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小李觉得所有人不正常，就连月月整个人也都傻眼了，她看看陈宇，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话筒。
一百万？
她心里只有两个字：疯了！
直播间的观众也彻底分裂了。
剧本，这他妈绝对是年度最佳剧本，我愿称之为《丐帮长老变形计之公益风云》！
哈哈哈，就算是剧本我也认了，一百万买一首歌，然后捐了修厕所，这不比看那些明星炫富强一万倍？】
小声地说一句，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这是在道德绑架吗，现在节目组不给钱就是不支持公益，陈宇这招实在太狠了！
前面的，你是不是忘了，他还没唱呢，万一唱出来是“咿呀咿呀哟”怎么办？】
这条弹幕就像是一盆冷水，把所有人都泼醒。
对啊，钱的事说得天花乱坠，可歌呢？
那张鬼画符一样的废纸，真的能值一百万？
连线那头的钟山，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变得冷漠。
他双手交叉叠放胸前，重新靠回椅背。
“哗众取宠。”
他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用公益当幌子来掩盖自己能力的不足，可笑至极，音乐是神圣的，不是给你这种人拿来当敛财工具的遮羞布！”
月月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陈宇，希望他能说点什么来反驳。
然而陈宇只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没理会钟山的话语。
他一直等到现场稍微安静了一点，才对着镜头问了一句。
“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可以！”导演在耳麦里疯狂咆哮，“让他唱，让他现在就唱！”
月月赶紧把话筒又往前递了递。
陈宇却摆了摆手，没接。
在所有人不解的注视下，他微微侧过头，对着墙角的方向发出“咳……呸！”
他清了清嗓子。
不，那不是清嗓子。
那是把他喉咙里的陈年老痰吐出来。
虽然镜头没有拍到具体落点，但那声音通过现场收音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直播间。
月月石化了。
跟拍摄像大哥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直播间的弹幕，在经历了短暂的空白后，刷出了一片整齐划一的“……”。
唱歌之前先吐口痰，这是什么独门开嗓秘籍？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我为什么要点开这个直播！】
完了，这下陈宇彻底不用唱了，是直接可以抬走的程度，这形象神仙都救不回来。】
我收回刚才的话，陈宇这不是丐帮长老，这明显就是丐帮帮主自己亲自到场！】
钟山老师，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我现在站你这边，你说的没错，陈宇这种人完全就是对艺术的亵渎！】
而屏幕里钟山的脸已经不是黑了，是完全绿了，他看着陈宇，嘴角微微抽搐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陈宇开口了。
“小老鼠，上灯台……”
声音响起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跟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陈宇的声音是一种低沉又充满磁性的男中音。
月月递话筒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
直播间里那密密麻麻的呕】和滚】字，像是被按下了删除键，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整齐划一的问号。
陈宇没有看直播间里的消息，而是接着继续唱下去。
“偷油吃，下不来…”
如果说第一句给人的感觉是惊艳，那么第二句就是让人发自内心地感觉酸涩了。
偷油吃这三个字，被陈宇唱出了一种小心翼翼又带着一丝豁出去的感觉。
直播间又开始陷入了新一轮的癫狂，信息刷得飞起。
天哪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这也太好听了吧，我感觉我的耳朵都快要怀孕了。】
谁告诉我这他妈是儿歌，你管这叫儿歌，这分明唱的是我的人生啊！
呜呜呜，偷油吃，下不来，这不就是每天加班骗加班费，结果被老板发现的我吗？】
我一个在工地搬砖的，我都听懂了，那个灯台就是我们每天爬的脚手架……】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哭了？
别说了我旁边的室友哭得像条狗。】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我要下载，马上立刻！】
一百万这他妈一百万卖便宜了，这是能写进教科书的歌啊！】
月月明显也被陈宇的歌声触动了，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感觉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一样。
她想起了自己刚入行的时候，经常要穿着不合脚的高跟鞋，在各种酒局上陪着笑脸，只为多一个镜头。
她也是陈宇口中的那只爬上了灯台，就再也下不来的老鼠。
整个房间里只有陈宇的歌声在回荡着。
他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死人脸，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站着接续歌唱着。
仿佛他不是在唱歌，只是在陈述一个再也平淡不过的事实。
“喵喵喵，猫来了。”
“叽里咕噜滚下来。”
最后一句他唱得又快又急，像是一块石头从高处坠落，没有挣扎也没有呼救。
歌声戛然而止。
整个房间陷入了无声的安静。
连线画面里，钟山的脸色满是震惊。
他抱着胸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
他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
想说这旋律简单得可笑，幼稚的就像是儿歌一样。
可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在那简单的旋律之下，是一种他已经几十年没有触碰过的东西。
那是从泥土里、从骨血里、从最卑微的生命力里，硬生生刨出来的东西。
是真实。
直播间的弹幕，在沉寂了十几秒后，用一种近乎报复性的姿态，重新占领了屏幕。
大师我之前声音有点大，对不起！】
这哪里是歌词，这分明是诗好吗，连鲁迅看了都要递根烟的程度！
一百万我他觉得实在是太少了，这个就应该是无价的！】
节目组，钱呢合同呢，赶紧给我打钱，我要在贫困山区用上陈宇老师修的厕所！】
在一片赞美声中，陈宇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呆呆的工作人员小李，问了一句。
“合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