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起房门的沈清瑞,仰倒在了仔细检查过的床上,他这一刻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好像真的完蛋了。
时间往前调三个月的话,那个时候他疏解心情的方式是买一张去马尔代夫的机票,飞去马尔代夫看海豚,最差也是去台湾看鲸鱼。
他喜欢大海的广阔无垠,海浪能带走他所有的负面情绪。
而现在……
家里出事之后,他每时每刻都在艰难地维持自己的体面,周围人散发出来的虚伪善意更是让他难受,人人都和他说:没事的,时间会治愈一切。
他听了只想抛弃自己的素养,一盆水泼到他脸上问:“时间能让我爸妈复活吗?”
这些安慰他的人中不乏他昔日的同学,那些平日里被爸妈扣两百零花钱都难受的主儿,如今还来劝他说:千金散尽还复来。
每当这个时候,他也很想问:“我倒是千金散尽了,还复来是什么时候?”
可是这些话都被他堵在了心里,他用最懂事的方式回应了他们。
“谢谢,我没事。”
解决这一困境的唯一方式就是脱离那个环境。
马尔代夫是去不起了,他只能在国内找找便宜的海边。
温莎小镇就在这时出现在他视线之内。
很欧式的名字、又是个物价便宜的小镇,最重要的是这里没人会认识他,没人会说那些不痛不痒的话来假惺惺地安慰他。
结果出师不利,他到了才发现网上的照片糊了八百层滤镜,虽然海还看得过去,但是看过长城的人又怎么会对家门口的土墙感兴趣?
他没打算在这里常住,但是未来的路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他只是想找个地方躲一阵子。
但在走进这家民宿大门的时候,他还是迟疑了一下,那个刷着绿漆的大门,就像要把他最后一点尊严吞掉一样。
门没吞掉他的自尊,楼下那口大锅倒是把他的尊严吃得一干二净。
他已经沦落到了去别人家会吃光别人饭的地步了。
好没出息。
他将脑袋埋在被子里,浅色的头发乱糟糟地与被子纠缠在一起,没过一会儿,沈清瑞就重新抬起了头,深呼了一口气。
果然便宜的酒店不能住,这被子有一股很浓的消毒水和潮气的味道。
正当他纠结要不要退房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他打开门,看见赵全端着一碗面站在门口:“煮好了,您要在楼上吃吗?餐具是新的。”
原来,在楼下,赵全也一样没吃饱,索性由周东风打下手,赵全主厨,两个人又煮了一锅。
而周东风在和面时,有意无意地多放了一些,两人吃完后,恰好多出来一份。
赵全跟了周东风一年,自然知道周东风是个心比嘴软一万倍的人,她半试探半开玩笑地问:“姐,剩的给楼上送去?不然扔了好浪费。”
周东风嗯了一声,赵全就这样出现在了沈清瑞的门口。
可预想中的带有粉泡泡的情节并没有发生,她反而看到沈清瑞有些僵直地站在那。
沈清瑞想要掩盖的窘迫,此刻无处可藏,他希望窗外传来的海浪声能再大一点,掩盖住自己慌乱的心跳和自尊心碎掉的声音。
理智之外剩下的肌肉记忆让他接过了餐盘说了一句:“谢谢。”
赵全才不管那些,她把沈清瑞的脸红误解为了害羞,甜甜地说了句:“不客气,有需要随时叫我。”
沈清瑞嗯了一声,就把门关了起来。
门外,周东风看赵全一蹦一跳地下楼,及时地插了一句:“餐具钱你出,我可没说要给他买餐具。”
赵全来不及反驳,与周东风的话一同响起的还有沈清瑞房门开启的声音。
“那个……房间没有独卫?”沈清瑞从二楼探出头问。
赵全热情地说:“没有,卫生间在您右手边,走到头就是。”
沈清瑞站在门口,望着右边犹豫了很久,迈开步子的一瞬间,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可再大的决心在看到公用卫生间的时候,还是瞬间瓦解了,连一分钟都没能坚持住。
其实环境并不算脏,但是……
他又试着进了一次……却还是忍不住跑了出来。
洗手池边的水垢、廉价香膏的气味……
沈清瑞皱着眉头退了出来。
周东风小声揶揄赵全:“你邂逅也太快了,怕不是不行。”
赵全对着周东风做了个鬼脸,自己回到沙发上扒拉这平板找剧看。
楼上的祖宗走了下来,周东风关上满屏都是沈清瑞新闻的手机,眉眼带笑地问:“先生有什么需要?”
“有独立卫浴的房间吗?”沈清瑞问。
周东风嘴角上扬,盯着他,漫不经心地说:“有,一百一一间。”
沈清瑞皱着眉头,抿紧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东风看着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很龟毛,但是这张脸确实是好看,仔细看看,身上的风衣也绝对是好料子,鞋子也是她常能在网上看到的名牌,此外还有身上无数精心搭配的小饰品,哪一样都彰显着这位绝对有钱,而且家世应该不错。
不知道这位不差钱的大少爷,为什么会来自己的小店,但是原因周东风也不是很在意,大少爷不差钱,只要给的够多,她愿意伺候。
周东风眯着眼准备大赚一笔,但耳朵里传来的话却让她大失所望。
“我多住几天能便宜吗?”沈清瑞的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
周东风听清了,但是她还是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什么?”
沈清瑞深呼了一口气,重复了一次:“能便宜些吗?”
本就如琉璃一般的脸上,透出了更明显的红色,全身上下都透露着局促不安。
周东风对讲价这个行为习以为常,她虽然有些惊讶沈清瑞的行为,但有钱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讲价就讲吧,周东风收拾起自己的失落问:“你住几天?”
沈清瑞思考了一会儿说:“一周。”
周东风摆弄着电脑,头也没抬地说:“一百。”
见沈清瑞还是不作声,周东风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帅哥,我们也是小本生意。”
沈清瑞拿不出这些钱,他这短短的不到二十年的人生旅途中,还没有过讲价的经历。
不过他之前去泰国旅游的时候,一个很没架子的富二代朋友小鹏曾经砍过价。
那时,他们一群人在回机场的路上,坐在私家车上一路谈着大皇宫、普吉岛、历史、大海、人生、梦想……
半路,小鹏看到有泰国人在卖手工艺品和小吃,提议下车走走。
下车后,小鹏兴致勃勃地走到一位老奶奶的摊子上说着流利的英语:“这是什么?”
老奶奶也许在这里久了,连蒙带猜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她不会讲,只能用手比划着,意思是:“这是一种特色小吃。”
小鹏咬着嘴唇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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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从口袋里拿出几个钢镚,开始用手指挑毛病:“您这机器也太脏了,材料干净吗?我们几个没钱,便宜点卖给我们一个尝尝呗。”
老奶奶大概也没听懂前面挑剔的话,但是还是给他们做了一个,小鹏拿着东西,又把钢镚往路边摊的小车上一甩,就离开了。
沈清瑞从不吃这种路边摊,那块香蕉煎饼被其他几个人分了个干净,他趁着那几个人分饼的间隙,在老奶奶桌子上留了几张五百的泰铢。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为几个铜板犯难了。
沈清瑞深呼吸一下,学着小鹏当时的话术说:“您那个卫生间有水垢,被子也有潮气,能再便宜一点吗?”
周东风不是和蔼可亲的老奶奶,她是易燃易爆炸的尖酸刻薄老板娘。
这人一身名牌,还来挑毛病,一路以来被压制的怒气冲了上来,周东风被气笑了:“您故意消遣我?”
赵全在一旁默默噤声,大气也不敢喘,屋子里的氛围变得剑拔弩张。
沈清瑞没想到一句话会点燃周东风的脾气,因为一路上,周东风给他的感觉是个善解人意、颇有经济头脑的商业女性。
这想法可是大错特错了,周东风此刻已经挂了冷脸,下定决心不接待这位祖宗了,她漫不经心地扒拉着键盘,另一只手从果盘里捻起一粒瓜子说:“您换一家吧,外面有便宜的。”
沈清瑞早已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呆站在原地,对周东风的话也无力回应,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他大概再也不能去谈什么大海、梦想了,一百一的酒店对他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事物了。
他的人生,真的完蛋了。
周东风还等着他有什么高见呢,结果这人在她眼前一言不发,呆呆的像一只呆鹤,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再揶揄他几句的间隙,沈清瑞慌乱地朝着楼上跑去。
没一会儿,周东风就见他拎着那个纯白色的行李箱走了下来。
沈清瑞这么一上一下似乎找到了一些理智和勇气,他拖着行李箱重新回到前台,双手紧握,仿佛下定了这辈子全部的决心说出了那句:“我不住了,退钱。”
周东风就这么斜依着前台的柜子,她眯着眼睛,作出一副奸商模样,用手指了指旁边墙上挂着的牌子。
牌子上面的图片和文字早已褪了色,走进了才能看清上面写着的一堆规则,沈清瑞还在一条一条地看,周东风却早已迫不及待地念出了最后一条:“五点之后,不退房费。”
到底是规矩人家教出来的孩子,沈清瑞此刻还想辩解一二:“我还没住……”
周东风说:“那没办法,过了五点,耽误我生意了。”
“你这屋子一下午都没进一个人!耽误你什么生意?”沈清瑞确实看不惯周东风摊牌之后吊儿郎当的态度,加上听了这个搪塞他的话,语气中不免带了一些怒气。
周东风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见状更是生气道:“你管我有没有人,规定在那你自己进来眼瞎怪谁?”
沈清瑞胸口起伏,他还没见过这么贪财又不讲理的女人,但是贴士上就是明晃晃地写着17点之后,概不退费。
周东风看到沈清瑞脸色变得乱七八糟,心里总算出了口恶气,她靠在前台的边缘,摇了摇手里的钥匙,挑眉说:“慢走。”
沈清瑞大步出门,头也没回,周东风收起笑容骂了一句:“龟毛神经病。”
说完,她回头气鼓鼓对着赵全说:“他再来管他要一百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