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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竹园与清香(十五)

作者:垠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皇后下葬那天,刚好冰雪消融,满宫挂上了素缟,风过万千白绸一齐乱舞,宫人身穿素衣,跪伏在地,悲情散开。


    二十八人抬着金丝楠木馆从坤宁缓缓驶出,伴着古铜、黄皮纸葬入了皇陵,司遥跟着李昀跪在一旁,她双手无措,静静望着他。


    皇上一直到快结束,才出席了这次葬礼。


    他的眼里只有对皇后的不满,若非是朝中老臣百人劝谏,司遥猜测他是不想来的,皇后看透了他的薄情,却低估了他的良知,她在撞柱前,心寒至极。


    明明是少年夫妻,她陪着上座的男子一步一步走上皇位,知道了他的卑微、不甘、痛恨,残忍,在功臣名就之时,却将他的妻子视作大敌。


    不知道徐家人有没有后悔。


    这场葬礼伴随着钟鸣而结束,李昀去了太极殿,司遥想陪着他,却被他委婉拒绝,她跪在皇后灵位前,看着白烟一圈一圈升起。


    太极殿内,在外的宫人静静站在殿外,心中为自己松了一口气,在内的却是在站角落,不敢大声呼吸。


    李昀一个人,周身气场冷冽,毫无遮蔽地站在皇上面前,任他打量。


    从他站在这里,就意喻着不会回头,换一种说法,是他再也不能回头,也没有回头的理由,在皇上颇有猜疑的目光下,他缓缓跪了下去,行了一个大礼。


    “三年又三年,儿臣蒙父皇与朝臣教导,在位期间,处理政务,稳定战乱,叹儿资质愚钝,在位期间未能辅佐朝政解万民之难,又屡犯宫规有失风范,恳请父皇废除太子之位。”


    皇上默了许久,殿内很长一段时间只有茶水入盏发出的呼呼声。


    李昀眉眼坚定,双手贴在地上,一直等着皇上答话。


    听他疏远的腔调,皇上不悦,皱眉。


    “难道太子要同你那个母后一样,处处为难朕,她不顾朝廷议论,自溢于太极殿,将朕置于何地?你退下吧,不要让朕为难。”


    李昀不起,他的眼睛生就像皇后一样,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双很温柔的眼睛,皇上透过李昀的母亲,看见了皇后的样子。


    那时她还不是皇后,而是徐家的女儿。


    西山外,晚来还卷,一帘秋霁。


    徐秋霁。


    李昀坚持,皇上将他禁足在东宫,让他跟徐秋霁守孝。


    以退为进这一步太险了,可那有怎样,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


    一直到了天有要黑的趋势,跪在一旁的华胜揉了揉膝盖,伸了伸腰,采珠在一旁扶着,她的眼帘下有一块青紫。


    “你怎么了?”司遥指了指眼帘下的淤青,小声道。


    华胜比她出宫前还要郁闷,就好像是被闷坏的苹果,万物运行皆靠气,人体内有一种气支撑着这架皮囊。


    一旦丧失,同样的脸,同样的身体,人却没有以前娇俏。


    华胜轻轻道:“只是觉得累了,不想在宫中待了。”


    她扔下这句话,留司遥跪在地上,百思不得其解,在她离宫的这段日子,一定发生了什么。


    来祭拜的人陆陆续续离去,只剩几个守着灵堂的宫女,司遥慢慢挪动身子,她正向往熟悉的方向走,脑海中又想起李昀绝然的姿态,怕他想不开,转身去了东宫。


    走到花园时,墙角处迎春开了花,不愧是春天第一个开花的,只有零零碎碎的俩朵却带来了春意。


    司遥下意识摸了摸耳朵上的小花,这是司樾七年前送她的,不曾摘下,一直挂在她耳尖,时时提醒她与司樾一同相处的时光。


    “小遥。”


    心中熟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司樾一身素衣,站在她身后,她是桓王的妻子,皇后的丧仪她自当进宫祭奠。


    司遥见到司樾,向前走了俩步,眼前一片模糊,踉踉跄跄跌了一步,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独属于司樾甜美的香味将自己包裹,司遥只觉得自己好累,好想睡觉。


    司樾吓了一跳,将她的脸抬起来,看见怀中人面色苍白,“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往前走就是太医院,姐带你去……”


    “没事,只是跪久了。”


    司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糕点,塞进嘴里,不是她不分享给司樾,而是深知姐姐不会跟她一样贪吃,腹中有东西垫着,舒服了好多。


    “姐姐,今天晚上在宫中留宿么?”


    “不了,等会殿下拜别熙贵妃,我便要同殿下回桓王府,小遥,姐姐同你说的,你一定要好好考虑,不可儿戏。”


    她说的是同李昀接触婚约。


    见司遥耷拉着脑袋,她心中叹了一气,知道她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与李昀相处了七年,在这个节点弃他不顾对司遥来说是困难的,可若不让她同李昀斩断关系,她以后可怎么办。


    长痛不如短痛。


    “姐,为什么会有人从太子书房搜出他以前的笔墨?”


    司樾道:“这是皇子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姐!”司遥拉住她的手,小时候她想吃糕点或者穿新衣时,就会同现在一样,摇了摇。


    “不要这样了。”


    司樾面露错愕,拍了拍司遥的背,柔声道:“都说了,与你无关,你听姐姐的,好吗?回到家中陪着母亲和江夫人,不要在进皇宫,忘了太子。”


    “姐,你是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凉亭会塌,凉亭主要是太子负责,当时聚集在凉亭上的人都是文人,墨水最能淹死人,溪山君是桓王府中的客人,当时他突然搭话,就是想让我下去。”


    话罢,豆大的珍珠掉了下来,眼眶红润,嘴唇颤抖,她坚定地摇了摇头,在司樾耳边轻轻质问:


    “姐姐怎可视我为珠宝,视众人为蝼蚁,伤患无数,牵连数多,池春水被木头砸了头,险些死了。”


    司樾峨眉一瞥,“小遥,就算有没有我,这样的事情都会发生,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李昀和李翼与我们不同,他们不可能和睦相处,皇上逼死了皇后,你觉得李昀原谅吗?他不会的,如果你执意和他在一起,我们就只能是敌……人了。”


    “你难道为了李昀,要和姐姐作对?”


    司遥已经泪流雨下,上气接不了下气,在司樾的一声声呼唤中,她没有回答司樾的话,而是没有目的的跑,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躲什么。


    —


    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躲在一棵树下,捂住嘴失声痛哭,袖子上的衣衫湿了,都停不住她的泪水。


    为什么要哭呢?


    司遥也不知道具体原因,眼泪就像有了自己意识和感觉,如果她不哭出来,感觉她浑身都难受,可哭出来,也没有好受。


    “别哭了。”


    身后突然想起一道轻柔的声音,司遥一转身,看看池春水站在后面,手中拿着帕子,扔在了自己的手上。


    司遥接过帕子,胡乱擦了一通。


    “我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嘛,我就是要在这里哭,一直哭到我再也流不出眼泪,哭到我身上不难受……你根本不懂我……”


    池春水愣在那里,明显得不知所措,他很少接触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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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姑娘哭得伤心欲绝。


    以前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他还不相信,即使面前的司遥不算女人。


    他顿了好久,尽量让自己变得平易近人,“那你跟我说说,说完我肯定就懂你了。”


    司遥想了想,“等你哥哥嫁到我们嫁,你就知道了。”


    太子和桓王,司家和池家。


    里面的弯弯绕绕不是一俩句可以概括的,池春水懂了她的悲伤,“不适龄。”


    司遥听到后,差点要晕倒了,她只是说了一个比较通俗易懂的例子,池春水居然一本正经道了一句年龄不合适。


    她无语道:“那你嫁到我们家,这样就适龄了。”


    看不把池春水吓一跳,他半天没说话,司遥透过指缝,瞧瞧看了一眼,她本来缓了一会,可是一想到司樾,眼泪又来了。


    池春水看着帕子都快兜不住她的泪水,不禁皱眉,“你,要怎样就不哭了?”


    司遥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桃花糕,杏仁酥,想到刚刚池春水回答不上她的话,她越说越有劲,“你嫁到我们家来。”


    池春水果然面露难色,一脸窘迫。


    现在大家夸人都喜欢用诗句夸人,像什么“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万人丛中一手握,使我衣袖三年香”,司遥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到用什么诗句形容他。


    可能是自己读的书太少了罢。


    她不爱读书。


    自己就在心中猜测池春水的内心活动,他大概心中无比愤怒,后来又被自己气笑了,但是他不笑,因为他是闷骚。


    池:踢腿撇嘴,扶着头,心中大骂,这人怎么这样,我好心安慰她,她居然不顺着台阶下


    遥:也是变成坏了。


    池:简直不可理喻,我要扔下她,嘻嘻嘻……


    这个全是司遥的内心独白,一想到平时一本正经的池春水被她变成小人,摆弄着浮夸的动作指天抱怨,她就笑得合不拢嘴。


    对于司遥又哭又笑的样子,他大概是想不到要怎么接话,倒是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其实他是不会安慰人的。


    现在回想起来,司遥小时候不喜欢他,很大的缘故是,他好意的安慰被自己误以为是警告。


    一想到他这么正经的人被自己想象成沉闷骚包的形象,司遥的笑就停不住,最后笑得满脸通红,她突然发现或许自己也可以像茶楼说书的先生,编故事换钱。


    池春水彻底没了办法,只能慢吞吞答了一句可以。


    他这话一答,司遥不知道从哪里捡到了一根树枝,戳了戳他,“你明明都和沈家姐姐订了亲,还答应我的话。”


    一想到皇后悲惨的命运,心中感叹不知道是谁那么倒霉,要遇到不信守承诺的人,最后她得出结论:


    “男人果然没有良心!”


    被她一提,池春水想起了为了松懈视线,与沈家的定亲宴,池家和沈家心知肚明此事不会成,当时也是为了大局掩护,司遥不提,他险些忘记了。


    看见司遥一会哭一会笑一会气,他知道她的难过进退俩难的处境,他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别难过了,你之前不是说想要钓鱼吗,我发现有一个地方有鱼,等过些日子鱼长大了,我就带你去钓,如何?”


    司遥确实想钓鱼,感觉有一种春日游的感觉。


    听池春水这么一说,她一脸狐疑道:“当真?”


    在池春水的再三保证下,她放心了。


    她确实想钓鱼,不过是为了钓上来、叉起来、起火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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