，将他碗中饭吃了一半，想要将他饿瘦一点。
肉多能显眼睛小，肉少点可能眼睛就大了。
“十三岁了。”
司遥左手提了个一袋子药，吕遇想其中肯定有什么缘由，夫妻反目，兄弟结仇比比皆是，她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连忙拉着她去别处绕了一圈。
香林、无患子、曲草、附子、马线子、天南星、乌头、巴豆，蜈蚣、蝎子……
看着没有余地的双手，吕遇打心眼里面高兴，眼里的痴妄让她多了几分灵魂，尤其是活在自己喜欢的环境里。
面对无妄之灾，她没有自暴自弃，没有痛恨不公，只是尽自己所能为她心中所想努力，她为魏国的血流成河悲伤，亲自见了曾经的同胞，放下了心中的成见，拥抱新的生活。
卑微挣扎，痛苦执着，只是她破茧的勇气。
“苦参、火冉子、豆蔻……”吕遇的注意力全在药材上，她手中列好了清单，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甚至还有几个字挤在缝隙里，司遥几乎能想到，她写字时的模样。
“妈呀，怎么少了一味药。”
她又清点了一遍，确认就是少了一味药，连忙跑去问店里的小伙计，听到“十三草”三个字时，原本准备在卖一点的伙计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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捎上歉意，“真是不好意思，在你们来之前，就有人将本店的十三草全买了过去，我们店里吗也有几样药材，像当桂、圆子，灰草与它药效类似，不如姑娘讲究一下？”
寒、热、温、凉、酸、苦、甘、辛、咸，药材靠着四气五味进行简单的区分，十三草带的毒偏热，且味酸，其余的药材大多偏凉且味凉，虽然最后的作用想像，可其中却相差太大。
“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卖十三草的吗？”吕遇还是想要十三草，伙计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是我们不说，而是这药特殊，既能补气又能下毒，用它补气之人多少肝肾虚弱，阳气不足的病人，而用它下毒又多少那些跑江湖的人，这药一般很好卖的，今天早我们补好的药，没过多久全被人买了，整个仙人街就我们家进，不然我就不会叫姑娘用其他药代替了。”
说完，脸上的歉意又显现了一分。
吕遇有些失落，司遥道：“这么多药草，今天全被人买走了？”
要说跟吕遇一样，想用来炼毒药，一下子买光了铺子的药，他们不怕他用来干坏事，要是说是补气，一下子要用这么分量，那人岂不是虚弱至极，要瘫在床上。
小伙计猜到了司遥的心思，轻轻道：
“仙人街本来就是开在混乱地界，买卖生意从不过问，要是放在安定地带，只怕你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能买毒药的原材料，大多数点卖的药材并非是故意偷工加料蒙混过关，而是防止有人一时想不开，一般都用减了药性售卖。”
“我朋友很想要十三香，我们只需要一点点，你们卖了那么多，对于分量大的药应该会做些记录，我们找买家问问愿不愿意卖我们一点。”
司遥出了一个主意，小伙计翻了一下单子，发现还真记了一点地址，又见俩人不像恶人，点点头，将地址摘抄下来，给了俩人。
—
一个人影从门前飘过，司樾感觉不对劲，将一直贴身带着的宝剑紧紧握在手中，刻意让自己静下心来，如果一个人处于不安全的环境真心意烦躁，反而更容易错失良机。
影子好像在逗她玩，由远到近、由近到远。
司挽怎么还没有回来？
按理说他脚程快，难道路上出事了？人影既不进来也不离开，徘徊在门外，诡异的是晃来换去这么久，这家店的伙计不会觉得奇怪吗。
看出它想诱自己出去，司樾偏偏不如意，坐回床榻，静静等着。
这仙人街真是见鬼了，一边的孩童拍着球讲着故事。
司挽寻了半天大夫，方才他痛嚎了一声，不知所踪，奇了怪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一转眼就不见了，他喊了几声，没见着，难道是路上有坑掉下去了。
想到这里，他寻着以前的路绕了一圈，刚想回头，地好像在慢慢下陷，心道了一声不妙，正要跳来，随着他动身，下陷的速度加快。
眼前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