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拢月诧异地看向自家师姐,虽然没说话,但满腔崇拜都写在脸上了:师姐你的嘴开过光吗!?
这也太准了!
然而,紧接着,夭夭便高高兴兴地说:“是我的秘密基地哦,平时只带小黑去玩过!”
桑拢月:“……”
洛衔烛:“……”
好吧,果然不应该对小孩子抱太大希望。
师姐妹俩仿佛真的无生命人偶一样,生无可恋地滑落进夭夭的小布包里。
“三师姐,我们是不是得想个办法出去?”
总跟着这小娃娃,好像只是浪费时间。
“可是我们行动都不太方便,怎样打探消息呢?”洛衔烛费力地控制四肢,才终于爬出挎包的边沿,露出两只黑宝石做的眼睛。
“嗯?那边似乎就是宴席。城主为什么大宴宾客?”
桑拢月闻言也准备奋力爬起来,却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颠簸。
然后便听到一道嚣张的女童声:“喂!你没长眼睛吗?”
夭夭从地上爬起来,不服气地说:“明明是你撞倒我!”
那嚣张的女童说:“那又怎么样?倒是你,见到我都不叫姐姐?”
夭夭不服气地哼道:“你又不是我姐姐!你是新夫人带过来的女儿,却不是我爹爹的孩子,怎么能算我姐姐?”
“哎呦,还挺伶牙俐齿!告诉你吧,城主爹爹就是我爹!不像你,没了娘,你就是野种!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我不是!!”夭夭气得大喊,“你才是野种!”
姐姐也怒道:“你骂我?来人呐!给我掌嘴!”
桑拢月终于爬上来,就看到两个恶仆一左一右地扑过来,扬起巴掌便要打人。
“!”洛衔烛连忙默念护体罡气的法诀,努力将夭夭也护住,免得那恶仆的巴掌打疼了她。
可预想中小孩子的哭泣却没听到。
倒是响起两个恶仆带着恐惧的怒骂:“什么东西?!”
洛衔烛:?
洛衔烛重新爬起来,透过挎包缝隙,看到那俩恶仆,以及那个比夭夭大一些的、嚣张的女童,竟都被一群乌鸦围着啄。
女童那精致的发饰都被啄乱,捂着眼睛大哭,却不小心踩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脚下一滑,摔倒后才看清,竟是两只老鼠,争相往她身上爬!
“啊啊啊啊 !!!!”
在女童的叫声中,桑拢月深藏功与名,先大声提醒夭夭:“跑!”
然后才有些小得意地对师姐邀功:“嘿嘿,一个小法术,‘蝴蝶引香诀’,还可以吧?”
“太可以了!”洛衔烛不怎么灵活地抬起胳膊,在桑拢月脸上稀罕地揉了揉,心里感慨:师尊总算做了件靠谱的事!
把这么伶俐的小师妹招进门来!
.
夭夭反应过来后,也跑得飞快。
她心跳如鼓,担心姐姐之后找她的麻烦,却也难得地畅快。
她一直被新来的姐姐欺负,还从来没看过她如此狼狈呢!
“是你们做的对不对?我刚刚听见啦!”夭夭边跑,边对挎包里的两个娃娃说。
不等桑拢月她们回答,就听夭夭又说:“嘘!有人来啦!”
桑拢月和洛衔烛便又乖乖地装作傀儡娃娃。
只竖起耳朵,听外边的动静。
原来,夭夭刚刚慌不择路,竟跑到了宴席附近。
有人将她认了出来:“那不是大小姐吗?”
那人靠近了些:“大小姐,你怎么没入席呀?”
夭夭乖巧地回答:“我在外边玩儿。”
“哎,你爹爹没找你吗?”那人叹息道。
夭夭摇头。
客人们只是问了她几句,便没再逗小孩子,自顾自地聊起天。
大人们总以为小孩子不懂事,所以即便发现夭夭没走远,说起话也没有顾忌:
“可怜啊,夏侯夫人多好的人,生的大小姐也心善,从前初一十五她们母女总会施粥,救济穷人。”
“说起来,夏侯城主就这么一个女儿,嫁给现城主,不想红颜薄命,成婚还不到十年,人便去了。”
“呵呵,都说新城主情深义重,对夏侯夫人念念不忘,续弦只是为了香火……香火?呵呵,这叩山城原本是姓夏侯的!与他姓王的香火,有什么关系?”
“嘘!兄台喝醉了,快入席吧!”
“是啊,今日是少城主的周岁宴,不要乱说话!”
.
从这些客人的只言片语中,桑拢月听明白了大概:
夭夭的娘,本是老城主的独女。
可以说,夏侯夫人嫁给谁,谁就是下一任城主。
然而,夭夭的爹,却是个人渣。
他继承了城主之位,夫人尸骨未寒,就娶了新老婆,夫妻俩一起作践夭夭,如今还有了小儿子。
这位王城主,竟舔着脸把小儿子称作“少城主”,给他大办周岁宴。
“按理来说,这城主之位,应该是夭夭的。”桑拢月咕哝。
洛衔烛也赞同地点头,并发散思维:“刚才那个姐姐,口口声声说她就是城主爹爹的亲女儿,该不会……”
该不会王城主早就和新夫人暗通款曲,只等着夫人一死,便一家三口团聚吧?
桑拢月顺着她的思路说:“这么说,夏侯夫人会不会是被丈夫害死的?”
洛衔烛一把捂住她的嘴,“嘘!别让小孩子听到。”
桑拢月:“呜呜!”
她说不出话,便用傀儡娃娃短短的小手,向上一指,意思明显——
小孩子只是小,却不是傻。
从刚刚她听到那些流言蜚语开始,便一直蹲在角落不说话,连带他们去“密室”玩的计划都不再提起。
她早就在伤心了。
洛衔烛缓缓地放开桑拢月,小小声说:“那怎么办?这孩子这么小,并没有自保能力,知道太多,对她的安全反而不利。”
桑拢月却道:“三师姐,你忘记了?此地并非真实世界,夭夭已经死了,这是她的记忆。”
“……是啊,我忘记了。”洛衔烛叹息道。
片刻后,她又自言自语似的幽幽说:“遇人不淑真的那么可怕吗?”
这时,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摇摇摆摆地径直走过来,瞥了夭夭一眼,道:“你怎么在这里?”
夭夭望着她没说话。
桑拢月和洛衔烛却都从挎包缝隙里看得清楚——
那女人……
她身上的华服,好生眼熟!
那不就是“十八层地狱”中,遇到的第一个、反复将自己蒸熟的女鬼吗?!
见夭夭没说话,华服女人便不满地跟身边仆人抱怨:“瞧瞧,一点规矩都不懂!都说她是老城主的亲外孙女,大家闺秀,我瞧着,木讷得很!”
“是啊!”仆人附和,“既没眼色,也没规矩!”
华服女人不耐烦地摆摆手:“把她弄走!一会儿客人们散场,看到她杵在这儿成何体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后娘的欺负她!”
“是!是!”仆人忙应下。
新夫人刚离开,那仆人便阴阳怪气道:“装什么可爱?你以为你是小孩子啊?”
他将手中托盘放下,一指后边热闹的曲水流觞宴席:“那里的小少爷,才是真正千娇万宠的小孩子呢!”
夭夭难以忍受似的,推了他一把,然后扭头就跑!
却还能听到那仆人恼怒的风凉话:“还以为你是大小姐呢?呸!”
这仆人狐假虎威的嘴脸真是可恨!
桑拢月真想再用一招‘蝴蝶引香诀’整治他,而刚念完法诀,就听三师姐若有所思道:“这仆人……像不像拔舌地狱的那一批?”
桑拢月:哦豁?
还真别说。
想到那些拔舌鬼的惨状,她稍微舒服了一点。
心里舒服一些,身体却愈发颠簸。
夭夭一边抽抽噎噎地哭,一边埋头跑,跑得太快,搞得桑拢月和洛衔烛两个“娃娃”都颠得晕头转向。
然后便感到一个急刹。
她们听到夭夭轻声说:“爹爹?”
桑拢月顾不得头晕,一把抓住挎包边沿,探出小脑袋。
就看到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没带仆从,独自向这边走来。
而夭夭看到她亲爹,第一反应不是扑进他怀里,诉说自己受了什么委屈,而是扭头跑开。
她越跑越委屈,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却始终不愿意回头。
六七岁的小孩子,在自己家里,竟举目无亲,憋着委屈倔强着。
她心事重重,一溜烟便钻进了离自己最近的屋子。
屋子里边摆满了牌位,竟是城主府的祠堂。
夭夭终于慌了,本就带着哭腔的声音有些发颤:“怎么办?爹爹不让我进祠堂的!”
桑拢月稍稍提高了声音,安慰道:“怕什么?他又不知道!”
夭夭大约被说服了,一头钻进香案之下。
香案上一层绒布,刚好能遮住小孩子的身体,夭夭屏气凝神,等着爹爹路过、走远。
没想到,城主居然大步走了进来。
夭夭:“!”
可他没在蒲团上跪下,对夏侯氏的列祖列宗跪拜,而是一步跨过去,不客气地摘下“夏侯夫人”的灵位,然后绕到侧面的帷幔后,推开了一扇暗门。
消失不见。
桑拢月、洛衔烛:“!”
这才是真正的密室吧!
“三师姐!”桑拢月忙道。
她话音刚落,洛衔烛便心领神会,一张符箓激射而出!
那密室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减缓了速度,无声地留了个小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