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沅保持沉默。
他气性上来快，下去得慢。也是，憋了好久才发作这么一次，没那么容易被三两句话哄好。陆则昀这一番解释，让他蓄满的怒气值只减到百分之七十。剩下半分之三十全因为理智，他不该把气撒到一个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普通室友关系的人身上。
只留给陆则昀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我知道了。”祝青沅上前将矿泉水交给队长。
队长看看祝青沅，再看看后面的陆则昀，敏锐感到一丝不对劲，“好嘞，辛苦了同学。”
“没事。”
莫非真让老陆试出来了？
队长心中疑虑万千，说：“还是64吧，我转给你。”
“不用。”祝青沅说，“付过了。”
付过了？
祝青沅不想多解释，径直离开球馆。
他一走，队长迫不及待放下矿泉水，他可太好奇刚才发生了什么，上去锤了下陆则昀胸口，八卦道：“老陆，怎么样，试出你室友的真面目了吗？”
陆则昀闻言神情更加凝重，余光追随消失在门口的身影。
“别问了。”
“别问了是什么意思？”
手机嗡地震动一声，陆则昀掀开看，消息提醒祝青沅收了他的红包。他登时心上一喜，下一秒又弹出一条转账。
联系人“祝青沅”向您转账36元，备注：请收下。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陆则昀却看出里面内含深意，特别是这个“请”字，颇给人一种如若他不收他就删好友的意思。
陆则昀不敢犹豫，立刻点了收款，紧接着祝青沅又发来一条消息。
【祝青沅】：下午说的话有点重，抱歉
顾不上旁边还有个队长偷窥，陆则昀连忙回：【不重，不重，是我的问题，你骂的对[大拇指][大拇指]】
【祝青沅】：嗯。
“咱室友那么嚣张？”
陆则昀熄屏，抬头对上队长看热闹的八卦眼神，“什么嚣张？”
队长仿佛发现了新奇大陆，眼里冒出奇异的光。他保证他跟陆则昀一起玩那么久这是第一次看到人吃瘪，还踏马是心甘情愿的吃瘪，真有生之年系列。按球队那谁的话来说，这叫什么来着，“舔狗，对，就是舔狗。”
陆则昀一记锁喉，腱子肉紧紧锁住队长脖子，低吼：“想死是不是？”
队长哀嚎出声：“我又没说是谁？老陆，你不要对号入座啊！”
*
在球场耽误了一会儿，祝青沅没法坐地铁回去了，他还得回去试下衣服，转地铁时间来不及。从手机上打了个网约车，直接到公寓楼下。坐车时他在网上搜索了穿这类衣服的攻略，光裙子就有三层，加上别的装饰，光凭他自己指定穿不明白。
回到住处，祝青沅立即去房间换衣服。
异域风的裙子装饰繁琐，他全部穿好花费了将近二十分钟。对照镜子，他打量自己的劳动成果。
裙子大小正好，裙摆到脚腕，露出系着的红玉脚镯。锁骨被黑纱禁锢，冷白肌肤若隐若现，令人生出一种神秘色彩。他戴上深棕色半长假发，像古籍里会给人下蛊的妖精，连眼角的小痣都成了摄人魂魄的小口。
还凑合。
除了有点别扭。
祝青沅不自在地扯了下大腿侧边的裙纱。
不过他看自己穿任何裙子都别扭。
是他的问题，不是裙子的问题。
时间差不多了，祝青沅固定好设备，一键开启直播。
“晚上好，我是沅氢。”
【沅沅晚上好！】
【沅沅晚好，新裙子好美！！！！】
【我靠，刚进来不懂就问这里是天堂吗？妈妈，为什么我看到了仙女】
祝青沅有些紧张，毕竟是第一次穿这种风格的女装，于他而言属于突破自我。他解释道：“裙子是敦煌风的，如果大家喜..欢，我会把链接放粉丝群。”
【这个倒不用，沅沅穿是仙子下凡，我穿是披着破布上街的显眼包哈哈】
【素的，这条裙子太吃建模了，我要长沅沅这样，披条窗帘出门人家都夸我穿搭有新意】
“不要妄自菲薄哦，每个女孩稍微打扮一下都很美的。”这话说的是实话，至少他见过的大多数女孩，但凡简单收拾一下都各有各的漂亮。
【宝你说到妈妈心坎里了，三二一上链接，我要把沅沅穿过的裙子都买一遍】
【沅沅要不要出一期女装测评？】
【@优衣家@xx购物厂，看看我家沅沅，你能请来沅沅，老娘一次买一百单】
祝青沅哭笑不得：“谢谢大家。”
关于女装测评，之前也有小厂的负责人私信过他，给佣金让他带货。祝青沅想了想还是回绝了。
首先他是男生，男生的身体构造与女生不同，他无法保证自己穿着舒适的衣服在女生身上依旧舒适。再者，他也不了解女生对于服装的需求，他不希望他的粉丝只是为了给他冲销量而买一堆“不合适”的衣服，他还没缺钱缺到坑害这些他好不容易攒的粉丝。更重要的是，带货会损害他的直播质量，没人想点进他的直播间看到他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果不其然，上面那条让他卖货弹幕一出，立刻有人提出：【卖货达咩！！！我只想安静看直播】
【没错，不要卖货啊沅沅，我上一个关注的拍段子的博主，前一阵直播全变成卖货，拍的段子越来越水，粉丝一下少了几十万】
【卖货达咩xxxx】
祝青沅立即站出来稳定军心：“我只会直播，不会卖货，学会了也不卖。”
因小失大的买卖他不会做。
跟直播间水友聊了会儿天，按流程，他下面先唱了昨天粉丝群点赞量最高的三首歌，两首古风歌，一首粤语歌。古风歌很搭他今天的装扮，一首《下江南》像是古代无忧无虑游山玩水的小公子走进现实，每一个转音都似流水抚琴，清脆悦耳。弹幕全是夸赞，有少量的黑子故意抹黑拉踩，很快被房管禁言关小黑屋。
轮到最后一首粤语歌，伴奏出现了问题，媒体播放器一直显示无法播放。祝青沅只好重新下载，却发现原音频无法下载，只能退而求其次下另一个版本的。下伴奏需要时间，祝青沅解释说：“原先的伴奏用不了了，新的我正在下，你们有别的想看的节目吗？”
有人趁机提议：【打pk！沅沅要不要试试跟别人连麦打一场pk】
【pk好，同意打pk】
一时间弹幕飘过无数个“pk”。
祝青沅还没试过打pk的玩法，不过他有听说过，就是比两个人谁的直播间里的人刷的礼物多，谁多谁赢。赢的那一方可以对输方提出一个惩罚，在不违背平台规则的情况下，输方要完成赢方提出的惩罚。
平台上有些主播是专打pk的，每天的直播内容就是跟人pk，一方面可以刺激粉丝刷礼物的力度，另一方面如果有幸连到大主播还可以为直播间带来流量。不过这些主播积累的粉丝也爱看打pk，属于双向奔赴。
“都想看打pk？”祝青沅问。
【想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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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想想想————】
【想想想想想】
【想想想想】
都是想，宠粉主播“沅氢”发话：“那我试试。”
......
“Congratulations！”
贺栩又刷新了记录。
计划要玩一个小时的游戏，不到四十分钟就玩通关。
“没劲，就这还号称堪比《疯三》，“疯十”那个我奶都能通关的游它都比不上。”他撂下鼠标，问直播间的人：“哪里的操作没看懂？”
故而有夸大的成分，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款游戏能那么出名，又被很多人评为新生代十大恐游之一，营销站了很大一部分。
【咱奶也是打上恐怖游戏了[大拇指]】
【那个选电梯的关卡，为什么选右边的。还有遇到垃圾人那里，怎么躲他最后一刀，刚没看清.....】
贺栩靠在电竞椅，垂眼：“电梯在最开始就有提示，右边电梯有个印记，自己去看回放。最后一刀也去看回放。”问出这个问题的还是他眼熟的id，打底看了他一年直播，他忍不住叹息：“你们出去后别说是我的粉丝，有损主播形象。一年了，还没学会断步减cd，唉，果然人与人之间无法共情，天赋这个东西有就是有，没有也无法强求。”
【......】
【主播舔下嘴呗，感觉能给自己毒死】
【主播摊牌，从哪里复制的后面两句，主播的小学文凭说不来这种话】
互怼是贺栩直播间基操，每天直播不是贺栩攻击他们技术，就是他们攻击贺栩的文学水平。好在看贺栩直播那么久，他们早已习惯这种主播与粉丝之间特别的互动环节，甚至每天不听贺栩贱嗖嗖地来几句，都心里不痛快。
“小学文凭？”贺栩懒得解释自己只是偏科，除了语文英语其余几科全满，“具体学历不方便透露，不到博士后。”
【666，主播还知道博士后，我相信你最起码小学毕业了】
贺栩：“......”
【不承认的话，打个pk试试】
打pk？贺栩好久没打过pk。
弹幕一有人提出让贺栩打pk，底下全都是各式各样的激将法。
【不敢？呵，你也就这点胆子】
【传出去主播的胆子比我妹小】
“打就打。”贺栩天生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话音刚落，便打开了pk连麦。
前后时间不过三十秒。
连麦是随机的，不过片刻屏幕便被分割成两半，他扔下手机，抬头看另一半屏幕。
......
祝青沅只看见对方人的半个身子，根根分明的手指按在鼠标上，指节很长，中指指骨压着滚轮。
“你好？”他尝试打招呼。
好像是个游戏主播。
贺栩呼吸滞了一瞬。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电脑里放大的人，一秒，两秒……十五秒。除却身上的装扮，其余每一处都跟他那个叫祝青沅吻合。
会有五官一模一样，声音也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
有吧，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个屁！
如果一开始贺栩还能说服自己可能有个女生恰好跟祝青沅长得一模一样，问题是声音出来后这是个男生啊！还跟祝青沅说话的声音一样。
沅氢，青沅……
贺栩不断跳动的胸口渐渐平息，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长得又甜又酷声音温柔跟金豆他妈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天仙是他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