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风也一招“踏歌行”,结果了好几只燎鬼,赞道:
“小师妹进步神速!已经可以自如驾驭重剑了!”
桑拢月也有点小得意,手中剑势却丝毫未缓,剑光翻飞间,又接连斩倒数名“托盘仆从燎鬼”。
然而很快他们便察觉不对——这些手捧托盘的鬼物,竟能不断重生!
复生后的托盘燎鬼,狂躁程度翻倍,纷纷扔掉托盘,抄起盘中的铁钳,便向他们迎面扑来。
偏偏这些鬼东西走位十分奇葩,无视任何物理阻碍,可以轻松穿墙而过。
所以身边时不时就会突然冒出一个焦黑如炭、拿着铁钳张牙舞爪的鬼东西,间或还有 一张倒吊的鬼脸,突然出现在面前。
桑拢月吓得心跳加速,呆毛都快竖起来。
——倒不是怕被鬼伤到,主要是这些鬼东西长得太别致了!
当鬼脸贴近时,她才发现,这些玩意舌头竟然伸那么长!
“这是吊死鬼吗???”
桑拢月一剑将它劈成两半,同时尖叫道。
【把那个鬼娃儿放出来噻!】
【它在葫芦里头敲得邦邦响,好恼火哦!】
血太岁的声音忽在耳边响起,桑拢月这才注意到腰间的光阴葫正微微震颤。
如今葫中只余几株没舍得卖的灵草,唯一能弄出动静的也就是小长生。
她拔掉葫芦嘴儿:“你要出来吗?”
小长生应声跃出,这回却没像往常一样乖巧地般蹲在她肩膀上,而是飘在桑拢月眼前,灵活地预判起燎鬼的动向,提前发出警示。
而桑拢月虽然被托盘燎鬼们的长相弄得浑身发毛,可战斗力丝毫不减,重剑虎虎生风,加上长生的预警,再没有燎鬼能近身!
洛衔烛看场面已经得到了控制,急忙指引:“往东门冲!这些鬼虽能复生,但需要时间。我们杀得够快,就能冲进下一间!”
啸风最擅长的就是速攻。
桑拢月多了鬼娃娃的外挂,不用再直面鬼脸,精神状态也飞速恢复。
三人很快便杀入下一间屋子。
这里似乎是城主旧日的书房。
——墙角立着一具烧成焦架的书柜,柜脚处竟生出一株铁树,通体被业火烧得赤红,枝杈间尖刺森然。
房内的小鬼会隐去身形,藏在已经碳化的书桌之后,抄起桌椅,仿佛盾牌一样,往人身上撞。
“当心!”洛衔烛喊道,“它们想把我们推到铁树上!躲开那些桌椅!”
书房中的鬼物大多会隐匿身形。
想对付他们,理论上来讲,三师姐的符箓最管用,可惜她的符箓有限,很快就见了底。
洛衔烛有点绝望:“每次都卡在此处!不过我已经摸索出逃跑路线……”
“三师姐不急!”桑拢月却打断她,“让我试试!”
说话间,她挥出一道剑气,剑气精准地扫向那些隐没身形的小鬼,却没有刺穿。
而是把它们推向那棵长满尖刺的铁树。
燎鬼在撞上铁树的一刹那,身形再次显现,而且被挂在树上之后,便一动不动,再没了声息。
“……竟然没有复生?”洛衔烛诧异道。
而啸风和桑拢月配合久了,十分默契,也跟在她身后,将那些漏网之鱼,一个个挂在铁树上。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整个书房都安静下来。
只剩下挂满铁树的干尸。
洛衔烛诧异道:“……这么简单?小师妹,你怎么做到的?”
桑拢月拍拍肩膀,小长生便飘回去,乖巧地蹲下。
她用一只手指揉了揉鬼娃娃那圆圆的小脑袋:“多亏了他,我才能找到那些燎鬼的位置。”
小长生眨巴眨巴黑洞洞的大眼睛,似乎挺骄傲,奶声奶气地应了一声:“嗯哼~”
洛衔烛:“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怎么想到,把那些燎鬼挂在铁树上,它们便会安静下来?”
桑拢月说:“一个猜测。”
“之前在第一个房间,看到那只华服女鬼,自己跳进蒸笼里,我就觉得奇怪。
第二间房里,那些‘托盘鬼’舌头个个都那么长,我一度想错,觉得它们是吊死鬼,却忽略了那些托盘上的铁钳。
直到这间房子里,那么明显的、长满尖刺的铁树,三师姐,你来过这么多次,从没怀疑过吗?”
洛衔烛:“……”
啸风看看三师姐,又看看那些干尸,狐疑道:“小师妹,你在打什么哑谜?”
却听洛衔烛道:“是啊,为什么我之前没有想到?”
啸风:“?”
洛衔烛:“是十八层地狱。”
“!!!”啸风尾巴尖的毛毛悄悄一炸,“那个花样百出、折磨恶鬼的十八层地狱?!”
桑拢月连忙把肩头的小鬼抱进掌心里。
并捂住它的耳朵:“乖,小朋友不要听恐怖故事。”
众多挂在铁树上的干尸燎鬼:……?
你说谁是小朋友?那个精准找到我们、并辅助你,将我们残忍插在铁树上的凶残鬼婴吗??
“凶残鬼婴”小长生,把圆脑袋往桑拢月掌心里又埋了埋:“嘤。”
众燎鬼:“……”
洛衔烛抿了抿唇,缓缓道:“第一间房是蒸笼地狱,受刑者会被投入蒸笼里蒸烤,仿佛蒸包子一般,等冷风吹过,重塑人形后,再度重新受刑。”
“其犯下的罪孽是,诽谤辱骂、陷害他人。”
她本就博览群书,对于这些常识,如数家珍:“第二个房间是拔舌地狱。”
“顾名思义,需要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断,且并非一次结束,而是反复拉长、拔除。
我们之所以看到的都是长舌鬼,便是因为,他们的刑罚还没结束,难怪斩杀之后,这些鬼还会卷土重来,甚至变得更加狂躁,因为它们还要重新受刑……”
“至于罪孽,”洛衔烛背诵道,“挑拨离间、诽谤害人、说谎骗人。”
啸风插嘴:“这么说来,这一间便是‘铁树地狱’,受刑者需要被吊在铁树的尖刺之上。”
“不错,”洛衔烛说,“受此惩罚者,生前离间骨肉、挑拨父子、兄弟姐妹、夫妻不和。”
桑拢月一边捂着小鬼婴的耳朵,一边道:“所以此处是模仿地府建造的?”
洛衔烛的思路也逐渐清晰起来:
“应该是,不管是什么邪魔控制了城主府,如今我们知道了它的思路,便有了破局之法。”
桑拢月若有所思。
有意思啊。
控制住城主府的东西,竟大费周章搞这些事情。
它是信奉因果报应的邪神?还是想体验做生杀予夺的阎王?亦或者……它有什么冤情?
洛衔烛下了结论:“接下来,我们将所有的燎鬼,推向‘地狱’,让他们接受应有的惩罚,应该就可以顺利前行,进入最中心地带,找到千钧羽丢失的那一缕剑魂。”
三人没有耽搁,当即出发。
而找到正确的思路后,接下来旅程就轻松得多。
果然,下一个房间是刀山地狱、紧接着是石压地狱、舂臼地狱……
师姐妹三人一路过关斩将,通过最后一个“油锅地狱”,将所有燎鬼一股脑扔进去炸得外焦里嫩之后,终于来到地图标注的地点。
此处和之前的装修风格差不多,也都是烧得一干二净的焦土风。
唯一不同的是,房屋正中央堆着一堆杂物。
杂物堆得比屋顶还高,幸而此处的屋顶早已被烧穿,上方空荡荡的,而杂物堆的顶端,竟悬着一柄灵剑的虚影。
那剑长三尺八寸,剑身宽一寸六分,通体乌沉厚重,剑柄处龙纹盘绕,气势磅礴。
……不正是重剑“千钧羽”么!?
桑拢月喜道:“找到了!”
洛衔烛忍不住夸奖:“还是小师妹聪明,猜透了这城主府内的门道,否则我们今日还要无功而返。”
桑拢月却见缝插针地说:“明明三师姐更聪明,怎么在这里困了许久?”
她用天真无邪的语调,意有所指道:“……你会不会是被误导了,才没想明白其中关窍?”
洛衔烛那上扬的唇角瞬间僵住。
桑拢月假装没看到。
她就知道,三师姐何其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留在此处整整三个月,依旧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
——连她都一眼便识破了这“十八层地狱”!
联想起洛衔烛一直困在此处,那个所谓的“姐夫”江问樵,又是私定终身,又是独自出去寻出路……
就很奇怪!
彼时,外边虽燥热难耐,可三师姐却没有受伤。
她再不济,也是堂堂女修,并非娇滴滴的大小姐。
生死关头,为何不带她一起携手共进?
那个江问樵一定用什么花言巧语,哄骗了她师姐!
误导她做出错误的判断,一直以错误的方式来闯关,自然次次不成功,自然误判了难度……思维钻进牛角尖,就一步错、步步错。
再聪慧的人,也有放松警惕的时候,譬如和枕边人在一起时。
.
洛衔烛心底也生出了同样的疑窦。
她甚至想得更多——
破阵的经验,大多都是江问樵告知于她的。
他是真的误判,还是七句真话里,掺杂了三句假话?
尤其……
这秘境还是江问樵带她闯入的。
犹记得当初,她觉得婚期在即,还是不要在此刻进秘境历练得好。
江问樵怎么说的?
他软磨硬泡,声称:“父亲暂时还不能接受你,嫌弃你出身小门小派,又在金丹一境停滞多年,此生没有任何突破的可能。”
他一再央求:“那秘境我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入口的,只要历练几日,只需几日,我们便可突破,届时,父亲还能再说什么?”
洛衔烛当时一心只想嫁给心爱的男人。
一度以为自己修为低微,确实入不了大宗门的眼,才决定放手一搏。
不顾婚期将近,瞒着所有师长、同门,只身与他进了此处,不想却被困至此。
如今想来……
江问樵的态度,确实有些蹊跷。
可是——
洛衔烛下意识抚上平坦的小腹,心底涌上一阵哀凄:你爹爹,真的那么狠心吗?
假如,江问樵真的……
那自己绝对不会放过他!
可她想不通江郎为何要害自己?
若他悔婚,直接告知她就好,为何还要在这秘境内,与自己结为夫妻?
为何要处心积虑陷害自己?
明明、明明一句话的事,她又绝对不会纠缠于他……
.
“三师姐?”
啸风的声音把洛衔烛拉回现实。
洛衔烛飞速敛去眉眼间的哀伤,勉强笑道:“怎么?”
啸风扬起绯夜啼,剑未出窍,只用剑柄指向那堆杂物:“我感觉里边有蹊跷。”
“诶?”桑拢月又把长生放出来,戳戳小鬼娃的脸蛋,“你再去看看!”
小长生应声而去,围着那一大堆杂物飘着转圈圈,小嘴巴念念有词:“没有哒,没有哒。”
——小家伙只有一颗门牙,说话不怎么利落。
不过,同为鬼,嗅觉是很敏锐的,应当不会出错。
啸风却道:“不是鬼。”
“应该是更恶心的东西。”他不止眉头皱得紧紧的,连头顶那对毛绒绒的猫耳也背过去,紧绷成飞机耳,屁股后边的长尾巴也有一点炸毛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