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买完生理盐水和碘伏，又开着车在市里转了一圈才慢悠悠回了家。
上了楼梯，刚到琴房门外，他就隐约听见了婉转悠扬的旋律。
听着听着，他一双眼睛越长越大。
这这这！
肖邦《降E大调夜曲》（Op.9 No.2）！
而且还是四手联弹！
居然能让程野把这首半途而废的曲子拿出来重新弹？！
还得是边悦溪啊！
林阳卡好时机，在里面按下最后一个音的时候推门而入，嘴角咧到后脑勺，手掌都拍烫了。
“林老板，你回来得刚刚好。”边悦溪站起来，“下一棒交给你，我上班去啦。”
“感谢。”林阳在门口和边悦溪对了对拳头，就错身把门让出，让边悦溪出去了。
边悦溪一走，气氛大变。
林阳一副“苍蝇搓手”的谄媚模样，边搓边走向程野，“嘿嘿，哥，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程野淡淡扫他一眼，根本不睬他。
这么多年，林阳哪能不知道他哥高兴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他屁颠屁颠地凑上去，“哥，我给你擦擦伤口。”
……
枯黄的梧桐叶在环校路铺出一条黄金大道，凉意包裹着每一个早起的人。
立冬以来，边悦溪头一次切实感觉到冬天在靠近。
他顺其自然跑着步到法学院男生住宿楼下去喂猫。
他到的时候程野刚好从楼上下来，两人从小木屋里把猫粮拿出来招猫。
边悦溪一边跟他聊天，“这些小木屋都是你做的吗？”
他上次找猫的时候发现，每隔几米的绿化带就有一个这样的小屋。
“学院做的。”程野回答。
自打上次在林阳那儿弹琴后，两个人的关系近了些。
至少单独相处时边悦溪不会感到难捱了。
“你们学院还挺人性……”
“不对。”程野突然打断边悦溪，眼睛看着脚边的猫，“平时他们都在这里，四年里一只也没少过。”
边悦溪看着在场的奶牛猫和长毛小橘子，他还以为其他的猫只是还没出来。
忽然，他瞥见一抹肉粉色的东西。
边悦溪弯腰捡起来，是一截火腿肠。
“小白猫不见那次我也看见过一截。”
被他踩得稀碎。
程野从他手中接过去，从中间掰成两截。
半粒粉白色的东西露了出来。
“有人给猫下药！”边悦溪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早该想到的……”
要是他早一点意识到，就不会一下子少了三只猫才察觉……
“跟你没关系。”程野弯腰从装猫粮的小木屋里取出一个分装袋，将那两截火腿肠装进去，快速说，“你先去上课，我来处理。”
边悦溪也想出份力，“要不我先把这两只带回宿舍吧？”
“不用。”程野说，“宿舍里没猫砂和猫砂盆，我带他们回家。”
边悦溪点头同意，如果程野家东西齐全，自然是比宿舍里方便。
*
因为三只小猫的事，边悦溪这下午在图书馆里学习都心神不宁，网页打开了一个又一个，查的都是相关事件的处理程序。
他把搜到的东西整理了成文档，标好序号，给程野发了一份。
AI还给他反馈了相关法律依据，边悦溪特意给这部分用了大一号的字体。
他也很想相信程野，但……这哥们实在不像是专业能力很强的样子。
边悦溪相信他琴弹得很好，但要他相信一个专业课从不出勤，公共课在大教室里打瞌睡，并且连续连年因挂科补考不过导致延毕的人专业知识过硬？
那必不可能。
做完这些，他给杨朝去了电话，跟对方沟通了这一期的拍摄主题和地点，然后坐地铁过去和他们汇合。
C＆B这一期要上的新品是绿宝石，这样颜色鲜明的宝石要搭配在男性身上对妆造师而言是很大的挑战。
给边悦溪做造型的老师表情一点压力也没有，在服装架子上挑了一套白色的服装递给他，“边老师，换上就赶紧出来，咱们今天活儿有点多了。”
边悦溪大惊失色，“不不不，不是老师，我是学生。”
“知道了大学生，赶快赶快。”
边悦溪出来时，遮这儿也不是，遮那儿也不是。
他身上穿的那玩意儿根本算不上是衣服，简直是一块一块的布条拼凑而成，中间只有细细的线连接着，动作稍微大点儿都感觉屁股蛋凉幽幽。
“老师，这……这衣服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边悦溪低头调整着身上的布片，一抬头就滞住了。
“才总？您怎么会在这儿？”
“我们企业新产品的摄影棚在这附近。”才既明挑眉觑了眼边悦溪，“造型很新颖，新品又要大卖了。”
“还没开始造型呢，才总。”妆造师一手拿着一串塑料花环，一手拿了个卷发棒，用下巴指了指镜子前的座位。
边悦溪赶紧过来坐下。
化妆师把花环往他头发上一放，边看边摇脑袋，“塑料的不行，太假了，得摘点鲜花。”
可是工作室里人人都在忙自己的事……
现场就一个闲人。
但谁敢吩咐他啊？！
“才总，方便给我们摘点鲜花吗？”
听到边悦溪的声音时，造型师眼睛都瞪大了。
还得是大学生啊！
才既明眉尾一挑，“行啊。”
人走出化妆间化妆师才问，“你们很熟吗？”
“不熟啊。”边悦溪说，“就比你多见了一面。”
派出所那次。
“那你敢这么跟他说话？”化妆师捋着边悦溪的头发，用卷发棒卷起来。
“为什么不敢？我们又没什么过节，他长得也不吓人，我说的话也不过分。”边悦溪反倒不理解这种不敢从何而来。
造型师捋他头发的手一顿，再看边悦溪时眼神里多了几分不一样的东西。
这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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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特别。
很缺钱，做的一切努力都在向钱看，但又从不会为了钱去讨好谁。
人格底色太鲜明了。
才既明很快回来了，手里拿了一把鲜花，“这些颜色可以吗？”
“可以可以！”造型师赶紧接了过来。
才既明又闲了下来，自来熟地坐在一旁跟边悦溪聊天，“边悦溪，你今天拍完有事吗？有空的话到我们摄影棚试个镜？”
“挣钱哪能没空？”边悦溪抬着眼睛给化妆师贴装饰花瓣，一边转着眼珠子去找才既明，“不过老板，我晚上得去西餐厅打工，试镜大概多长时间？”
“最多十分钟。”才既明道：“我们摄影师的眼睛就是镜，成不成她一看便知。”
“那可太完美了。”边悦溪雀跃地笑了，刚贴上去的绿色长睫灵动得像只蝴蝶。
才既明起身要走，到了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边悦溪，你是不是会画画？这周末有个公益画展，你可以画幅画去试试。”
“好。”边悦溪答应着，心中疑云四起。
才既明怎么知道他会画画？
才既明刷到他直播了？
难道那个人机一样的账号是才既明？
*
干完兼职下班，边悦溪联系才既明，对方又说有点事，下次再试镜。
边悦溪回宿舍，把上次直播的钱提了出来，没等那边打电话要，自己主动转了10w过去，并发了一条消息。
【手术费预估需要多少？】
他没有闲工夫专门等人回复，一放下手机就开始构思画展的事情。
部分公益画展支持艺术作品的销售收益全额归艺术家所有，如果他能卖出一幅画，不仅能得到一定经济收入……
而且还能证明，他的画技没有退步太多。
边悦溪拿出纸笔，在桌边一坐就是俩小时，脑子里没东西，最后摸了五只小猫出来。
他看着纸上栩栩如生得猫猫，给程野发了条消息，问事情的进展。
程野很快回复。
【几个喂食点都放了摄像头，快了】
边悦溪稍微安心一点，继续对着白纸发呆。
死脑子，快动啊！
手机又响了一下。
程野发来一条消息。
【你在做什么】
边悦溪以为是小猫的事情，赶紧回复。
【本来想画幅画，但没什么灵感，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程野：【没。】
收到这个字后，边悦溪的手机好几分钟都没了动静。
等再收到消息时，是程野给他发来的几幅画。
有梵高的自画像，向日葵，还有蒙娜丽莎的微笑等名画。
人物画居多。
边悦溪望着这些图，沮丧地想：化工原料还能侵蚀艺术细胞不成？怎么一点灵感都没有呢？
边悦溪抬头看着书架上书背上印着的分子结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叮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