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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一个世界(18)

作者:海盐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曼娜之前就听说过封赫池和他的养子的关系很差,不只是从封赫池自己的口中,也包括一些爱八卦的同事朋友。


    但她没想象到会差到这种程度。


    可又似乎不只是关系差那么简单。


    禄沧定定地盯着封赫池,忽然嘴角微扬:“是啊,你是我的养父,我怎么配干涉你呢。”


    封赫池眉心微皱。


    禄沧以前从来没有说过养父两个字,让他承认封赫池是他的养父,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而他的那个笑容,看上去也颇为奇怪。


    禄沧的目光缓缓地移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曼娜身上,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姐姐,你不是他的朋友吧。”


    曼娜怔住。


    “让我猜猜,你该不会就是他曾经在那个会所认识的女人吧。”


    禄沧唇角上扬的弧度虚假得如同隔了一层透明的墙壁,黑沉沉的眼底仿若照不进丝毫光亮的枯井。


    这个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和他曾经在封赫池身上闻到过的一样。


    胸腔之中像是再次燃起妒忌的火焰,沿着呼吸向上蔓延到口腔,将说出口的话语都镀上一层灼热尖锐的表面。


    “你们如果要做些什么的话,直接在会所做不就好了,何必大费干戈地到我家呢。”


    曼娜怔怔地看着他。


    面前的少年,明明有着一张乖巧的脸,哪怕神情阴郁,但无论如何也只是一个高中生。


    “我家里,并不希望有你这样的女人来呢。”


    他脸上的笑容未减,说出的话却像是锐利的刀刃,径直刺入心脏,将血肉搅得鲜血淋漓。


    她这样的女人。


    少年的嘴唇轻启,吐出刻薄的言语。额发遮掩下的目光,闪着阴戾的光。


    曼娜向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几乎要站不稳身形。


    *


    她原本并不十分介意自己的工作。


    只是为了挣钱而已。


    因为这样轻松的心态,她在会所混的如鱼得水,在老板面前也说得上话。


    只是在普通的一天,她遇到了这个男人。


    男人有着与以往的客人都截然不同的容貌,眉眼锋利,凤眼微扬。


    淡色的薄唇轻抿时,眸中的深情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来到会所,点名要这里最漂亮的女人陪他喝酒,虽然衣着简单,却拿出一沓现金甩在桌子上。


    经理认为他是什么深藏不露的有钱人,殷勤地把曼娜送到他的包间。


    男人却摆手拒绝了她,称自己来这里只为赌钱和喝酒。


    曼娜愣了愣,与那双狭长眼眸对视的瞬间,她只觉得呼吸都停了一瞬。


    之后男人每次来这里都会点她来作陪,但大多只是喝酒赌博,嘴上喊的亲密一些。


    她想,这个男人或许是那种一心玩乐的类型。


    后来,男人来的次数变少,也肉眼可见地变得拮据,最后欠下了大笔的赌债。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花的是他去世女朋友的赔偿款。而他的女朋友也是因为他整日吃喝玩乐游手好闲才会过劳离世。


    这个人真的是个混蛋。


    她在那天盯着天空抽了很久的烟,最后在手背捻灭烟头。


    可她还是挺喜欢他的。


    她说不清自己喜欢他什么。


    但喜欢本来就说不清。


    她自此都尽量避免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身份和工作,就只是普通地,寻常地待在他身边而已。


    可他的养子带着淡淡的笑容,毫不客气地将这一切都戳破了,像稚嫩的孩童伸手戳破彩色的肥皂泡。


    汁水飞溅。


    可她却怪不了那个男孩什么。


    他说的是事实,不是吗。


    她只是有一点难过而已。


    *


    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封赫池的位置看不清曼娜的表情,但在禄沧那句话之后,曼娜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禄沧的目光早已从她的脸上移开,遥遥地望向封赫池,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晦暗,像是在等待封赫池的反应。


    他蹙眉,随后起身朝曼娜走过去。


    在她身边停下时,封赫池微微低头去看她的表情,神情一滞。


    那张娇艳的脸上,此刻满是泪痕。精心上的底妆也被泪水糊作一团。


    她抿紧唇瓣,固执地不肯发出一点声音,像是在维护最后的体面。


    “曼娜?”


    封赫池下意识抬手,又意识到了什么,从一旁的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曼娜吸了吸鼻子,垂眸接过他手中的纸巾,却并没有要擦的意思,只是回过身拿起她方才放在沙发上的包,低声开口。


    “我先回去了。”


    话音落下,她没有等封赫池回复,转头毅然决然地大步朝门口走去,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又砰的一声关上,屋里只剩下他和禄沧两人。


    禄沧没有回头,面无表情地抬眼看着封赫池的表情,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轻声开口。


    “你很在乎她?”


    封赫池没有说话,眼睛微眯,盯着禄沧的眼睛。他额前的发丝因为仰头的动作向两边散开,眼睛完全露在了外面。


    禄沧有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是淡淡的粉,像是染了胭脂。眼睫纤长浓密,在下眼睑倒映出扇形的阴影。


    那双瞳仁却如浓墨般漆黑,死水般平静,又仿佛不知何时就会掀起滔天巨浪。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依旧未变,眼睛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封赫池。


    像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东西,又或只是一个简单的回答。


    封赫池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神一寸寸冷下来,他忽然抬手,紧紧地钳住禄沧两侧的脸颊。


    指节深深地陷进软肉中,掌根按住咬肌的力度极大,迫使禄沧的齿列分开,嘴唇不得不张开少许。


    痛。


    这是禄沧心里首先涌现出的想法。


    脸侧的咬肌在男人手中力度的按压下酸胀疼痛,不能闭合的口腔腺体不自觉地分泌出涎液。


    好像封赫池单凭一只手就将他整个人完全掌控。


    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移开视线,定定地盯着面前男人的眼睛。


    封赫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鸦羽般睫毛下的眼眸阴沉得如同夜晚浪潮汹涌的海面。


    片刻后,封赫池开口。


    “曼娜是我邀请的客人。”


    他没有回答禄沧的问题,只是冷然地注视着他,禄沧怔了怔。


    “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我的客人这样说话?”


    “没教养的东西。”


    冷冽的斥责声毫不留情的传入耳边,微不可察的愠怒在男人的眼眸之中氤氲。


    禄沧的眼睛动了动,瞳仁深处升腾起了什么情绪,却如同隔着层迷雾,看不真切。


    “看来我是对你太好了。”


    封赫池的音调又低了几度,如同凝了冰霜,眸色发寒。


    他忽然松开了手。


    禄沧从被禁锢一般的感觉之中挣脱出来尚未来得及反应,就听到耳边冷冷响起的话语。


    “跪下。”


    简单的两个字。


    是命令的口吻,高高在上,尾音沉下,却是与以往不同的威压。


    禄沧的肩膀僵了僵,忽然意识到,封赫池生气了。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相比当下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以往封赫池的那些行为都像是游刃有余地逗弄。


    他能感受到男人垂眸投下的目光,阴冷得仿佛淬满了坚冰的刀刃,高高地刺入他的血肉之中。


    禄沧垂下眼帘,没有再与其对视,只是缓慢屈弯了双膝,坚硬的膝盖骨砸在地面上,发出声音不大不小的一声闷响。


    他的脊背绷得笔直,双手垂在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禄沧低下头,盯着眼前男人的鞋面,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沉稳平静。


    “对不起,我错了。”


    近在咫尺的鞋尖调转了方向,朝着卧室走去,与之相伴的是冷冷丢下的一句话。


    “两个小时,少一秒钟就多加一个小时。”


    卧室门开关的声响后,一切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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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归于平静。


    客厅的灯仍旧亮着,禄沧的位置背对着光亮处,他的整张脸都掩在黑暗中。


    他的脊背依旧挺直,整个身体犹如屏障将客厅的光线隔绝在身后,隐匿在黑暗之中的唇角忽然扬起,向上勾起弧度。


    弧度逐渐变大,甚至从唇缝中泄出细微的笑声。


    封赫池生气了,因为他。


    不再是以往那种隔着层浓雾般,而是真切地在他的眸中看到了恼怒的情绪。


    而这种情绪,是因为他产生的。


    他的行为居然牵动了那个男人的情绪,让以往云淡风轻的平静都化为了乌有。


    他看的很清楚,当自己询问封赫池是否在乎那个女人时,他眸色中的漠然。


    他不知道那个女人和封赫池是什么关系,或许真如她所言是朋友。


    但很显然,封赫池不在乎她,不会因为她,而产生任何异样的情绪波动。


    而他做到了。


    以往的封赫池依旧对他颐指气使,眼底深处却毫无波动。


    似乎只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一般,并不将他,或者任何人放在眼里。


    可今天禄沧终于打碎了那片淡漠的平静。


    无论是深邃的眼底,还是上扬的眼尾,都被愠怒浸染。


    那冷硬的命令口吻,单是想起,就让禄沧的指尖微微发麻。


    他现在终于可以确定了。


    眼前的这个封赫池,不是那个令人作呕的恶心男人。


    他们完全不一样。


    那个人是腐烂的蛆虫,发霉的垃圾,社会最底层肮脏惹人厌恶的存在。


    他不会像如今的封赫池一样,仅仅只是抬眼间就有让他情不自禁听从的压迫感。


    那是生来就居于人上,经年累月用钱和家室浇灌培养出的。


    那个男人,那个他厌恶怨恨的男人终于消失了。


    如今的封赫池取代了他。


    明明没有确切的证据,明明这一切都可能只是他的想象,禄沧却仍旧固执地,坚定地如此认为。


    如今的封赫池,即使总是用淡漠的眼神平静地注视他,仿佛不愿多在他的身上浪费一点时间。


    却会在凉意侵袭身体的秋季跳下冰冷的河水把他捞起来。


    以在掌心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纵深刀疤为代价阻止了他的自杀。


    纷杂的情绪在瞬间充斥了整个心脏,喉管像是被扼住一般难以呼吸。


    禄沧觉得自己应当是恨他的,恨他总是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态度,恨他漠然命令的语调,恨他总是漫不经心划过的视线。


    可他却又如此渴求。


    渴求刺骨河水中掌心覆上皮肤的一丝温暖。


    渴求黑暗中牢牢钳住手腕的那股力度。


    渴求男人愠怒时独独盛满自己身影的那双眼眸。


    那是在妈妈离开几年后,在望不到头的黑暗与被人当作墙角垃圾一般踩过的日子中。


    他再次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还活在世上的时刻。


    垂在身侧的右手轻微地颤抖起来,兴奋感通过末端神经传导过去,禄沧一时竟无法控制住它的抖动。


    他伸出左手,曲起手臂紧紧地攥住右手,想要凭此让其停下来。


    那股颤抖却如同接触传染般迅速传遍了全身,使得禄沧整个身体都剧烈地抖动起来。


    绵长,细密的钝痛如同瘀血一般充斥了整个心脏,情绪的翻涌太过复杂激烈,禄沧根本无从分辨。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对于这颗淤堵钝痛的心脏而言意味着什么。


    可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想要让那双漠然的眼睛再多充斥些情绪。


    想要让那双眼睛,再多注视他一点。


    想要再一次从那个人身上得到一些,哪怕是被称为施舍的一点点温暖。


    只留存在幼时模糊的记忆中那样的温暖。


    让他能再次感觉到自己被抛弃,被丢下,被弃之如敝屣的生命还存在着。


    隐匿在黑暗中的半张脸上,那双眼睛亮得骇人。


    幽幽如鬼魅,闪着病态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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