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昊突然开口，语气平静：“镇国侯，你详细说说，楚牧究竟是怎么打败仗的？”
梁任心里猛地一沉，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帝君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难道是要追究我克扣军粮的事情？”
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最难揣测。
梁任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硬着头皮，声音都有些发颤：“禀帝君！那楚牧实在是不自量力，竟然率领六十万训练不足的疲弱之师，主动去挑衅卫神关的守军。”
“结果被对方百万大军追击，仓皇逃回魔临关时，已经损失了二十多万将士！”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提高了不少：“卫神关统帅魔海趁机大举攻城，双方正在激战之时，敌军又有六十万援军赶到……”
“若不是五十万秦门军及时来援，魔临关早就失守了！”
“楚牧败就败在太过狂妄自大！既低估了敌军的实力，又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一意孤行，才会遭到如此惨败！”
“像这样无能的将领，绝对不能再让他担任守关重任，否则魔临关危在旦夕，后方千万百姓也要遭殃！”
尊昊轻轻颔首：“说得在理，既然如此，那就下旨召楚牧回朝受罚吧。”
“陛下圣明！”
梁任内心狂喜。
却在这时，尊昊的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裘公。
裘公心中冷笑。
这位镇国侯虽然有些能力，但更多的是倚仗他妹妹在后宫得宠。
如今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这侯爷的位置怕是坐到头了。
“陛下。”
裘公躬身行礼，说道：“老奴方才，还没来得及禀报魔临关最新的战报。”
说着，他抬起头，正色道：“根据确切消息，北境统帅楚牧不但没有过失，反而立下了不世奇功！”
尊昊微微挑眉：“哦？”
梁任顿时急了：“陛下！裘公一向与楚牧私交甚密，他这是在包庇……”
“镇国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裘公厉声打断了他。
“裘公！陛下已经下了圣旨，金口玉言！难道你要抗旨不成？”
梁任已经什么都不顾了，唯一的念头就是让楚牧死。
裘公跪倒在地，神色肃穆：“陛下明鉴，北境统帅楚牧，确实为神朝立下了大功！”
“详细道来。”
尊昊面无表情，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梁任还想再说什么，但尊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顿时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冷汗不停地从额角滑落。
“启禀陛下！”
裘公朗声说道：“北境统帅麾下虽有六十万大军，但其中三十多万都是曾经的炮灰部队，训练不足，装备简陋，各种军械物资都极度匮乏。”
“在守关期间，楚牧多次上书请求粮草补给，但这些奏折全都被人半路拦截！偶尔有几份送到了镇国侯那里，也被他刻意压着不处理！”
尊昊的眼睛微微眯起：“镇国侯，可有此事？”
“臣冤枉啊！臣早就给魔临关调拨了粮草！”梁任慌忙辩解。
“镇国侯确实''调拨''了粮草。”
裘公语带讥讽：“但您调拨的都是些发霉变质的陈年旧粮，而且数量少得可怜！”
“更可气的是！押运粮草的队伍走得比蜗牛还慢，半个月时间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最后被一伙身份不明的人劫杀，所有粮草都被烧了个精光！”
“要是等重新筹措粮草再运过去，起码要两个月时间！”
“到那时候，魔临关六十万将士，早就活活饿死了！”
“这真的不是臣的过错啊！臣一直在追查那伙贼人的下落……”梁任还在试图辩解。
“连粮草都护送不了，你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狡辩？”
裘公冷声说道：“老奴已经查清楚了，劫烧粮草的是血雨楼的杀手！而雇佣这些杀手的人……正是你镇国侯！”
梁任脸色瞬间泛白：“裘公！你这是在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
裘公冷笑一声，道：“你和楚牧有杀子之仇，这满朝文武谁不知道？”
“现在血雨楼已经被一网打尽，你派去联络的中间人也已经落网，随时都可以当面对质！”
梁任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彻底瘫倒在地。
尊昊摆了摆手：“这些琐事，本帝不想听，你刚才说楚牧立了大功，功劳在什么地方？”
梁任听到这话，心里又燃起一丝希望。
帝君或许还会保他！
裘公突然提高声音：“北境统帅在粮草断绝，军备匮乏的绝境之中，另辟蹊径，不仅完全实现了对陛下的承诺，将魔临关外千里之地全部纳入掌控！”
他深吸一口气，惊叹道：“更是用计谋夺取了天魔界的雄关卫神关！如今霸天魔还被蒙在鼓里，正在不停地往卫神关输送兵员和钱粮！”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在梁任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裘公！这种事情要有真凭实据，否则就是欺君之罪！”他嘶哑着嗓子喊道。
裘公取出一颗记忆圆球，轻轻按下开关，恭敬地呈到尊昊面前。
光幕缓缓展开，影像开始流转。
从楚牧抵达魔临关开始，到卫神关易主，再到魔海自刎身亡……
所有关键的场景，都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假的！这一定是伪造的！”
梁任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摇头，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比兵力、比粮草、比军备……
卫神关哪一样不比魔临关强？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楚牧到底是怎么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完成这样惊天的大逆转？
这已经不仅仅是攻城略地那么简单了。
这分明是鹊巢鸠占，瞒天过海！
是在悄无声息中，吸噬敌国的气血！
“魔临关确实损失了四十万将士。”
裘公沉声说道：“但北境统帅取得的战果，老奴说句大胆的话……就算我们神朝派出四百万大军，也未必能够做到！”
“当然，如果是陛下御驾亲征，那自然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在称赞楚牧的同时，也不忘恰到好处地奉承尊昊。
无论是裘公，还是面如死灰的梁任，都没有察觉到，尊昊眼底那一闪而逝的震撼。
尊昊心里再清楚不过。
哪怕是他亲自布局，也未必能完成这样环环相扣，杀人于无形的精妙谋划。
楚牧去魔临关才多久？
满打满算，不过三个半月的时间。
“梁任。”
尊昊恍惚了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
梁任瘫跪在地上，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从尊昊直呼他名字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自己去刑司领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