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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玄观楼顶一声唤

作者:破晓兔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师父欢呼跳跃,大喊找到了,找到了。


    我因为昨夜一宿难眠,想莫须尘渊想得发懵,糊里糊涂就被师父拎上脊背,抗走了。


    记得凌晨,我溜达到师父殿外,问师父莫须尘渊门在哪儿。


    他摸着黑,露出月亮镀过色的白牙,笑得热烈狰狞。


    印象还停在他库次库次,在百宝堆(垃圾堆)找东西的画面。


    清醒时,师父已带着我冲向上七弦的制高点,玄观楼。


    站在玄观楼顶层,首先感觉到的不是天风的嘶吼。


    而是悬于仙界上下十四弦之上,非空山三十三重境的威压。


    非空山内包含三十三重境界,我看着它们日以继夜,以山的形象组合排列成,时时变幻的纵横山脉。


    这座无法定义定型的非空山,估计年轻到,只能管太素无念石叫大哥。


    远古密录里记载,仙界地貌就是在非空山的牵引、庇护下,才渐渐形成。


    满空流云在弥散,师父于风口展袖伫立。


    一个字,深沉。


    我也趁机沉淀沉淀,思索思索非空山的格局。


    三十三重境悬于天界之上的部分,称之为非空山。


    而沉浮在仙界最低层,下一弦之下的非空山倒影,名唤虚境山。


    虚境山连接下界和仙界,山内也和非空山一样,住着仙草灵石瑞兽等物种。


    但二者之间,有着本质区别。


    对下界的修行者而言,他们能够感应到、体悟到的仙界,往往只是虚境山里的岁月光景。


    因此,很多修成的仙人,他们的最高归宿,大多仅到达虚境山的层级。


    回想我在人间麦田时,翘首望见的虚境山,有时仅是一片倏忽间显隐的山云。


    师父忽然动起来,我的思绪便戛然而止。


    他举着好不容易翻到的量天尺和定界规,对着非空山一顿上窜下跳比比划划。


    我眨眨眼,看师父从深沉到疯兔,瞬间转换。


    师父说,他在帮我找莫须尘渊。


    我孤立无援地吹着,哪怕背对都能吃一腔的风。


    眼巴巴望向,在我第一次从石头里醒来时,为我排列成三十三扇门的非空山。


    我能感受到,非空山热情的大门都在向我招手。


    仿佛说,来呀来呀,来玩呀。


    可我的目标不是那里,心里愁云如雾:


    「它莫须尘渊,咋就一点儿影儿也没有呢?」


    我微微俯身,凭栏向下望去。


    纵观仙界十四弦,时常有仙府新生,也有古旧楼台,于不知不觉中隐于虚空。


    我想,或许在非空山之上、周围、或者任何地方。


    应该到处都有,就连仙人也无法领略,进入的更深境界。


    就如下界之人,进入虚境山已是艰难,却不是尽头。


    倘若他们有大机缘进入仙界,也会与我现在一样惊叹:


    原来仙界之上,竟还有这么多无法企及的天外天,境外境。


    想到天外之境,首先想到圣晟天帝做帝君时的居所无界天外,以及帝君驿风蕖的宥情桃居,都是那类隐秘的地方。


    突然间,疯兔师父在风里稳稳立住,目光专注。


    量天尺和定界规也都定在空中,锚定了一个方向。


    师父用没操控仙力的手,跟风一起摆。


    “鸢姀,过来,过来,莫须尘渊,应该就在那个区域。”


    区域?


    我向师父所指,非空山东侧的蓝色天空里仔细看。


    除了一朵嘚嘚瑟瑟的云在解体,其它啥也没有。


    “鸢姀,你看。


    就盯着那朵云,朝它最左边,最低那个角看。


    为师推测,那绝对是入口所在。”


    师父说得言之凿凿。


    我瞪得眼冒金星,除了蓝就是白。


    “师父啊,你起码得告诉我莫须尘渊是个啥呀。”


    师父哦了一声。


    “一粒微尘,它们全家都是微尘。”


    微尘?


    微尘好啊,我来劲儿了,甩起衣袖。


    “师父你早说呀,我把它吸过来。”


    师父一脸惊恐,伸手把我摁住。


    “可别弄,你弄不动。


    再说,假如真弄过来,约么能把仙界炸了。”


    我暗自蛐蛐:反正谢烬洄已经用消息炸了一次仙界。


    要不,直接拉过来毁灭吧。


    问题是,我仅是动了想把它拉过来的念头,就嗷嗷脱力。


    哎,实力不允许。


    “师父,既然你知道祖君那么多事儿,您俩一定有交情吧。


    要不您联系他走个后门呗,告诉他老人家,鸢姀想找他儿子。”


    师父听我说完,嘴角挂老高,随后由喜转成没辙,表情凝重。


    “为师知道那些事,是祖君一股脑灌给我的。


    为师,没有能主动联系到祖君的实力。”


    呵,我歪嘴角苦笑:咋有种俩乞丐敲皇宫殿门,委托空气找太子的感觉呢……


    我惨兮兮地双手抱夹,把自己嘞紧点儿,我怕我风灌多了,一会儿气得飘起来。


    “白忙活,瞎耽误功夫。”我一顿抱怨,“果然标注红字天诛的地界,就是难缠。”


    “天诛?”师父重复一遍,然后哈哈大笑,“什么天诛,那其实是祖君第一次见到天帝时,给他贴的一道符。


    那是他俩之间的玩笑罢了。”


    「玩笑?搞血红大字天诛吓唬人?」


    呵呵呵,我为这无情而冷笑:祖君和天帝开玩笑,让全仙界心惊肉跳?


    莫须尘渊找不着,心气儿没了,我直拽师父袖子。


    “不找了,找也找不到,师父,回窝。”


    师父笑呵呵收回尺规,但它们的灵气还在天上持续流动。


    他没挪步,眯眯眼儿端详我。


    “鸢姀,为师有个想法,或许……”


    师父摆出故弄玄虚的架势,我被他引得好奇,竖起耳朵。


    “鸢姀啊,刚才为师听你说,你想祖君他儿子。”


    我咝咝几下,纠正道:“不是想,是想见,见,见。”


    一甩头,“哼,不见也无所谓。”


    师父见我要走,一瞬闪到我身前,拦住我。


    “鸢姀,人间有句话,叫思念可以穿越山海,你要不要……”


    呃呃呃,师父别照着猫往虎上画,花纹都不一样。


    我炸毛。


    “不是思念,思什么念。


    师父,你别胡说八道。”


    说着,我就要往云头上跳,赶紧跑吧,一会儿得把我这只威风凛凛笑傲虎,描成缠绵悱恻柔情猫。


    才不要。


    结果,师父弄了一圈分身青蛙堵我,还一口吞了我的云头。


    师父胡子乱飘,心也飘得不正道。


    “嘿嘿,师父想做个测验,徒儿你得尊师重道。”


    我用眼睛乜斜所有青蛙,师父依旧嘿嘿。


    “你看啊,玄观楼这么高,你叫一声谁也发现不了。”


    高?叫?还谁也发现不了?


    这是要把石头摔死,弄出动静祭天?


    此时,师父已将我围得水泄不通,头上还横了几只白肚皮。


    我无可奈何地咬牙。


    “叫什么,咕还是呱。”


    “为师失言,不是叫,不是叫是喊。”


    师父变得循循善诱起来。


    “鸢姀,就你冲着刚才那地方,喊一声小谢神君你想他。


    为师估计,他一定麻溜儿出来。”


    ……


    “孤呱!”


    我服了,下意识叫起了师父的语言。


    您就不能理解我了是不?


    我想见他,我想见他,不是想他!


    我万般无奈,憋得屏息逐渐暴躁。


    “不!是!想!”我一字一字抗议。


    师父眉头一挑,仿佛在说:你爱喊不喊,反正找他的不是我。


    阴狠的下马威。


    我小胆突突,向楼下扫视。


    四下空旷,不见仙踪,而且楼也够高,的确喊啥底下也听不到。


    罢了罢了,心底琢磨:我想不想他,自己心里清楚,喊一嗓子能咋地,万一好使了呢。


    我鼓起勇气,转过身。


    师父急忙让开。


    视线豁然开朗,蓝,瓦蓝。


    我凝视那块灵力圈定的空间,提起一口气。


    ……


    迟疑了……


    我眼神炯炯,重振旗鼓。


    鸢姀,别磨叽,快狠绝!


    来,走!


    “谢烬洄,我想你……”


    回声嘹亮……


    喊完,我愣在原地。


    全身皮都紧了。


    身侧,师父手里啥时候多一个东西!


    我认定这玩意,正是曲径莲分莲!


    我彻底冻住了,傻糊糊明知故问。


    “师父,你干啥呢?”


    师父忽地负手而立,真乃仙风道骨。


    他慈悲地说:“扩音,怕他听不到。”


    不是,曲径莲啥时候开发这个功能了。


    师父,你纯天坑,天天坑。


    我欲哭无泪,但想到脸皮薄的无辜仙友们,耳朵和心态一起炸飞,我好像有点异常的兴奋。


    但是,还有辽阔的狂暴,我伸手一抓。


    师父太有先见之明了,猛然间,抬起曲径莲和手,躲过我的撕碎性抢夺。


    然后,他惊喜非常盯着天空,提醒我。


    “鸢姀,快看,有动静了。”


    我先是一哆嗦,然后转过头去。


    果然!


    有动静了,还很耀眼呢。


    云边角,先是发出一点一点的闪亮。


    眨眼间,便如金粉撒出一般,整朵云都在熠熠发光。


    紧接着,情况复杂起来。


    金粉微尘里,冒出了缕缕烟雾,烟雾底下红彤彤的,闪动着零零星星的细苗火焰……


    所有东西团在一起,那金尘好似要脱离它们,正跃动着使劲儿往下掸。


    但,似乎越掸,火啊,烟呀,缠烧得越来劲儿。


    眼看金尘带着一球穷追不舍的烟熏火燎,急匆匆地往我和师父面前飞,或是者炸过来。


    我和师父面面相觑片刻,应是都想到了——说不定是我吸来了莫须尘渊的流火球子,它要来毁灭我……


    大难临头,师父一把拽住我,向这一层的安全地方闪去。


    可是,那流火的焦糊味抢先扑了过来,我狐疑地嗅了嗅……


    是谢烬洄给我那封信中的味道!


    我的目光迅速锁定火球,惶惶不安。


    与此同时,那流火球进入层檐底下,顿时停住了。


    只见,金光、烟火,焦糊的黑沫,全卷在一起,又渐渐散开。


    一大尘烟雾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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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师父捂住口鼻。


    咳咳咳咳……


    烟很毒辣,就像在火海里千锤百炼过似的。


    我的眼泪呛得夺眶而出,我看见一个黑红白交错,衣衫褴褛的身影凌乱地漾在眼前。


    心里轰地一紧,又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这道身影,即便化成手,化成微尘,我也认得他。


    心里的裂缝在扩大,不得已我给它讲了个笑话。


    「我的石头心,你瞧啊,皇城里的太子爷,微服出巡当乞丐啦!」


    怎么说呢,眼前的谢烬洄,衣衫破败褴褛不足以形容他的窘迫和溃散。


    他浑身上下,跟个焦蝶儿差不多。


    仙衣上到处爬满持续灼烧的小火线,只是烧的速度很矜持缓慢。


    一块块白皙的仙身,从一些烧穿的小洞里透了出来。


    其实谢烬洄刚一显形时,形容更惨烈。


    我看见冒烟的他不仅被烧得黝黑,身上也带着像是由锋利碎片划出的道道伤痕。


    只是他在化形的同时,顷刻之间便将半数以上的伤损都抹掉了。


    但我,全看到了。


    谢烬露出明媚莹白的笑脸,和一身带着撕咬火线的凌乱仙衣,满脸歉意。


    “实在抱歉,出来的太过匆忙,来不及整理。见笑了。”


    ……鸦雀无声了一瞬。


    我笑不出来,莫名其妙上前一步,我吃惊地停下。


    啪嗒,熏出的眼泪顺着我的左脸颊掉了一滴。


    我鬼使神差,与曾几何时谢烬洄狼狈的记忆重合了,带着一丝吓我一跳的梗咽。


    “谢烬洄,你咋啦!”


    谢烬洄蹙起眉,朝我迈步,目光随我的眼泪落在地上,变得暗淡。


    然而,我示意他不要过来,说他呛人,熏得我眼睛疼。


    谢烬洄吁了一口气,恢复了喜悦的神态。


    他又委屈又乐观地说:“鸢姀,你别担心,我没事。


    不过是我父君,又揍我了。”


    祖君揍他?


    我心头一震,脱口而出。


    “是因为,你公开了莫须尘渊秘密?”


    他笑着点了点头。


    “有些关系。”他说。


    随着他的动作,一缕小烟雾从他衣襟飘出。


    随即,完好的皮肤上又添一块焦色。


    我皱起眉头,又向前挪前一步。


    两滴眼泪滑了下来。


    我心中骂道:真烦人,这么熏人。


    揍儿子下死手的老祖君,我讨厌他。


    一股恼怒涌了上来,我连谢烬洄也想教训。


    “怎么揍的,这得揍多久啊,你不知道跑的吗?”


    谢烬洄愧疚地低下头,他抿了抿嘴,欣赏一会儿自己火苗缠身的衣服,声音平静而无惧。


    “父君化成刀山火海,从昨日揍我到现在。”


    他话锋一转,眼神雪亮,看向我。


    “多亏鸢姀,父君终于信我了。”


    我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让祖君信了他。


    但看着他的惨样,我不停地琢磨:到底是怎样的刀山火海,才能将一位神君弄得如凌迟般满身伤痕。


    尽管现在伤痕不见了,谢烬洄表现得也轻松自如。


    可我的心也像被什么乱七八糟的火焰绞做了一团。


    好想炸,却炸不起来了。


    我低头看自己又迈出一半的脚尖,自我开解说:也许是责任和内疚加深了吧。


    突然间,谢烬洄开口说谢谢我,说是我救了他。


    我慌乱回应,“我?”呆呆地看他。


    谢烬洄身上的仙力正常流动起来,许是他先前应付刀山火海,消耗了太多?


    现在,他的伤痕在仙力光耀下,慢慢愈合。


    烧焦的味道虽然淡了,却还在。


    谢烬洄拍了拍火线噬咬的仙衣,好像他也灭不了。


    他索性放任不管了,而后带着一丝欣喜望着我。


    “鸢姀,我听见你想我了,但是父君不相信,他不肯放我。”


    我立刻反驳,但有点儿舌头打架:“谢,谢烬洄,没有,没有的事儿。”


    谢烬洄自顾自地对我笑,继续说:“鸢姀从昨天一早便开始想我,我听得见,可是父君听不到。”


    「那是我在想莫须尘渊,不是在想你。」


    可是,我没机会打断他。


    “到了夜里,鸢姀想得更多,可父君还是不信我。


    直到方才,鸢姀喊了出来。


    声音够大,父君听见了。


    我趁他停手,立刻溜了出来。


    就是,难看了点儿。”


    谢烬洄的神色,依然自若而愉悦。


    我盯着他身上一圈圈小火线,眼瞅着它们缓慢地烧……


    开心不起来。


    我不知道他笑脸之下是不是藏着疼。


    就像他在蚂蚱身躯里时,我知道自己有多疼,他却不吭声。


    我仰起头,像石头一样挺阔,想为他做点……


    可……


    余光里,瞥见师父悄无声息捏出云头,眼看要起飞。


    “师父!”


    我想喊住他。


    可师父全力加速,冲了出去。


    “徒儿,为师急着去还大喇叭,哈哈哈哈。”


    大喇叭?咋好意思说。


    我焦急原地碾土,声音越来越小地嘟囔。


    “您倒是给他,治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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