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肠寸断粉。”
“一命呜呼针。”
“是了，还有这个。哑巴果配……哪去了？东西多了些，容我找找。”尧若溪在袖中仔细掏着，全然不顾眼前被五花大绑、鼻青脸肿、面色愈发苍白的“鬼仙大人”。
“找到了！哑巴果配蚀骨钉，本姑娘最喜欢这个。你可知是为何？”她眉眼弯弯，梨涡浅浅，笑靥如初雨后的白莲。
“唔！唔唔唔！”
尧若溪瞥了一眼，讶然，忙道：“原是我忘了，先解了他的噤声咒吧。”
淡月冷冷开口：“你确定？方才他骂得难听至极，打了一顿也不见消停，我看不如……”
“无妨，无妨。方才是我粗鲁了些，这次不会了。”话是对淡月说的，眼睛却是笑眯眯地看着鬼仙。
闻言，淡月指尖遥遥一勾，鬼仙便开了口。看得出他正欲张口破骂，那双鼠眼却猛地一缩，霎时沉默不语。
尧若溪轻笑：“怎么？怕我身后那个？”她知道玄千瞳此刻定是立在不远处，百无聊赖地使着赤诡，拨弄某一丛彼岸花。
“哼。”鬼仙乜斜一眼，冷笑道，“难不成我是怕你？不过人族蝼蚁。”
“是吗？”尧若溪前音未落，后一秒已猛地刺出一物，堪堪穿透他心口。她便冷眼看着，这一击，让鬼仙怔然失神许久，直至一口黑血呕出，才缓过神来。
“你！”他啐了一口，此刻望向她的眼神阴鸷毒辣，末了仰头嗤笑，“你倒是和白荻一样，母女一样的烈性难训。你知道吗？烈性的人最是留不得。”
“啪！”地一声，这巴掌极狠，余力震得她掌心仍微微发麻。
鬼仙顶了下流血的唇角：“你敢打我？”
“啪！”又是一声。
尧若溪居高临下看向他，开口道：“母后母仪天下，你这种肮脏的，怎配直呼她的名讳。
顿了顿，她俯身轻语：“至于这第二掌，是本公主赏你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鬼仙垂首低低地笑出声来，如地狱恶鬼的低语，复而抬眸，血丝爬上眼白，他猛地朝前一突，目眦欲裂，“朕的好公主，自然是不同凡响！也不知是拿的什么手段，这么快就勾搭上三殿下，威风得……很！”最后一个字他咬牙说出，面目瞬间发红。
尧若溪垂眸一瞥，才看见他胸口贯穿的赤诡。
她偏头望着身侧走近的玄千瞳，道：“殿下，何至于你出手呢？
“脏了赤诡，它可又要不高兴了。”
玄千瞳淡淡道：“本殿不喜聒噪。”
“好赤诡，先出来吧”，她眉眼染上一点笑，转而蹲下，召出海棠，在手里掂了掂。下一秒，骤然发力，刺中了面前的欲将愈合的心口。
一声闷哼，让尧若溪很满意。她幽幽凑近：“朕？你一介鬼族残众，还真将自己当帝王了不成？听好了，若此后你再喊一次公主，我便挖你一次心口，虽不至死，却也能叫你时时痛苦，不死不休。”
“当然，这份痛苦比不上我亲族所受的万分之一！所以，你还需好好‘活着’。”尧若溪直起身，与淡月交换了眼神，便走向一旁。
她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只直直朝前，身旁彼岸花轻扫而过，发出簌簌的声响。
“……”仰天而望，内心空茫。
身后传来脚步声，玄千瞳清冽的声音被风带至耳畔：“在想什么？”
尧若溪道：“我在想，你当年复仇，又是何等心境？”
“忘了。”简短一句。
“你不会忘。”尧若溪答道。
又一阵风起，卷走了身后鬼仙的破骂秽语。玄千瞳开口：“你胆子愈发大了，想揣测本殿？”
尧若溪垂眸低笑：“哪敢揣测，不过是觉得你我相像。我随口一说，殿下随便一听罢了。”
玄千瞳走近，与她并肩道：“那你倒说说，本殿与你，如何相像？”
“那我可说了啊。”尧若溪粲然回眸，心中正愁一个倾泻缺口，于是她开始道来：“至亲所叛，生不如死。”
“本殿的境遇，比你更甚。”
尧若溪续道：“家国深仇，却孤身只影。”
“本殿亦比你更甚。”
尧若溪再续道：“所爱皆逝，山河无依。”
“本殿……”玄千瞳忽然默了声。尧若溪歪头看去，见他神色凝重，遂试探着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可思议：“殿下，你不会——不知何为爱？”
“你知道？”他挑眉反问，却忽然轻点了下头，“你也曾受宠过，自然知道。”
尧若溪张了张口，望着眼前少年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以及重归淡漠的薄唇。忽然间想到，玄千瞳本不必再撕开伤口，同她说这么多的。
鬼王三子，其中二子皆已封王，只有玄千瞳，仍是一方望舒殿。
尧若溪摇了摇头，她并不想同玄千瞳比谁更惨，没有意义。她始终觉得，人们当以丰衣足食、平安喜乐相勉，而不是以苦难互哀。因为苦难，从来都不值得。它不值得被铭记，亦不值得被感恩，更不值得拿来相较获得片刻庆幸或更深沉的悲哀。
“玄千瞳。”她听见自己唤了一声。
对方望了过来，尧若溪眸光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道：“云销雨霁，自当山朗气清。殿下，可愿一起？”
良久，玄千瞳才发出一声轻笑：“狂妄。”
“走吧，嘴也该撬开了。”话虽如此，他却率先转身往回。
尧若溪咧开嘴，连忙跟上：“听闻在殿下手下做暗影，没有一点审讯本领，是万万不合格的。”
“那是自然。”尾音上扬的少年意气，终究是还未完全散去。
。
“晕了？”
“晕了。”淡月丢了银针，拍了拍手，眉心微蹙，甚是嫌弃。
尧若溪瞥了地上的鬼仙一眼，不再看。“那便说说有用的东西。”
“嗯”，淡月轻应一声，紧接着手掌结印，睁开双眸，原本浅灰蓝色的瞳孔此刻变得细长，微微发出金红光芒，随之，一道画面凭空而生，展现在三人眼前——
画面中的环境，算不上金碧辉煌，却是肃穆庄重。那地面铺着繁重花纹的毛毯，而墙壁四周皆绘制彩色的壁画，栩栩如生。此时，上方正中央坐着一人，下方分站两列。
“王，青鸾国师觐见。”一传呼来报。
“召进来吧。”说这句话的，却并不是坐在上面的国王，而是王座一侧站立的少年。卷发异瞳，约莫十六七岁，身量颀长挺拔，骨架匀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轮廓。
尧若溪注意到，台下人皆面色如常……看来，他身份不一般。
不多时，脚步由远及近。视角转去，两道身影入画，尧若溪目光顿时凝住，微微眯起眼，开口道：“她可是魅姬？”
淡月附和：“极像。”
紧接着，画面中的面纱覆面女子跪拜而下：“王，请责罚。”
少年轻招手，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一笑：“国师何至于此，先起身再说吧。”
“是。”那国师起身，垂眸道：“在下办事无力，未能说服白云山联手，本无颜再面见王。但思及国之大计，我寻到了此人。”她转身错位，身后跟着的男子，才露出了面目。
只一眼，画面之内的群臣倒吸凉气，画面之外的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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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溪亦不可置信上前一步：那张脸，正是尧帝。鬼仙幻化的尧帝。
只是她不敢相信的是，鬼仙竟早与冬青双双勾结！
“有趣。”那异族少年勾起唇角。
“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国师来办，如何？”少年赤足，一步步走下台阶。他身着藏青色长衫，腰间只随意系了一条绸带，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线。长尾曳地，胸口处露出大片的蜜糖色皮肤，与乌黑的卷发形成绝妙的映衬。
玄千瞳不经意偏头，见尧若溪眼中尽是恨意。
“定不负王的重托。”形似魅姬的女子眉眼带笑，目光终于与那少年对视：“不出几年，王便可实现心愿。”
“我自然——”少年抬手，隔着面纱轻抚她的面容轮廓，长而浓密的黑色睫毛下流转着说不清的神色，语音缱绻：“等着那一日。”
画面到此为止，欲将散去的最后，鬼仙抬眸直直凝望着台上国王的方向，而其余众人，皆俯首不敢乱视……
一时间，无人说话。
忽然，尧若溪猛地转身，提剑朝鬼仙而去，手中海棠似感应到什么，发出强烈的银色光芒。
她将剑尖指向他，眸光冷艳，正欲碎其魂核时，身后却刚好传来声音——
“哎呀，我是不是来得又不巧？”
尧若溪身形一顿，收剑回眸，眼中无一丝情绪，淡淡开口：“云舟公子，今日不便。若无要事，怕是不能陪你闲聊了。”
“你怎知我不是为这要事，才特意赶来？”林云舟只一人来了，经过玄千瞳身侧时，浅浅行了一礼：“三殿下好。”随后便直奔她而来。
尧若溪看着他走近，直到一枝七瓣海棠出现在眼前，玉露欲滴，粉若朝霞。他道：“哈，烟雨海棠，勉强配得上。”
尧若溪看了一眼，松了些紧绷的神色。
这是母后最喜欢的海棠……
她抬手，正欲接过，却被一道力量猛地朝后拉过，因没站稳，向后踉跄。顿时，一股熟悉的雨后木香自背后拥她入怀。
“云舟公子？本殿倒是不知，我鬼界何时也出了这般文雅风流之人？”
尧若溪：诶？？？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听着玄千瞳似乎将“风流”二字咬得极重。
“噗嗤。”林云舟轻笑一声。走近，在玄千瞳极冷的目光下，依旧将折下一朵海棠，别进了她的云髻上。“海棠赠美人，多谢殿下给予机会。”
然后他便擦了擦脖颈上的血，仍笑眯眯的：“是把好武器呢。”
赤诡回到玄千瞳手中，他将尧若溪松开，站在了她身前：“本王不喜废话，再不说，就不是一道伤口那么简单了。”
“说说说，我自然说。”
林云舟转而望向地上鬼仙，道：“此人前几日其实也在榜上，不过被人花大价钱买了去。”
尧若溪疑问：“买？”这委托不是抓人采药寻物吗？带回来的东西还能买走？
林云舟接着道：“姑娘以为多事秋要这些东西作甚？说到底，这里是‘黑市’，自然有买卖。等等，三殿下，倒也不用时时叫这刀盯着我，我们都是合法的呢。”他笑容温润，看着真诚无比。
“可知是何人买去？”尧若溪追问。
“自然要存档，这是在下的一点习惯。”林云舟笑道。但不等她发问，他便续道：“但姑娘看不得。阿野他不让其他人看。”
尧若溪站出来一步，与他对视：“那公子换作[说]，如何？”
二人相视一笑。
却忽觉背脊发凉，不再拖延：“是一个女子，名唤青鸾。”
“青鸾？！”青鸾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