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教皇殿的新玩具
林愿是在一阵温暖的、如同被云朵包裹的舒适感中醒来的。
没有了刺骨的寒冷和无处不在的疼痛，取而代ADE的是身下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触感，以及盖在身上那轻薄却又暖意融融的被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雅的、不知名的花香，让人心神宁静。
她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精美绝伦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紫色纱幔。透过薄纱，可以看到房间内奢华却不显庸俗的陈设，每一件家具都像是艺术品，散发着低调而高贵的气息。
这里……是武魂殿？
而且看这规格，绝对不是什么普通弟子住的地方。
林愿心中一动，立刻检查起自己的身体。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地处理过，涂抹着清凉的药膏，虽然还有些微弱的痛感，但已经完全不影响行动。原本脏污不堪的身体也被清洗干净，换上了一件质地柔软的白色小睡裙。
她成功了。
她真的从那个地狱开局里活了下来，并且被比比东带回了武魂殿！
这个认知让她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欢呼，但多年的社畜生涯让她很快冷静下来。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被带回来只是第一步，如何在这个权力漩涡的中心活下去，并且活得好，才是真正的挑战。
她现在的人设，是一个被神明（比比东）拯救的、天真无邪、极度依赖她的小孤女。这个人设绝对不能崩。
就在她暗自盘算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个高大却略显阴柔的身影走了进来。他身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面容俊美，只是那份俊美中带着几分脂粉气，举手投足间，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娆妩媚。
菊斗罗，月关。
林愿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怯懦和好奇，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悄悄地打量着来人。
月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双丹凤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玩味。
“醒了？小东西，命还真大。”他的声音如同他的人一样，有些尖细，却不难听，“冕下让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这话说得可真不客气。
林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发出了细若蚊蚋的声音：“……谢谢……叔叔。”
“叔叔？”月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捏着兰花指，掩唇轻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小东西，你可真会说话。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吗？”
林愿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似乎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发笑。她歪了歪头，用一种极为认真的语气，软软糯糯地说道：“可是……你和仙女姐姐是一起的，你不是她的长辈吗？”
她刻意将“仙女姐姐”四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孺慕之情。
果然，月关的笑声一顿。
他眯起那双丹凤眼，再次看向林愿时，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仙女姐姐？你是指冕下？”
林愿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是啊！只有仙女姐姐，才会从天上飞下来，拯救我这样的人呀！”
“呵，油嘴滑舌的小东西。”月关轻哼一声，语气中却听不出什么恶意，“冕下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跟着她，小心什么时候被当成花肥都不知道。”
林愿知道，这是试探。
她的小脸上立刻浮现出委屈和一丝倔强，她鼓起腮帮子，反驳道：“才不会！仙女姐姐是好人！她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人！”
她一边说，一边掀开被子，光着小脚丫就想下床，似乎急于要去证明什么。
月关没有阻止她，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
林愿跑到房间中央，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的“仙女姐姐”。她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像一只迷路的小鹿，眼眶微微泛红，看上去可怜极了。
“行了，别在这儿演戏了。”月关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跟我来吧，冕下要见你。”
林愿立刻收起了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小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刚刚那个委屈包不是她一样。她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月关身边，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伸出小手，抓住了他长袍的一角。
月关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那只抓住自己衣角的小手，眉头微蹙。他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尤其是这种不知底细的小鬼。
但林愿的动作却充满了依赖和信任，那双亮晶Pū Pū的大眼睛仰望着他，仿佛他是除了“仙女姐姐”之外，第二个可以依靠的人。
最终，月关还是没有甩开她，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转身向外走去。
被他牵着衣角的林愿，在他身后偷偷地比了个“V”字。
搞定一个！
穿过长长的、铺着华贵地毯的走廊，两旁是沉默肃立的武魂殿护卫。他们身着统一的铠甲，气息强大，目不斜视。林愿能感觉到无数道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她只是紧紧地抓着月关的衣角，将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形象扮演到底。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扇巨大的、雕刻着六翼天使浮雕的门前。
月关停下脚步，恭敬地禀报道：“冕下，那小东西带来了。”
门内，传来了一个清冷而威严的声音。
“让她一个人进来。”
月关松开被林愿抓住的衣角，对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自己进去。
林愿深吸一口气，小小的脸上满是坚定。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她推开那扇对于她来说沉重无比的大门，走了进去。
这里是教皇殿。
高耸的穹顶，巨大的落地窗，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十二根巨大的石柱支撑着整个大殿，上面雕刻着历代教皇的圣像，庄严肃穆，充满了压迫感。
而在大殿的最深处，那个高高的、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教皇宝座上，正端坐着那个她曾在废墟中见过的身影。
比比东。
她今天换了一身更加日常的紫色宫装，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慵懒。她斜倚在宝座上，单手支着下巴，正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一份文件。阳光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如梦似幻，美得不似凡人。
林愿看得有片刻的失神。
在心里，她已经把“妈妈真好看”这句话刷了不下百遍。
“过来。”
比比东没有抬头，声音依旧清冷。
林愿收回心神，迈开小步子，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宝座走去。空旷的大殿里，只有她细微的脚步声在回响。
她走到宝座下，停住，然后仰起头，用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比比东，就像昨天在废墟中一样。
比比东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名字。”
“我……我没有名字。”林愿的声音有些怯怯的，“以前村里的人，都叫我……丫头。”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回答。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孤女，就像一张白纸，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比比东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淡淡地问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林愿摇了摇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用一种充满确信的语气说道：“这里是仙女姐姐的家！是世界上最漂亮、最温暖的地方！”
“呵。”比比Dōng的唇角，再次勾起了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温暖？小东西，你眼前的我，手上沾满了鲜血。你所在的这座殿堂，也建立在无数枯骨之上。你脚下的这片土地，昨天才刚刚吞噬了你所有亲人的性命。你现在，还觉得温暖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直刺人心。
这是恐吓，也是试探。她在逼迫林愿看清现实，看清她这个“仙女姐姐”的真面目。如果林愿表现出丝毫的恐惧或者憎恨，那么她的下场，绝对不会比那些村民好到哪里去。
林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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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这是决定自己命运的一刻。
她的小脸，在听到这番话后，果然变得煞白，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但她没有后退，也没有移开目光。
她看着比比东，那双黑亮的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水汽，大颗大颗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她的声音因为哽咽而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孩童特有的、不讲道理的固执。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鲜血和枯骨……”
“我只知道，在我快要被冻死、被饿死的时候，是你出现了。”
“我只知道，是仙女姐姐你，把我从那个冰冷的泥潭里带了出来，给了我温暖的床，干净的衣服，还有好吃的药……”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身上被处理过的伤口。
“如果……如果救我的人是你，那你就不是坏人！”
“就算……就算全世界都说你是坏人，在我这里，你也是最好的神明大人！”
她的话，说得颠三倒四，充满了孩童式的天真逻辑。但正是这份不讲理的“逻辑”，却比任何精妙的言辞都更能打动人。
因为，这是一个被拯救者，最朴素、最真挚的感恩。
她把比比东的行为，简单地划分为了“对我好”和“对我不好”两个阵营。既然你对我好了，那你就是好人。至于你对别人怎么样，那与我无关。
这种极致的、以自我为中心的“忠诚”，对于比比东这样身处高位、被无数背叛伤害过的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大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比比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紫色的眼眸深邃如海，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林愿的心，在胸腔里狂跳。她在赌，赌比比东内心深处，对那份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利益的认可的渴望。
不知过了多久，比比DGōng才缓缓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人能察觉的疲惫。
“从今天起，你就叫林愿。”
“愿望的愿。”
“我给了你一次实现愿望的机会，至于你以后的人生会怎么样，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她说完，便重新拿起了文件，似乎不打算再多说一个字。
林愿却愣在了原地。
林愿……
这是她自己的名字。
她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
但她知道，自己赌赢了。
那蓄在眼眶里许久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啪嗒一声掉了下来。这一次，不是演戏，而是发自内心的、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激动。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用袖子胡乱地擦着眼泪，一边擦，一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傻乎乎的笑容。
“谢谢……谢谢妈妈！”
她脱口而出。
比比东翻阅文件的手，猛地一顿。
她抬起头，凌厉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射向林愿。
“你叫我什么？”
林愿被她看得一个哆嗦，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了什么。但话已出口，收是收不回来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用一种更加响亮、更加理直气壮的声音，又喊了一遍。
“妈妈！”
“你给了我名字，给了我新生，你不是我妈妈，谁是我妈妈！”
她仰着那张泪水和笑容交织的小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宝座上的女人。
整个教皇殿，死一般的寂静。
林愿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一般。
良久，良久。
比比东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极淡、极复杂的笑意。
她没有同意，但也没有……否认。
她只是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苍蝇。
“滚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这句嫌弃的话，在林愿听来，却无异于天籁。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林愿，就是武魂殿教皇——比比东的，新玩具了。
也是她唯一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