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晦眸色深深,歪着头状似无害:“还有呢?”
被打断回忆的付渝竹很是不耐:“什么?”
“忘盏。”
她冷哼一声,面上不屑更甚:“不知道。自那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
云晦将手中茶盏放下,无奈叹气,引来付渝竹的警惕目光。
“你该兑现你的诺言了。”
“不急。”云晦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她紧紧抱着的白伞,伞身有青雾环绕。
“既是交易,您可不算有诚意。”
不等付渝竹暴起反驳,他望向敞开的门外。
“真诚相待才是道理,您说呢?”
付渝竹耐心耗尽,一拍长案站起身,俯视始终淡然的云晦:“说到底,你就是不愿了!”
云晦没有理她,朝外说道:“出来吧。”
付渝竹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空空如也。
正欲发作,照进阁内的日光忽然一暗,无数光尘升起向门前聚集,浮现出一个透明身影。
是镜中灵莘负。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付渝竹,语调轻缓:“年初之前,忘盏常来寻我说话。”
因异象怔住的付渝竹扣紧伞柄,原本红润的脸颊迅速褪去血色,紧抿着唇不说话。
云晦也站起身,依旧懒散,笑意尽敛。
“都赞常平侯夫人兰心蕙质,没去想忘盏为何时常不在幻境?”
付渝竹只是来到莘负面前,伸出手去探她的脸,在即将触及的那一刻猛地收回手。
“你杀了她。”云晦冷冷质问,“为什么?”
付渝竹留恋着莘负的脸,听到身后近乎指责的问询后,她大笑起来。
那模样癫狂至极,不是独自躲在假山下喃喃自语的“失心疯”,而是不再伪装的本真。
等终于笑够了,她回身看着云晦,面容扭曲,眼中满是嘲讽和挑衅。
“我平生最厌恶的,”她上前两步,“就是你这种人。”
她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姿态随意,环视此时所处的方盛阁。
历代破妄司主皆不好奢靡,从墙角的瓷器到待客的案几,朴实无华,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自负聪明,多管闲事。显着自己正义了是吧。”
她的笑容夸张,嘴里吐出的话愈发狠毒。
“好好当你的透明人,别沾上什么东西,平白丢了性命。”
云晦冷静看着她发疯。
这句话让他想起了月无瑕不久前在风华川的警告。
可惜,她没月无瑕有威慑力。
“借‘失心疯’之名逃窜,‘意外’毁了忘盏寄身之镜。是吗?”
付渝竹愉悦的扬起唇:“是啊。当然是意外。”
“那也是难为侯夫人了。”云晦寻了根柱子靠着,“来我这破妄司,还得特地等到病愈。”
他真的很不客气。
付渝竹笑不出来了。
“你都知道?”
云晦不置可否。
“他们不是同族吗?青霭不见了,她怎么还活着?这么大的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样一个罔顾血亲的无情之人,难道不该死吗?我做的不对吗?!”
她越说越激动,声调拔得很高。
面对付渝竹的不断反问,莘负先接了话。
“不是无情,是不能有情。”
付渝竹听了却更加愤怒:“不可能!不会没有情!”
若没有,她坚持四年的情意算什么?
她的偏执模样让云晦实在看不下去了:“有情却无情的人是你。”
“忘盏很喜欢你。她每次来都会提起那位温柔宽和的付府小姐。她曾说过一句话……”
“那位姐姐长的好看,性情还好,我见了实在欢喜。”
……
莘负深吸一口气,还是压不下哽意:“她才……十六岁……”
她竭力平顺呼吸,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付渝竹神思空了一瞬,呆立在原地。
她有些慌乱,努力辩解:“她……她无情是事实!大不了我就偿命!我是对不起她,我……反正不久,我能向她道歉,早入轮回还能早些见到青霭……”
“他们不能入轮回。”云晦打断她混乱的解释。
“不能入轮回……也能再见一面……”
“你见不到。”
云晦的连次打断让付渝竹怒声反驳:“你又怎知?!这世上没有绝对!”
“那很不巧。”云晦冷哼一声,“灵识消散,天地不存。这就是绝对的道理。”
灵识消散,天地不存。
八个字重重打在付渝竹的心口,击溃了她的所有理智。
“镜中灵本就虚弱,他们一生短至数刻,长至数十年。生缘已定,命数有常,这是天地法则,神明天道亦不可干预。”
“所以……”云晦顿了顿,不由闭眼,声音干涩:“一生太短,他们不能有情。你亲历的那一年,于镜中灵不过一瞬而已。”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她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她恍惚间明白,为什么青霭总是那么淡然,仿佛对一切都无动于衷。
她曾以为自己了解他,懂得他眉宇间的平静,懂得他眼中的那一抹温柔。
但现在看来,她什么都不懂。她不懂他的来历,不懂他的无奈,更不懂他为何愿意陪她在梦中度过那短暂而又漫长的一年。
原来她才是那个冒昧又愚蠢的闯入者。
无故闯进别人的天地,无法融入别人的天地,无份归于别人的天地。
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跌坐在地上,牢牢抱着白伞。
她想起忘盏的笑容,想起青霭的赠伞,想起那片青竹林,想起那些夜晚的微雨和月光。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却又那么不真实。就像一场梦,醒来后什么都不复存在。
她又笑了,笑得那么凄凉,那么绝望。她再也见不到青霭了,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再也闻不到他的茶香。
她失去了他,也失去了自己。
“青霭……”她低声呢喃,声音在空旷的阁内回荡,却再也唤不回那个温柔的身影。
付渝竹缓缓站起身,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似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她将怀中白伞递给云晦,异常平静:“这把伞上的东西,你们应该需要。”
片刻停顿,她再开口时,调子又沉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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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走吧。”
她没什么力气的垂下眼,不去看陪伴了四年的白伞。
云晦没有回答,轻轻点了一下伞面白纸,流转的青霭淡去,了无踪迹。
“世事有因果,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带它回去了。”
生死之事没有引起付渝竹的半分关注,她转身走向门口,脚步坚定。
“青霭当时说的是,”云晦出声叫住她,“‘愿你无痛无忧。’”
雨势虽微,到底寒凉,愿你无痛无忧。
她默然,跨过门槛,阳光与细雨一同洒在她的身上,也照进她的心里。
一个月之后,世间再无付渝竹。
真是一件好事。
她在离开前,还可以再历一次清明时节。
今年多雨,想必雾会更浓些。
竹深失轻霭,白伞是浮生。
谢载川眼疾手快将探着头的小碗拉到身边,避免和出门的付渝竹相撞。
目送青衣女子离开,谢载川牵着小碗的手走进方盛阁。
方才他们的谈话,她在门外听的清楚。
小碗抱着的铜镜是莘负的寄身之地,莘负正巧与青霭、忘盏相识。
噢,云晦也与他们相识。
而付渝竹……
她想做个恶人,却恶的不够彻底。
一番拙劣的模仿,不过是再次将自己推入深渊,一边孤独自责,一边疯狂执着。
她对上云晦的双眼,不知该说些什么。
镜中灵皆为兰游氏,他这个兰游少主,回避惯了的人,能说出“生缘已定,命数有常”。
又是一次自我伤害。
阁内气氛愈发沉重。
小碗抱着铜镜,镜中倒映出她稚嫩的脸庞,和那双清澈无神的眼睛。
感受到轻微的震动,小碗知道是莘负回去了,她拉了拉谢载川的袖摆。
谢载川轻叹一声,拍了拍小碗的肩膀,示意她无需过于担忧。
她转而看向云晦,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复杂情绪:“这便是镜中灵吗?生而有限,情而不能?”
云晦沉默片刻,目光深邃,似是在回忆过往:“是,也不是。镜中灵虽天缘短暂,却也因这份独特,得以窥见世间百态,体验人情冷暖。但也仅限于此了。”
小碗听得似懂非懂,抱着镜子不说话。
云晦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这笑容中却藏着几分苦涩:“不可强求,何必执着。”
就如付渝竹。
“但愿她能在这最后的一个月里,找到内心的平静吧。”谢载川轻声说道。
小碗紧紧抱着铜镜,感受到莘负强烈的情绪波动。
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她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守护这个镜灵朋友,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云晦看着这对姐妹,不由感慨。
在这个充满变数的世界里,能够拥有这样真挚的情感,实属难得。
云晦转身走向窗边,凝视着外面细雨蒙蒙但明亮温暖的天光。雨丝如织,连绵不绝,仿佛也在诉说着那些未了情缘。
一方小小的方盛阁内,一段人灵纠缠数年的往事,就此落下帷幕。
春日渐至,雨势虽微,到底寒凉,愿一切生命无痛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