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
电话那头的女声，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发出的每个音节都又尖又细，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
陈宇没有理会她的失态，只是将小李的手机换了只手掌。
“现金。我需要你们派人来取。”
“现……现金？”女人彻底语无伦次了，“先生，这……这不合规矩！我们基金会从来没有处理过这么大额的现金捐款！您看您是不是可以通过银行转账……”
“地址是南城中村西区三十八号，六楼。”陈宇直接报出了地址，打断了她的话。
他顿了顿，补充道：“捐款方是《明星的日常生活》节目组。你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过时不候。”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整个房间里，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小李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机被陈宇塞回手里，感觉那块小小的金属板有千斤重。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这个男人，用他的手机，给一个慈善机构下达了最后通牒？
导演在耳麦里的声音已经不是咆哮了，而是一种类似于漏气般的“嘶嘶”声，那是极度亢奋和极度缺氧混合在一起的产物。
而此刻，在城市另一端，一栋可以俯瞰整个江景的顶层复式豪宅里，苏晚晴将手里的高脚杯重重地放在了琉璃台面上。
她面前的巨幕家庭影院，正纤毫毕现地直播着城中村里那间破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作为节目组请来的最大咖位的明星，创作天后苏晚晴，一开始是带着一种审视甚至挑剔的态度在看。
当镜头扫过那油腻的墙壁和发黑的角落时，她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
当陈宇端出那碗“白水煮面配盐巴”时，她胃里一阵翻涌，几乎想关掉直播。
可当那首《小老鼠上灯台》唱响时，她整个人都定住了。
身为华语乐坛的顶尖创作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用最简单的旋律和最大白话的歌词，去直击人心，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那不是技巧，那是天赋。
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天赋。
然后，就是一百万。
两箱子红彤彤的现金，就那么粗暴地、毫无美感地堆在那张破桌子上。
即使是身家过亿的苏晚晴，也被那个画面结结实实地冲击到了。
钱，她见过很多。
但她从未见过如此具有“人格”的钱。
它们仿佛在呐喊，在燃烧，带着一种原始的、滚烫的生命力。
直到陈宇打完那个电话。
苏晚晴终于有了动作。
“王妈，”她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一个穿着得体围裙的中年女人立刻小跑了过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把我书房里那尊‘金曲奖’的奖杯拿过来，擦干净。”
王妈愣住了：“小姐，您拿那个做什么？”
苏晚晴没有回答，她的视线死死地锁在屏幕里那个年轻人的背影上。
一个荒唐的、但又无比贴近真相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疯狂滋生。
“给我查一个人。”苏晚晴的声音冷静，却带着颤抖，“查一个叫陈宇的人，我要他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资料！”
同一时间，城中某家顶级私人会所的健身房里。
硬汉影帝雷战，从跑步机上走了下来。
雷战拿起旁边的平板，把直播的进度条拖回了陈宇唱歌的那一段，又看了一遍。
“呵。”
他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笑声。
“这小子，有点意思。”
教练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现在这剧本是越来越有新意了，还搞公益噱头……”
“剧本？”雷战瞥了他一眼。
教练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敢再说话。
雷战把平板扔到一边，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你他妈见过哪个剧本，敢把一百万现金直接堆在城中村的破桌子上直播？”
“你他妈见过哪个演员，敢当着几百万人的面，把精英律师当孙子训？”
“你他妈见过哪个明星，敢让慈善基金会的人一个小时内滚过来拿钱？”
雷战一连串的质问，把教练问得面红耳赤。
“这不叫剧本，”雷战拿起水，一口气灌下去半瓶，“这叫牛逼。”
而在另一边杨菲菲正敷着面膜，和自己的经纪人打着视频电话。
“我的天！这人是疯子吧！一百万啊！就这么捐了？还是修厕所？他图什么啊？”
电话那头的经纪人却异常兴奋：“图什么？图的是现在全网的热搜都被他一个人占了！宝贝，你看看这个数据！《明星的日常生活》在线观看人数已经破了平台历史记录了！导演都快笑疯了！”
“那又怎么样？风头都让他一个人出了！我们算什么？给他当背景板吗？”杨菲菲不满地撕下面膜。
“背景板？我的傻宝贝，”经纪人笑了，“从他拒绝商业炒作那一刻起，我们所有参与这个节目的明星，都被他绑上了一艘叫‘公益’的航空母舰！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跟着他一起被动地‘升华’了！懂吗？这泼天的富贵，是那个疯子硬塞给我们的！”
杨菲菲愣住了。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破旧的出租屋里。
陈宇做完这一切后，就把手机还给小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伸出关上了箱子。
然后，他转向那两个已经快要站成化石的银行职员。
“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直到基金会的人来，办好交接。”
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商量，而是在下达一个不容置喙的命令。
两个银行职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像两个听话的小学生。
接着，他又看向那三个律师。
“我的合同。”
为首的律师一个激灵，连忙将属于陈宇的那份合同，双手奉上。
陈宇接过，甚至没再多看一眼，随手对折了一下，塞进了自己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后兜里。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将视线投向了从头到尾都处于石化状态的主持人月月。
“采访，结束了吗？”
月月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求助地看向小李，希望从导演那里得到指示。
陈宇却像是失去了所有耐心。
“如果结束了，就请你们离开。”
他看着满屋子的人，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让直播间几百万人同时裂开的最后一句话。
“我困了，要睡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