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姐……”小王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这……我们……”
“闭嘴。”李雪梅没有回头，她的指令简单而干脆
她转过身，不再去看床上那个重新变成一团凸起的人形。
“小王，小张，愣着干什么？”她的职业素养在极度的混乱中强行回归，“验钞机带了吧？”
“带……带来了。”小王如梦初醒，连忙和另一个同事打开他们随身带来的设备包。
“银行的两位，”李雪梅转向那两个穿着制服的职员，“麻烦你们了，作为第三方，请全程监督我们的清点过程。”
“应该的，应该的。”银行职员连连点头。
很快，一台小巧的便携式验钞机被放在了那张破桌子上，旁边就是陈宇丢下的那份合同。
整个过程，月月和小李举着摄像机，忠实地记录着每一个细节。
李雪梅戴上白手套，拿起第一沓崭新的钞票，放进了验钞机的入口。
“哒哒哒哒哒哒——”
直播间里，弹幕在那一刻消失了。
不是卡顿，不是延迟。
是所有人都被这声音震住了。
几秒后，弹幕才像决堤的洪水一样重新涌出。
【真的假的？】
【卧槽，这声音……我好了。】
【这是BGM吗，年度最震撼BGM！】
【我收回之前说他是演员的话，哪个剧组请得起这种级别的道具和音效？】
【哒哒哒哒哒……我居然在听验钞……】
李雪梅面无表情，一沓，又一沓。
“哒哒哒哒哒哒——”
小王在旁边负责将过完机的钱重新码放整齐，他的手在抖。
“李姐，这事儿不对劲。”他压着嗓子，“一百万现金，一个住在这种地方的人……钱的来路……万一是黑钱，我们基金会掺和进去，就全完了！”
李雪梅侧过脸，看着自己的下属：“你的意思是？”
“我们不能收！”小王斩钉截铁，“至少现在不能收，我们应该报警，或者让银行先核查资金来源！这太草率了，李姐！这不是十万，是一百万！”
李雪梅问道：“小王，我问你，我们是什么？”
“我们是‘大山那边的孩子’公益基金会……”
“我们的职责是什么？”
小王似乎有些不明白李雪梅的话语，继续道：“接收社会捐款，帮助贫困山区的孩子……”
“所以，”李雪梅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是基金会，不是监察委，更不是警察局。我们的职责，是判断这笔钱能不能帮助到孩子，而不是审判捐款人。”
她指着桌上的钱：“现在，这里有一百万。银行的人在这里，节目组在这里，全程直播。我们按照正规流程接收，开具票据，录入系统，官网公示。你告诉我，我们哪一步做错了？”
小王被问得哑口无言：“可是……他的身份……”
“他的身份，就是一个捐款人！”李雪梅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你知道这笔钱，能让多少个孩子有新教室吗？能让多少个孩子冬天有棉衣穿吗？能让多少个女童不用早早辍学吗？在孩子们的未来面前，你那些所谓的‘风险’，算个屁！”
小王彻底不说话了，脸涨得通红。
李雪梅不再理他，继续机械地、飞快地清点着。
摄影机大哥站在一旁，耳机里传来导演近乎咆哮的指令：“太棒了！就是要这个冲突！镜头给李雪梅特写！再切回床上那个！对比！强烈的对比！”
他眼神麻木地按照导演的话来回切换镜头。
而月月则是压下内心的波动，对着镜头解说：“大家可以看到，现场因为捐款的数额和形式，基金会内部也产生了一些小小的讨论，但负责人李雪梅女士用她的专业和担当，说服了同事，是的，慈善的本质或许就是这样，纯粹而直接……”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终于，最后一沓钱通过了验钞机。
银行职员上前，用专业的工具再次抽检确认。
“李女士，数目核对无误，合计人民币，一百万元整。钞票也都是真钞。”
李雪梅紧绷的身体，在那一刻，忽然就垮了。
她哭了。
一种巨大的、沉重的责任感，和随之而来的希望，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胡乱地抹了把脸，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捐赠文书和收据，开始填写。
捐款人：______
她拿着笔，悬在半空。
月月赶紧上前：“他叫陈宇。”
李雪梅写上了“陈宇”两个字。
捐款金额：壹佰万元整。
她盖上基金会的公章，然后撕下那张正式的捐赠证明，双手捧着，走到了床边。
“陈宇先生，”她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非常感谢您的慷慨捐赠，这是您的捐赠证明，我们基金会郑重承诺，您的每一分钱，我们都会在官网上进行公示，确保它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她以为床上的人不会有任何反应，准备把证明放在床头柜上就离开。
然而这时，被子里传来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
“等等。”
只见陈宇再次缓缓坐了起来，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头发更乱了。
他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看着李雪梅手里的东西，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整个房间的逻辑彻底崩塌的话。
“收据，给我两份。”
“……什么？”李雪梅以为自己听错了。
“收据。”陈宇指了指她手里的票据本，“给我开两份。”
所有人都懵了。
捐一百万，眼睛都不眨一下。睡得天昏地暗，对所有人的震惊都无动于衷。却在最后，如此细致的要求……要两份收据？
为什么？一份自己留底，另一份……给谁？报销吗？谁能给他报销一百万的捐款？
李雪梅的大脑已经放弃了思考，她完全是出于本能，又撕下了一张收据，颤抖着手填好，两张一并递了过去。
陈宇接过来，看都没看，随手和那份合同一起，扔在了破桌子上。
然后，他躺下，拉上被子。
这次，房间里再也没有了一丝声响。
李雪梅和她的同事们，在一种近乎梦游的状态下，抬着两个沉重的箱子，离开了这间小屋。
门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月月、小李，还有那两个同样石化的银行职员。
气氛，尴尬到了冰点。
月看着镜头，她知道全国有几百万人正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可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该怎么收场？
说“今天的直播到此结束”？
还是说“让我们祝陈宇先生……做个好梦”？
而此刻，在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网络世界，风暴已经形成。
微博、抖音、B站、知乎……所有社交平台，都被几个视频片段和截图彻底引爆。
#城中村百万捐款#
#史上最硬核慈善#
#破洞秋裤哥#
#他甚至不肯换条裤子#
#小老鼠上灯台#（有人扒出他床头贴着一张褪色的童谣贴纸）
短短一个小时，热搜榜前十，有七个和陈宇有关。
他以一种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方式，霸占了整个互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