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南启嘉说了那男孩儿家里的事,都没有了好脸色。
幸月忍不住撇嘴:“有这样的父母,给他交多少次学费都会被退回去的,得想法子让这笔钱只能用作给孩子读书,除此之外他父母一文都用不了。”
南启嘉缓慢地颔首。
“干脆咱们把钱借给他们吧?”符贞在常信井中生活了多年,很了解那些人的秉性。
“不能直接给,咱们就借。如果他们把钱用来给孩子读书,就当是我们无偿支援的,可若是他们把钱占为己有,那就得连本带利还给我们。”
“好主意。”几人一致决定,“就这样做。”
孩子能重新上学,是件好事,可南启嘉开心不过半天,又被破事缠住。
当年慕容悉生母还是皇后时,曾赏给南启嘉一把瑟,她拿回家后就给它放在箱子里,从来都没有弹过。
南启嘉嫁进献王府后,那把瑟就更被尘封在南家闺房的大斗柜里,不见天日。
偶遇今日天光好,慕容悉不知发哪门子疯,忽然叫人传话回府,说自己想听南启嘉弹奏先皇后赏赐的那把瑟。
幸月纵马狂奔,总算赶在慕容悉回府前去南府取来了瑟,又见那瑟琴弦尽断,左芦跑遍整个皇都,都没能找到能与与原弦相媲美的新弦。
南启嘉拨弄几下,要试试音色。
此瑟乃是上等仙品,位列国宝级别,尽管琴弦尽换,音色较之一般名瑟,仍惊为仙乐。
南启嘉信手弹了起来,虽不说如梦似幻,也算婉转动听。
慕容悉立于墙外,听得出了神。
他问近侍谷雨:“你还记得吗?”
“记得。”谷雨答,“是先皇后赐给南妃的。”
慕容悉推开木门,院中一干人等神经立刻紧绷起来,各自不安地迎合。
就连一向被他称作“悍妇”的南启嘉,也即刻停止抚琴,起身呆立在原处。
慕容悉看了看石案上的瑟:“今天兴致不错。也难得见你斯文一回。”
南启嘉心说:还好意思说什么兴致不错这种鬼话,难道不是你逼我弹的吗?
慕容悉挑眉,试探她道:“昨日太后赐了个姬妾给我,据说是精通歌舞,才情卓绝。等过几日我让你们见见,你的琴艺还有些生疏,她也好为你指点指点。”
说罢,他特意留心着南启嘉的神色变化。
谁知南启嘉不怒反笑,欢天喜地地行了个大礼:“妾恭贺殿下喜得佳人!”
幸月左芦等人也纷纷行大礼:“奴婢恭贺殿下喜得佳人!”
慕容悉吃瘪,回头看了一眼谷雨,他竟然也被这群人带着行了个大礼:“臣恭贺殿下喜得佳人!”
慕容悉连声冷笑,听得众人头皮发麻。
他走到南启嘉面前,吓得她往后退了好大一步,戳中了慕容悉的爆发点。
慕容悉道:“好!好得很!借你吉言,我一定好好待她,与她恩爱有加,白首不离!”
南启嘉最不擅于听辨别人言语间的讽刺,还挖空心思想着应对的话。
少顷,她说:“献王殿下情深义重,妾等仰慕。”
慕容悉面容抽搐,心想这南尚莫不是生了个傻子吧?
“南启嘉,不是我说……”他还想发难。
南启嘉抢先一步:“妾恭送献王殿下。”
她身后一众家仆也道:“恭送献王殿下。”
逼得慕容悉硬生生把未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咬牙道:“谷雨,我们走!”
他们前脚刚踏出门槛,左芦就“哐”一声关上了木门,差点夹到了谷雨的衣角。
院内重响起他们来之前的欢声笑语。
谷雨发自内心地道:“他们笑得真开心呀!”
“让她笑。”慕容悉讥笑道,“看看再过几天,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再过几天,就是永安公主出嫁的日子。
虞国的钦天监结合两位新人的生辰八字,焚膏继晷,几番论战,择出来一个黄道吉日。
九月十六,月正圆,花正开,四海之内五谷丰收。
也是南启嘉的生辰。
这是南启嘉第一次见识皇家之喜,太后嫁女,与庶民同乐。
鲜艳的红毯从城门下一路铺到了皇宫里去。
礼部给每家每户都发了花束,由家里的小孩儿举着,夹道恭送公主出嫁。
虞国的聘礼中有好些女子出嫁时用的东西,大至金雕玉琢的迎亲马车,小至新娘所用的以上乘朱砂和北海鲸鱼油膏制成的口脂,无一处不是极尽奢华,给足了女方体面。
唯一令人不解的是,永安公主的嫁衣以玄色为主,只有裙边和袖口以少许朱红镶嵌,且朴素至极,没有任何装饰。
送嫁的场地由献王慕容悉受命亲自布置。
太后和小肃皇亲送新娘至宫门之下,太后以袖拭泪,凌厉的眉目间染上少有的慈怜。
她哽咽道:“我的儿啊,此去千里,你我母子只怕是再不能相见。你要记得你作为大肃公主的责任,万事以母国和幼弟为先,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固然重要,但要永远记住,你是阿眷的姐姐,是大肃的公主。到了那边,多给母后写信,可千万记住啊!”
慕容长定却着羽扇,脸上半藏喜色半掩悲凉,强作镇定,对太后说:“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小皇帝眼里包满泪水,带着哭腔道:“姐姐,别走。”
太后无视儿女的依依不舍,对送亲仪仗队发令:“吉时已到,送永安公主出嫁!”
宫里送嫁的老嬷嬷开始向街道两边洒喜糖,百姓莫不争相抢夺。
有一颗糖不长眼地砸在一位绿衣小夫人的脸上,即便她不争亦不想要。
她青梅竹马的大师兄,那个让她情窦初开望穿秋水的人,终究是娶了别人做他的新嫁娘。
而她就像一个被丢弃的玩偶,在人群中随波逐流。没人知道她是谁,无人在意,更无人会问起。
剥开糖纸,那颗蜜饯饱满得快溢出浆来。
南启嘉看着永安公主的车架在人群拥护中渐行渐远,慢慢地蜜糖塞进嘴,品味到甜中带涩的味道。
她蹲在地上,忍不住抱膝痛哭。
不知是人群中的哪个人往前扑了一下,整个人流受到波动,全都往前面涌动。
南启嘉周围那一圈人失了准头,均往她身上挤。
“快起来,他们会伤到你的!”
慕容悉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提溜起她的胳膊,用力向上拽。
人很多,慕容悉一边防着他们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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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南启嘉,一边用自己的身躯将她挡住。
春日宴游街那日的回忆登时重现,殷昭就是这样在人潮中把她紧紧护住……
南启嘉失声痛哭。
慕容悉捂住她的嘴,摁着她的头往自己怀里靠:“南启嘉,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要清楚你现在的身份。”
后面的话他没说:哭太大声引得旁人注目,给新人添了晦气,会被太后治罪。
那一刹南启嘉真是嫉妒朝云公主,嫉妒得快要发疯!
不是因为殷昭,是因为她有娘,她有人爱有人疼,她喜欢的人,太后威逼利诱,千方百计也弄到她的花轿前头。
可是她呢?
可是她呢。
南启嘉哭着对慕容悉说:“我,我想回家,我想我阿娘……”
可是她没有家,也没有阿娘。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慕容悉担心生出流言,于是一掌打晕了南启嘉,把她抱在怀中。
沾染着郸城送亲之后残余下来的喜气,再抬头看了一眼天,慕容悉的目光重新落到南启嘉的脸庞。
那一刻,他甚至希望时光在此定格。
她爱的是殷昭。
可是从此以后,她该彻底死心了吧?
送亲回来的南启嘉高烧不退,病时沉睡,清醒时一句话也不说。
许是出于同情,慕容悉偶尔会来她小院中坐坐,有时问询几句她的病情,有时一句话也不说。
这日,慕容悉下朝后又径直来到启伽院中,仆从们的脸上愁云密布,无心接待,只粗略向他行过礼,就各忙各的。
南启嘉今日烧了退,披着件薄风衣,独坐在窗前。
她听得脚步声,微微侧过身去,瞧见是慕容悉,也懒得问礼,又转过头去盯着窗外。
可是窗外什么也没有,没有落花,没有星空,连孤月都不属于她。
慕容悉道:“你大病初愈,少吹些风吧。”
南启嘉无心回应他,继续神思。
慕容悉突然从身后抱起她,南启嘉无力挣脱,由得慕容悉将她放在床上。
“你病糊涂了,好好睡一觉,过去的事就别想了。”
这还是婚后第一次,慕容悉这样轻言细语同南启嘉讲话。
南启嘉抓住慕容悉的手臂,问道:“永安公主到雍都了吗?他……他们,完婚了吗?”
慕容悉觉得她好傻,同时也怒其不争,没好气道:“想想你自己吧。今天你父亲来过,我没让他见你,你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怎么见他?”
秋娘端进来南启嘉的药汤,放在桌上,很快就识趣地退下。
慕容悉端起药碗:“快喝了。等你好起来,我带你打猎去。”
他第一次注意到南启嘉这个人,就是在多年以前的围猎会上。
他的确因为流言迁怒于南启嘉,对她百般苛责。可自她病了,他心里慌得很,就怕她真有什么不测。
“我不想打猎。”
南启嘉捧着药碗,泪水滴在汤药里,溅起几圈小小的涟漪。
她最终还是喝了那碗药,盖上被子翻过身去背对着慕容悉,泪水浸湿了枕头。
她不知道的是,在遥远的另一方天空下,那个让她不甘心的人,就快要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