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中弹的右腿,拖在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混杂着泥土的血痕。
他甚至能感觉到,裤管已经被涌出的血液彻底浸透,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又冷又黏。
身后的脚步声,依然保持着那个要命的节奏。
一下。
又一下。
拓达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就会看到那张让他灵魂颤抖的脸。
他只能拼命地爬。
用尽全身的力气。
然而。
就在他几乎要将自己的指甲都抠断的时候。
那个脚步声。
停了。
毫无征兆地,就那么停了下来。
整个丛林,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他拖动身体的沙沙声。
人呢?
他去哪了?
拓达的动作猛地一僵。
一股比刚才被枪指着还要强烈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他停下爬行的动作,侧着耳朵,努力地分辨着周围的动静。
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不知名的虫鸣。
什么都没有。
那个煞星,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拓达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警惕地转动着脑袋,浑浊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
死死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棵树,每一片灌木丛。
安静。
太安静了。
安静得让他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强烈的危机感,从头顶上方猛地压了下来!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杀气!
拓达下意识地抬头。
一道黑影,从他头顶的茂密树冠中,无声无息地直劈而下!
那个年轻人!
他竟然爬到树上去了!
黑影手中,握着一把军用匕首。
在昏暗的林间,那匕首的刃口,反射出一道雪亮的寒芒。
直逼他的脑门!
“不!”
拓达的魂都快吓飞了,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想也不想,就地一个懒驴打滚!
求生的本能,让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
但。
还是慢了。
刘易的速度,已经超出了他能反应的范畴。
“唰!”
匕首的锋刃,没能劈开他的天灵盖。
却从他的左边眉骨,一直划到了右边的下巴!
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瞬间在他的脸上绽放开来。
皮肉翻卷,鲜血喷涌!
“啊啊啊啊啊!”
拓达捂着自己的脸,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嚎。
那不是单纯的疼痛。
而是一种脸皮被活生生撕开的恐怖感觉!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半张脸,都麻了。
温热的液体糊住了他的眼睛,眼前一片血红。
他跪倒在地上,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完了。
毁容了。
他这张脸,彻底完了!
“杂种!我要你的命!”
巨大的痛苦和屈辱,让拓达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嘶吼着,另一只完好的手,颤抖着摸向腰间的手枪。
他要开枪!
他要打死这个魔鬼!
就算死,也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他终于摸到了冰冷的枪柄,猛地将枪抽了出来,对准了刘易的方向。
然而,他快,刘易比他更快!
就在他抬起手臂,食指即将扣上扳机的瞬间。
刘易手腕一抖。
一道乌光脱手而出!
“嗖!”
那把刚刚划破他脸的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轨迹。
带着破空的尖啸,精准地射向他的右手!
拓达甚至没看清那是什么。
只觉得右手手腕一凉。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从他的食指指根处,轰然炸开!
“啊——!”
他发出了比刚才更加凄厉百倍的惨叫。
他低头看去。
只见那把匕首,竟然不偏不倚,齐根斩断了他扣着扳机的那根食指!
断指飞起,在空中打了个旋,掉落在不远处的草丛里。
而他的断口处,鲜血像是喷泉一样往外狂飙!
十指连心!
那种痛,根本不是血肉模糊的痛楚可以比拟的!
“当啷!”
手枪掉落在地。
拓达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抱着自己血流如注的右手,疯狂地打滚,哀嚎。
“我的手!我的手指啊!”
他疼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整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
和脸上那道恐怖的伤口织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刘易缓缓地走了过去。
他走到拓达身边,弯下腰,面无表情地从他断指的手腕旁,拔出了自己的匕首。
然后,他蹲了下来。
冰冷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抽搐的拓达。
拓达对上那双眼睛,浑身一个激灵。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
没有愤怒,没有怜悯,甚至没有杀意。
只有一片虚无的,深不见底的冷漠。
他看着自己,就和一个屠夫在看一头待宰的猪,没有任何区别。
“你……你到底是谁……”
拓达的声音因为恐惧和剧痛而颤抖不已,含混不清。
“你……想干什么……”
刘易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伸出手,抓住了拓达那条中弹的右腿。
然后,他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对准了那个还在流血的弹孔。
“不……不要……”
拓达瞬间明白了刘易要做什么,他吓得亡魂大冒,拼命地想要挣扎。
可是,他的身体早就被剧痛掏空,根本使不出力气。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闪烁着寒芒的匕首,一点一点地接近自己的伤口。
“噗嗤!”
匕首,毫不费力地捅了进去!
“呃啊啊啊啊!”
拓达的眼球瞬间凸了出来,喉咙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子弹还卡在骨头里!
这一刀,刀尖直接顶在了子弹上,然后又狠狠地挤进了骨缝里!
那种骨头被强行撬开的痛楚,让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裂了!
然而。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刘易握着刀柄,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动了起来。
他像是在用一把钥匙,开一把生了锈的锁。
又像是在用一根棍子,搅动一缸黏稠的血肉。
“咔……咔嚓……”
刀刃在骨头上刮动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拓达的耳朵里。
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肌肉和筋腱被搅烂的撕裂感。
鲜血和碎肉,顺着刀身和伤口,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拓达的惨叫声,已经变成了破风箱般的嘶吼。
他疼得浑身剧烈地抽搐,口中涌出白色的泡沫,眼白上翻,几乎要当场昏死过去。
“杀……杀了我……”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求你……给我个痛快……”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