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贺津南和姜隐正等电梯。
明明快离婚的两个人,又离谱的透着亲密。
姜隐侧眸看向扣在肩上的那只大手,“还没到病房,奶奶也不一定醒着。”
贺津南直视前方反射两人身影的电梯门。
面不改色的扯:“网上都在骂你的豪门老公嫌弃你的出身,你不想辟辟谣吗?没准这些话,就是你们医院哪个嘴贱的同事传出去的。”
姜隐:“你不嫌弃我的出身吗?”
贺津南没好气的用余光斜她,“嫌弃你还娶你,我脑子进水了吗。”
姜隐幽幽回瞥他。
“可你之前说,周师兄如果跟我在一起,就只能得到我奶奶的住院账单。”
这不是嫌弃吗。
“……”
啧。
他说的好话一句不记,赖话她倒是一笔一笔的记在小本子上。
怪记仇的。
贺津南哼笑:“你是审计会计吗,这么爱翻老账,干脆咱们翻到五年前,比比谁欠谁的旧账更多。”
姜隐回答的利索:“你。”
“那你给个机会,让我补偿你,我不喜欢欠别人。”
他低头笑看她,语调随意的透着几分认真。
电梯门打开。
站在电梯里的周嘉辰看到姜隐时,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张,随即往右侧站了站。
姜隐率先进去,朝周嘉辰点了个头,算打招呼。
周嘉辰出奇的没有回应,稍显僵硬。
这趟电梯人不多,也不算少。
贺津南步调懒散的跟进去,手一揽,直接把姜隐圈进怀里,强烈熟悉的男性气息笼罩她,“太挤了,给别人让点道。”
姜隐脸微热。
他什么时候这么有公德心了。
贺津南怀里抱着姜隐,恰好站在周嘉辰前面。
他透过姜隐的发顶,锐利清明的视线落在电梯门的反射画面里——
周嘉辰死死攥紧电梯扶手,而站在他左侧的那个陌生姑娘,目光复杂的仰头看他,过了会儿又扫向姜隐这边。
那姑娘的手,俏俏覆上他紧攥的拳头,似是安抚。
周嘉辰大概是做贼心虚,连忙抽开。
贺津南一不小心掉进瓜田里了。
啧。
这家伙上门赘婿都当的这么不老实吗。
三楼很快到了。
贺津南搂着姜隐,破天荒的跟周嘉辰打了个招呼。
“周师兄,我和隐隐先下了,回见。”
态度虽然疏冷,却彬彬有礼,诡异极了。
周嘉辰皱眉,不想理,出于礼貌敷衍了一句:“慢走。”
出了电梯。
姜隐好奇看他,“你今天吃错药了吗?”
他意味不明的轻笑,“没吃药,吃了点瓜。”
本想跟她分享一下,但又算了,小尼姑对这个姓周的有十级厚的滤镜,他也不喜欢空口无凭的嚼人舌根。
还是让人拷贝一份监控比较直接。
他也好奇,要是小尼姑知道她这人模人样的好师兄,家里一个,心里一个,外面一个……会不会难过的哭鼻子。
她要是哭,他也跟着烦躁。
贺津南眉头微挑,“怎么不问问是什么瓜?”
姜隐:“你的瓜我一点也不想吃。”
吃了就心梗。
他双手抄进西裤口袋,轻嗤:“你真是对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姜隐微噎。
研究了他九年,还要怎么感兴趣啊。
她一点也不想研究他第十年了。
研究不透,他就是一阵风,捉摸不透又没有方向的风。
两人穿着隔离服,进了监护室。
仪器屏幕上,奶奶心跳平缓又微弱。
姜隐握着那只枯槁粗糙的手,柔声说:“奶奶,贺津南来看你了,你之前不是有话想对他说吗?他来了,你睁眼看看好不好?”
贺津南一向理性,并不喜欢医院这种煽情的场面,他母亲生病去世的时候,他和贺景书才十二岁,贺景书趴在他身上哇哇大哭,他难过的哭都哭不出来,整个人僵在那儿,像是被抽走灵魂的木偶。
跪在那儿守灵守了三天。
遗体送去火化的时候,意识到母亲要被烧成一把灰了,他死死抱着遗体,固执的不让他们烧,还是他爸和爷爷把他拽回来的。
爷爷哭着骂他:“傻小子,你妈已经走了,你不让他们烧也回不来了,你再看看你妈,跟你妈好好道个别吧。”
当时父亲对着母亲遗体保证:“佳音,以后我不会再娶,两个孩子你放心,贺家和林家的一切都是他们姐弟俩的。我会好好教育他们,保护他们,给他们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后来父亲真的没再娶,等他和贺景书长大,外公有时都劝他再去接触一个,他说算了,除了佳音,跟别人都是凑合。
姜隐眼泪砸在奶奶的手背上,“奶奶,你睁眼看看我……隐隐和小贺都来了。”
贺津南喉咙也有些堵塞。
他不擅长分别,也不喜欢分离,修长宽大的手裹住姜隐和奶奶的手说:“奶奶,你放心,我会给隐隐一个家。以后我会照顾她,迁就她,包容她一辈子。”
贺津南浑然收了平日里的混不吝,郑重又认真。
他的手掌温暖又宽大,紧紧包裹她的,有那么一瞬间,姜隐错觉他在说真心话。
目光对上。
他眼底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动容和沉重,嘴上却混得很:“我说一辈子不对吗,还是你在奶奶面前,都不想跟我一辈子?奶奶听着呢,你别犯浑。”
姜隐又想哭又有点气,到底谁在犯浑啊。
两人陪着奶奶说了好一会儿话。
探视时间快到了。
正准备离开,奶奶衰老松弛的眼皮动了动,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有了一丝微弱的呼声:“隐隐……”
她扑过去,几乎是跪在床边,“奶奶,隐隐在这儿,你要说什么,隐隐听着呢。”
“小贺……”
两人都跪过去。
贺津南裹住奶奶和姜隐的手,三人的手握在一起,“奶奶,你要交代什么,我都答应。”
奶奶声音很弱很弱:“你们……好……好好的。”
贺津南保证:“奶奶,我会跟隐隐好好的,不离不弃一辈子,您放心吧。”
姜隐哽声:“奶奶,我给你做了一件新旗袍,已经做好了,你快好起来,等你穿上旗袍,就能参加我的婚礼了,你不是一直很想参加我和小贺的婚礼吗?”
奶奶很虚弱的笑了下。
贺津南心里滞涩发疼,当初彼此都赌气,婚礼也没办一个。
他揽住姜隐的肩,沉声说:“奶奶,我会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给隐隐,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
奶奶眼泪从眼角滑下来,沙哑又含糊的撑着一口气交代:“不要……吵……”
不要吵架。
姜隐眼泪一下冒出来,奶奶知道她喜欢贺津南,总是不放心。
贺津南眼睛里也像是进了沙子一样的胀涩,“奶奶,我们不吵,以后都不吵了。就算吵,我以后也让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