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虽然没开灯,但宽大的落地窗没有拉上窗帘。
外面的玄月高高悬挂在天边,清凌凌的月光照在赫连隽五官硬朗,棱角分明的脸上。
他身上洗过澡后的雪松琥珀香,清清凉凉地在她鼻尖萦绕。
赫连隽漆黑的眼眸只能看见许翊又长又翘的睫毛,熠亮生波的双眼、小巧玲珑的鼻子和红润柔软的樱唇,她那张巴掌大的脸占据他整个视线。
借着若隐若现的自然光,许翊看见赫连隽的双眼,想到今晚刷到那个帖子的评论,他眼含深情,好似充满了柔软和依恋。
其实她觉得,赫连隽看一条狗看久了也会温柔起来。
何况是人?
毕竟他天生长了一双似桃花又似丹凤眼的眼睛,眼瞳又比常人黑,还带了卧蚕。
看着他的眼睛久了,会不自觉地陷进去。
这是他的魔力,按现在网络用语来说叫,魅魔。
赫连隽的喉结轻轻滚了一下,声音沙哑,轻若蛛丝,“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
许翊“嗯”了声,如实道:“我来看看你情况怎么样。”
“……”赫连隽松开她,淡然道,“我没事。”
许翊僵硬的回:“那……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休息。”
说完,头也不回地赶紧离开。
赫连隽看着她的背影,突然笑了一下,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跑那么快。
他不像某人,卑鄙无耻,手段恶劣。
“你等等。”赫连隽叫住她。
许翊停下脚步,回头,“哪儿不舒服?”
赫连隽起身打开昏黄的墙壁灯,低声道:“给我倒杯水吧,我有点口渴。”
许翊点点头,去外面装满一杯温水,拿着走进他房间。
赫连隽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把杯里的水喝完,抿了抿还算湿润的唇,把杯子还给她,摆出要睡的姿势,“今晚辛苦你了。”
许翊莞尔,“你给我劳动报酬,我尽心尽责很应该。”
赫连隽笑笑道:“是么,除了工作以外,你还会这样吗?”
“当然!”许翊没有迟疑,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他不支付那150%的加班报酬,她也会照顾他的。
没别的意思,就因为她一直的觉得自己欠赫连家很多东西,也的确有这么回事。
能还一点债,是一点。
月亮的光线往下移动,赫连隽硬朗利落的半张脸没入黑暗。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底翻滚起一丝丝暗色。
赫连隽“嗯”了一声,他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
这个有点傻气又有点固执的小姑娘。
若落到不怀好意的坏人手中,被人卖了帮人数钱都不知道。
“好。”
……
出了主卧室,许翊回到次卧,一沾床困意袭来,缓缓闭上双眼。
可能是太累的缘故,很快进入梦境。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面的建筑、花花草草都是扭曲的形态。
她从建筑幕墙里看见自己穿着高中校服,十几岁的样子,扎着丸子头,青青涩涩,后面突然蹦出一个人。
赫连洁柠比她高半个头,直接上来就对她勾肩搭背,在她耳畔说悄悄话。
她听不清赫连洁柠在说什么,但她在梦里被赫连洁柠说的笑话,逗得咯咯大笑。
一个是顶级豪门集万千宠爱的千金小姐,一个是工薪阶层普通司机家的女儿。
起初玩在一起时。
很多人都叫赫连洁柠别跟她玩,他们都不看好这段阶层差友谊。
哪怕两个人读的学校不在一起,可两人的友谊从未因为如此而关系疏远。
反而越走越近。
每逢周末,赫连洁柠都会邀请许翊去赫连老宅写作业,打游戏,寒暑假更不用说,带她去研学旅游,满世界各地飞。
梦里也是,她带着许翊前往两人一起约定好,要去意大利佛罗伦萨,去感受当地的艺术氛围。
画面很美好,许翊不愿意醒来。
突然,画面闪了一下,暴雨天,电闪雷鸣。
大厅没有开灯,可窗外的电闪把大厅照得雪亮。
轰隆隆——轰隆隆——
雷鸣不止。
骤雨直击玻璃,发出杂乱无章的声音。
闪电一会儿来,一会儿消失,整个大厅陷入沉重的、冰冷的、压抑的氛围里。
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十六岁模样的赫连洁柠。
她的手轻轻覆在许翊脸上,无比留恋地说:“小翊,我要走了,你不用担心我,你要好好活着,替我幸福下去,你幸福我就幸福。”
转身,当着她的面,一跃而下,无影无踪。
画面又闪,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赫连隽。
他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很冷,很漠然,不说话,只看着她。
她好害怕,缓缓走向前,眼眶红红的,眼泪禁不住地落下来,嗫嚅道:“隽哥哥…洁柠她……”
赫连隽静静地看着她,看了许久,声音又冷又凉,“你给我滚!都是你,她最后见的人是你,你没看好她,你答应我的事,你没做到。”
不要……
我没有不看好她……
不要!
许翊吓得尖叫起来。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极力平复心绪。
忽然,一把清冷嗓音钻进她耳中。
“做噩梦了吗?”
许翊惊出一身汗,心脏猛地一抽,循声望去,赫连隽坐在窗户的沙发上,室内朦胧昏暗,看不清他的脸。
“我……”
大气不敢喘。
她很意外赫连隽会进她房间。
赫连隽说明来意,“我起来喝水,听到你在尖叫,还伴随着铃声,我进来看看,嘴里在喊我。”
许翊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她什么时候能改改说梦话的毛病。
许翊声如蚊吶,“…是……是吗?”
赫连隽声音淡淡:“梦见那晚了是吗?”
“我…嗯……”许翊不想否认。
这个梦魇跟了自己十年。
刚开始时,因为这事常常睡不了,无法入睡。
她都这样了,更不用说戴夫人和他。
赫连隽沉默半晌,空气瞬间凝固。
他温声回她:“快睡吧,别想那么多,过好当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