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狂暴地砸在废弃工业区锈蚀的钢铁骨架上，砸在坑洼积水的泥地上，砸在代号001踉跄逃亡的背上，每一滴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死亡的催促。
001在跑，或者说，在凭借意志驱动一具濒临崩溃的躯壳。
左肩，一枚棱角异常锋利的菱形飞镖深嵌骨肉，幽蓝的毒素如同活物，沿着血管和神经，冰冷而坚决地侵蚀向心脏。
每一次震动都带来钻心的剧痛。
右腿外侧，几个小时前被高爆弹片撕裂的伤口，每一次勉强发力都伴随着肌肉撕裂和骨骼摩擦的可怕声响。
“咳…呃……”一口带着细小冰碴的暗红血沫从他喉间呛出，喷溅在浑浊的积水里，幽蓝的冰晶碎屑在血水中闪烁。
“‘黑十字’的蚀骨冰寒…”他舔了舔裂开的嘴唇，尝到的只有腥咸和深入骨髓的麻木。
“真他妈…看得起我这条‘疯狗’。”
他是001。
雇佣兵界曾无人敢直视的符号，阴影里的帝王，任务终结的句点。
如今，只是一个被逼入绝境的亡命徒。
“这边！血迹新鲜！他跑不远！”一个尖锐的声音穿透雨幕，在右侧厂房废墟中响起，带着猎犬般的兴奋。
“活捉！首领要亲手拆了他！”另一个粗野暴戾的声音咆哮着，如同催命的战鼓。
001猛地咬紧牙关，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疯狂流淌。
他强迫自己从倚靠的冰冷管道上撑起，左肩的毒镖和右腿的伤口同时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金星乱冒。
不能再停！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重量压向相对完好的左腿，向前猛地一扑。
身体重重砸进满是油污和积水的冰冷地面，他手脚并用，狼狈地翻滚、爬行，一头扎进前方一个被巨大废弃齿轮箱半掩的狭窄缝隙。
污水瞬间浸透作战服，混合着伤口涌出的热血，带来粘腻绝望的触感。
缝隙外，几道刺眼的光柱如同狰狞的巨蟒扫射而来，强光撕裂雨幕，在齿轮箱边缘反复晃动、探查，几乎舔舐到他蜷缩的脚踝。
他屏住呼吸，身体死死贴住冰冷、布满铁锈的箱体，心跳几近停滞。
“脚印乱了！妈的，又溜了？”尖锐的声音气急败坏。
“搜！一寸寸搜！他中了毒，伤成那样，插翅难飞！”粗野的声音咆哮着，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时间在冰冷的污水和死亡的威胁中被无限拉长。
蚀骨的冰寒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疯狂钻向心脏。
每一次心跳都沉重缓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摩擦肺腑的剧痛。
体力和生命正被无情抽走，视野边缘开始模糊，意识像浸水的棉絮，沉重得即将沉入黑暗。
必须离开。
这念头如同最后一点火星，在他意识中炸开。
001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和血腥味瞬间冲散昏沉。
右臂死死抠住齿轮箱边缘粗糙的铁锈，指甲崩裂，鲜血混着污水流淌，他感觉不到。
他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将自己从污水里拖出，倚靠箱体喘息。
左肩毒镖搅动，右腿伤口传来骨骼错位般的剧痛，几乎让他晕厥。
001艰难抬头，透过雨帘望向缝隙外被管道和冷凝塔切割的黑暗。
就在他积蓄最后一点力量时——
啪嗒！啪嗒！
两声极其轻微、如同水滴落地的声音，几乎被暴雨掩盖。
但001听到了。
致命的警兆如同高压电流贯穿全身！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呼——！
一道黑影如同夜枭，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和浓烈杀意，从头顶猛扑而下！
001凭借本能猛地向侧面翻滚！
嗤啦！
利器撕裂皮肉的声音刺耳响起。
“抓到你了，‘疯狗’。”冰冷毫无情绪的声音响起。
完了。
冰冷铅块沉沉坠入心底。他看向头目模糊的脸，视野晃动、重叠、模糊。
“首领要活的！”粗野的壮汉狞笑着冲来，铁钳般的手抓向他脖颈。
求生的本能爆发。
001猛地蹬地侧滚，险险避开。
右手闪电般探向左腿外侧战术绑带——那里，藏着他最后的獠牙，一枚微型高爆雷！
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拉环的瞬间——
砰！
一记沉重如攻城锤的肘击，带着骨头碎裂的闷响，狠狠砸在他右臂手肘外侧！是那个冷峻的头目！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
右臂瞬间扭曲垂下，剧痛如同海啸淹没所有感官，眼前彻底黑暗。伸向高爆雷的手无力瘫软。
“垂死挣扎。”头目冰冷宣判。
剧痛和毒素的双重侵蚀下，001的意识彻底坠入深渊。
最后的感觉，是无数粗暴的手抓住他头发、胳膊、腿，将他如同破麻袋般拖出泥水，拖向更深的黑暗。
……
意识在冰冷、粘稠、充满血腥味的黑水中缓慢上浮。
首先感受到的，是深入骨髓的金属寒冷。
接着，是痛。
无处不在的痛。
他艰难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晃动，如同蒙着血色毛玻璃。
头顶惨白的强光刺得眼睛生疼。
他发现自己被悬挂着。
手腕脚踝被粗大的合金镣铐锁死，铁链另一端固定在头顶巨大钢梁上。
双臂拉伸到极限，脚尖勉强沾到冰冷污垢的水泥地，全身重量几乎吊在手腕肩臂上，每一次微弱呼吸都牵动伤口剧烈抽搐。
巨大废弃车间。高耸穹顶隐没昏暗阴影，巨大钢架如同巨兽肋骨。
空气弥漫铁锈、机油、血腥和排泄物的恶臭。
惨白探照灯光将他钉在中央。
阴影里站着人。
“醒了？”头目声音冰冷，像金属片刮擦耳膜。
“‘蚀骨冰寒’的滋味如何？它能让你保持清醒，清晰地…感受一切。”他踱前一步，惨白灯光将他映照得如同蜡像。
001艰难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汗血模糊的视线，死死盯住头目。喉咙火烧火燎，干渴如沙漠。
“骨头挺硬。”头目目光扫过他伤痕累累的身体，落在扭曲的右臂上。
“可惜，再硬的骨头，也有碎掉的时候。”他挥了挥“碎膝者”，金属球划过危险弧线。
“专门为你们这些硬骨头准备的。”毒蛇般的目光舔舐着他微微颤抖的膝盖。
“我很好奇，当你的膝盖骨在这下面变成粉末，你的嘴还能不能这么硬？”
001只有沉重带血沫的呼吸声回应。
“不说话？”头目眼中寒光一闪。“很好。”
他猛地举起“碎膝者”，沉重金属球在惨白灯光下闪烁冰冷光泽，手臂肌肉贲张，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狠狠砸向001的右腿膝盖！
时间仿佛凝固。
001瞳孔骤然缩成针尖，看到布满倒刺的金属球急速放大。
砰——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