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的眼神骤然凶狠，用力把他往自己身边一拉，俯身就亲，他早有准备，浑身紧绷，抬脚轻踹杨戬大腿，硬生生扯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
眼见杨戬一脸地不可置信，他才发觉到自己的失态，跳下桌想要离开，被一双大手死死钳住，他本能觉得这人是想还手回殴，就像当年李靖那样，于是扬手又是一拳，打得杨戬有些懵。
“你——你如此恨我？”杨戬抹抹自己的脸，抬眼看他，音量也大了起来。
“恨你谈不上，就是不喜欢也不讨厌。”
“为什么？”
“……我没什么理由喜欢你，”哪吒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更何况你……你也没多喜欢我。”
这话他说得有些心虚，脑中闪过一幅幅画面，除了刚刚成婚的那段日子，杨戬对他其实一直还不错，至少他挑不出什么特别大的毛病。
“我……”
此刻是个表白心迹的好时机，杨戬清楚他迟早要在面前这人身上费些嘴皮子功夫，哪吒在这方面的感知迟钝得让他吃惊，而且自有一套自圆其说的本领，他若不说破，两人或许根本不会再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但他最不擅长的偏偏就是表明心迹。他是未来的皇帝，九五至尊，自小受的教育便是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在哪吒以前，也没遇上个能让他如此上心的人，故而在成亲后行事谨慎，甚至笨拙——以至于到现在还没在哪吒那儿讨到半点好。
“你很好，”杨戬嘴中磨出了这么一句，“比我想象的好太多。”
哪吒摇头道：“不过还没有好到能做太子妃和皇后，是不是？”
“没有，我没有那种意思。”
“我知道你没有，我也没想过，”哪吒释怀似的冲他笑笑，“既然如此，不如以后和平相处？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
“我是说……”杨戬懊恼地叹了口气，踱了几圈步，方才回头，“我一直都把你当伴侣，世子妃也罢，太子妃皇后也好，该有的头衔你都会有，你不必……不必如此。”
“不必怎样？”
“不必妄自菲薄，说些要和离之类的昏话。”
“难道殿下能忍受身侧坐着一个殿下不喜欢的人？”
“丝毫无法忍受。”
“那不就是……”
“我也不会费劲心思，把我不喜欢的人接到这儿来，就为了日日夜夜能看到他。”
听过这话，哪吒朝他的方向偏了下头，睫毛微动，似在沉思。
“殿下，我不信一见钟情这回事。”
“或许你觉得我只是见色起意，我的确没见过比你还合我眼缘的人。”
“那这到底算什么呢，殿下？”
“我不知道，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或许吧，殿下。”
“你依旧一口一个殿下，丝毫不肯与我亲近。”
“我们已经圆过房了，还不够吗？”
“怎么够？我俩又不是一夜夫妻，而是要长相厮守的。”
哪吒轻笑道：“一切到底还是得遂您的愿，一开始您不愿见我，我去求见也只得个闭门羹，如今您想日日见我，我就算不愿也得过来，究竟是露水情缘还是长相厮守，终归和我没什么关系。”
“……我……是我做得不好，我也求你多告诉我你的心思，否则我终归猜不透。”
“您猜不透我，我又何尝不是猜不透您。”
“你不用猜，”杨戬拾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直接问。”
他抬眼，第一次直视杨戬的眼睛，试探性地问：“殿下有没有想过将我逐出府，或是休了我？”
“有，一开始还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想的。”
“为什么？”
杨戬犹豫半刻，如实说了：“观你父亲和二哥的模样，实在想象不出你的样子，更无法预知你会是此等容貌与心性。”
这话他爱听，他与李家人自来没什么相似点，恍若异类，李靖因此也不待见他，他倒觉得是好事。
“那如今呢？”
杨戬看他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似乎在说“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明白吗”。
“现在……你要是实在不想在府里见到我，我可以出去住着。”
看到杨戬板着脸说出这语气略带委屈的话，他忍不住咧开了嘴，杨戬见他笑，心情也放松了些，摁住他放在自己心口的手，轻轻摩挲。
“那次你是不是存心让我从马上跌落？”
“存心？”杨戬摇摇头，“或许有人存心，但那不是我，从马上跌落这样危险的事，弄不好就会丧命，我怎会那样阴毒？”
“是谁？”
“现在尚无定论，我不想吓着你，你放心，类似的事决不会有第二次。”
————————
“礼都送去了？”
“回大人，给世子和世子妃的礼均已送到。”
坐在屏风内的人点了点头：“好，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大人，听说杨大世子对这位李家公子并不曾上心，您又何必在这事上大费周章？”
“不曾上心？我看杨戬对他上心得很。”
“世子殿下是当今尊上亲孙，照这情形，明年便会受封成为太子，您预备如何做？”
“他做太子，我承我爹的位置，圣上千秋后，便是我与他分庭抗礼，到时究竟是皇权大还是相权大，可不好说，杨戬他何德何能？只不过好运气投胎成了云华公主独子罢了。”
“那您为何要针对李家公子？”
“针对？”戴着玉戒的手端起青瓷杯，浅啜一口，“哪来的针对？只是李靖一开始明明许诺要将哪吒给我，如今转头就给了杨世子，李家虽然式微，手中也还有不少良将忠兵，原本这些都该是我的，全便宜了他。”
“李家还有个二公子呢。”
“……算了吧，看多了哪吒，他入不了我的眼。”
“不过我看李哪吒还是亲近您些。”
“亲近有什么用？之前见他还觉得甚是惊艳，现下只要一想到那张漂亮的脸已为杨戬所有，我就恨不得把他的脸皮剥下来……现在耍着他玩玩，看看他和杨戬感情如何，若能顺带置他于死地便是一举两得。”
屏风内的帘帐被拉开，侍女垂头换香，帘帐内的人垂眼盯着面前的棋盘，轻抚莹润的白子。
“我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
哪吒睁眼便见床帐上绣的荷花，被褥中的热气让他浑身不适，想探手出去，刚动一下便觉得浑身酸胀无力，连抬手都困难。
“醒了？”
他别回头，不想看到眼前的人。杨戬端着汤羹，笑得颇为灿烂：“昨夜辛苦，是我不知节制了，特地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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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罪。”
“不想和你说话。”
“这可了不得，我还打算今天都在这儿服侍你呢，不和我说话，那要辛苦你一天都做哑巴了。”
“为何不是你做哑巴？”
“因为我总有许多话想和你说，一天一夜只怕都说不完，”杨戬笑道，手中的勺子递到了他嘴边，“先吃点东西，嗓子都喊哑了。”
“两位殿下，丞相府送来礼物，说是特地给夫人的，请夫人亲观。”
杨戬不动声色，依旧笑着：“先拿去给侍从们看看。”
“不用了，拿来我看。”哪吒忽地从床上坐起，伸手就要拿。杨戬急忙给随侍眼色，侍从乖乖放下了手，没让哪吒够到。
“？这是做什么？”
“殿下，是例行的验毒程序。”
“那让我瞧一眼。”
杨戬没做声，侍从打开了礼盒，里面的小玩意儿辉煌夺目，是嵌了宝石和珍珠的金制臂钏，旁边的项链便低调小巧许多，用上好的圆形珍珠串制而成，润泽晶莹，精致可爱。
杨戬见他眼眸发亮，知他喜欢，摆手示意侍从退下：“验过后尽快送来，尤其是那串珠子。”
“是。”
哪吒撇撇嘴：“算了，就先依你的，不过我相信孔宣哥哥不会害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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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杨戬眉毛都没抬一下，继续批文：“说。”
“此事有些棘手，奴才思来想去，还是要来禀报殿下。”
杨戬瞄到侍从为难的神情，笔依旧未停：“那东西有毒是不是？”
“……是。殿下可要为此发难？相府此举，太过冒险。”
“我要是发难，倒霉的就是把那礼物送到我府里的人了，”杨戬摇摇头，“既然做了此招，他必定想好了后路。”
“那怎么办？”
“给夫人做差不多的项链和臂钏送过去，九成相似就行。有毒的那个留着入库，或许以后有用。”
“殿下，孔公子给您也送来了礼物，是一条腰带，奴才验过了，无毒。”
“送给我的无毒，送哪吒的有毒？”杨戬终于停下了笔，试图理清思绪，“他到底想干什么？若不是对他早有提防，哪吒岂不要受害？既然都想下毒了，为何不连带我一起害？”
“要不要提醒夫人少与此人来往？”
“我倒是想，怕说了他不高兴，只当我吃醋呢。”
“方才礼物送过来的时候您的脸黑——”
“孔宣绝非等闲之辈，要小心行事。”
“……是。”
—————————
“这条项链似乎与之前的不大一样，”哪吒含笑看着送礼的侍从，手中捧着那根珍珠金链，“他换了？”
“……”跪着的侍从耳根一热，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自己从前似乎小瞧了面前的人。
“换得确实好看了些，可之前的呢？”
“之前的已存入库房，殿下说这新做的才显得尊贵，更衬您的气质。”
“胡扯呢，明明九成相似，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两条链子，他捻醋也要有个限度。”
“殿下……”
“我只是多问一句，别告诉他我看出来了。”哪吒将那链子戴好，捧着书斜靠在榻上，笑咪咪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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