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余真的很担心自己会疯到啃大便。
她没吃的了！
鬼晓得那些血雨降下后，竟然蒸发不掉，形成了浓郁的含致死量病毒的雨雾。
原本2天的伙食要拆成5天来吃，这对于巨饿来说简直就是地狱。
好在雾气一日比一日稀薄。
绯红化开，褪成淡粉，再剩一抹游魂似的灰白。
尤其是今天，几乎只有透明的清雾时。
周怀余背起包，戴好手套，随意找了间宿舍，从床板底下抽出一截钢撑管，便准备出去觅食。
有人一直在暗中默默注视着她。
看见她离开，那人也紧紧跟上，一直到无人的楼道里才出声询问：“你要出去了？”
周怀余撇头，睨了她一眼。
——有话快说。
温姚看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咬咬牙道：“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不能。”
她拒绝得很直白。
温姚不放弃地追问：“原因是什么？我可以帮你背物资，每次行动，只要留我一点够饿不死的口粮就好。其它的都是你的。”
“我还可以帮你指路，不仅是校内，整个东江市的路线图我都记住了，甚至是去K城、S城的路我也清楚。”
“我不会成为你的负累，我有保住自己的能力，遇到丧尸我也敢冲上去......我......”
自荐的话语如雨点般扑落过去，对方却根本没打算拿盆接住。
楼道里的人影纹丝不动立在那儿。她眉宇间一片冷漠，意兴阑珊地甩着手里的钢管。
温姚突然缄默住。
“自取其辱”四个大字凭空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意识到这一点后，女生几乎表情崩裂。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周怀余眼神扫过去。
片刻的静默后。
温姚慢慢抬起脸，抱歉一笑，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口罩递过来：“我想你应该需要这个。”
她歪头看去，接住：“谢谢。”
“还会回宿舍吗？”
“当然。”
至此结束对话。
应急灯早已不再发亮，那人很快在昏暗的楼道里消失。
温姚静立了一会儿。
突然听见背后安全门被碰响的声音。
只见马思兰摸着鼻子，尴尬地走出来：“那个，我不是故意要偷听......”
温姚淡笑道：“没事，你不用在意。”
我当然不在意了。问题是你看起来很在意。马思兰抠着门后的凹洞腹诽。
诶？门上刚刚也有这个小洞吗。
温姚观察入微，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神色如常道：“若是你有一个厉害的舍友，足以在丧尸群里大杀四方，你会不想抱大腿吗？”
“想呀！”
马思兰思考了下，凑过来：“你这个室友，难不成真是武道高手？”她手在空中乱挥一通，模仿着武功招式，嘴里哼哼哈嘿的。
“乾坤大挪移，九阴白骨爪，欻——，是不是碰谁谁死？”
温姚无语：“她很厉害，也练武，但应该没有电视剧里那么夸张。”
温姚透过周怀余昨天的微表情就知道。目前的丧尸，也会让她感到棘手。
但如果连周怀余都感到难以应付的话。于她而言，岂不是已经是炼狱的级别。
......
温姚眼底划过一丝苦恼和黯然。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女生远远地跑过来，脸色兴奋，举着收音机大喊。
“队长，我们收到救援部队的消息了！！”
·
离开之前，周怀余又回了趟宿舍。
推开阳台门的瞬间，那盆绣球花撞进视野。
它在铅灰色的天光下开得正好，雾紫色的花球沉甸甸地垂着，花瓣边缘的还挂着凌晨的露珠。看起来美丽而无害。
倘若地上没有摇摇晃晃的丧尸，对面大楼的窗户没有被撞得面目全非，长到8层楼高的景观树上没有挂着半截肠子。
想必这盆花可以永远维持住它无害的形象。
血雨过后，在人类的眼中。
最先发生明显变化的，不是丧尸，而是植物。
从15楼的窗户往下望，整个兰惠苑女寝区已然被撕裂成两种色块。
——枯朽的灰和奇诡的绿。
绿化带上所有草叶都在血雨的腐蚀下蜷缩成灰烬，风一吹便扬起一片死寂的尘雾。
而有些植物却发了疯地抽条。
常春藤如巨蟒绞碎路灯，爬山虎能裹住半栋楼。当然最骇人的还是那棵挂着肠子的景观树。
那是一颗香樟树，它正卡在对楼13栋女寝和旁边14栋女寝的中间。
分叉的枝桠如巨人的臂膀一左一右伸开，深深楔入两栋宿舍楼的墙体，肉眼可见大楼外墙被撑到极限而狰狞地龟裂。
从地底里暴起的网状气根顶得水泥路面支离破碎，最终盘结成八层楼高的巨型香樟。
周怀余视力极好。
她能看见油绿的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每一片都泛着尸蜡般的光泽。
最顶端的树冠处，几根嫩枝正穿过破碎的窗户，缠绕着未及逃生的尸体，像婴儿吮吸手指般缓缓收紧。
这小巨树，明显是个猎食者。
周怀余收回眼神，看向阳台的绣球花。
和巨树相比，它倒是仍然乖巧地待在花盆里，除了鲜艳美丽了些，再无其它异样。
某人眼睑微敛，猛然抽出武器挥甩过去，在即将劈碎花盆的刹那堪堪停住。
钢棒带起的风压掀得绣球花枝乱颤，几片雾紫花瓣飘落在地上。
等了三秒。
没有任何感觉。
看来不是主角未来的宠物。
周怀余松了口气，懒得管这盆花是吃荤的还是吃素的，转身离开。
由于主路被香樟树盘踞，她只能选择从草坪小路上绕道。
一直往前走到岔路口的时候。
她停顿了下。
面前摆着两个选项。
左边通往食堂和零食超市，右边直达凌波湖和教育超市。
选右边！
她扭头过去。
靠嫩爹......选错了。
周怀余龇着牙在路上狂奔。
前后左右，各个路口处突然涌出一只只丧尸，头部摇晃，猩红的眼珠定位过来后，身躯便如弹簧般绷直，以扭曲却迅猛的姿态扑袭而上。
看起来架势唬人，其实也只是人类慢跑的速度。
但它们实在是数量太多。
眼见包围圈即将收缩形成。
钢管在掌心旋过半圈，周怀余突然反手捅向身后。
锈钝的金属尖端精准楔入最近丧尸的眼窝，颅骨碎裂的闷响中，她转身躲开喷溅而出的黑红浆液。
没有片刻停顿，周怀余蹬着尸体借力前冲，却在看到前方密密麻麻的尸群时骤然变道冲左。
左侧三只丧尸同时扑来。
钢管横挥砸碎第一只的喉骨，顺势下劈斩断第二只的膝盖，第三只的利爪擦过她腰际时，周怀余一个侧滚翻避开，钢管从下至上捅穿对方下颌。
腐臭的脑浆滴在鞋靴上，她已头也不回地冲向左边两栋楼之间的狭小路径，翻过围墙。
兰惠8栋宿舍楼里，挤在窗边的人群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彼此互惊。
有人看向为首者：“会长，你也能这么牛吗？”
“……”
·
灌木丛的枯枝抽打着小腿，身后此起彼伏的嘶吼渐渐被甩远。
成功抄后路绕开尸群。
周怀余靠在墙后歇息，缓缓平复呼吸。
她的表情意外地有些难看，左手按住右肩，手臂往后活动了一圈，关节发出沉闷的咯啦声。
为什么这么不舒服。
方才打斗时，身体突兀地有些僵，肌肉反应力也比她预测的弱了许多，浑身经脉有种被什么堵塞住的感觉。
是这几天睡得太久，没锻炼够的缘故？
还是丧尸已经进化到自己需要疲于应付的地步。
应该不是后者。
周怀余心想。
先前在阳台的那只攀墙尸必然属于变异种。
而游荡在马路上的这些比它弱了不止一个层级，最多是普通丧尸的增强版。
如今的情形对于普通人来讲，可以说才是真正的末日。
断电断网，食物耗尽。
一旦被丧尸包围，就算全副武装，乱挥一气，也很难再能幸运地活下去。
1阶丧尸。
周怀余的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词。
……
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往目的地前进。
这次周怀余动作小心了很多，脚步落地如羽毛轻颤，避开丧尸较多的路口，最终眼前大道宽通。
教育超市独栋竖立在那里，只有两层楼的高度。
左边是无草的青草地，垂柳长势骇人；右侧有一条小径，小径旁架着一孔石桥，底部潺潺流水波动而过。
她环视一圈，眼底划过疑虑。
没有丧尸？
超市大门黑洞洞地开着，向外弥漫着一股粘稠的寂静。
不太妙，里面估计有更大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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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余闭了闭眼，阈限感知仍然没有给出回应。这说明里面的危险她足以应对。
那就没事了。
自从发现自己位于书中世界后，即便当时是重伤状态，周怀余也还是咬咬牙调用了一丝灵魂源力设下保护网。
那便是——阈限感知。
感知分两种：
第一种，对于主角出现的敏锐察觉力。
20年来，这种能力第一次展现还是在那个便利店里。
具体表现形式为，她会在看到主角的那一刹，颅内出现很多小说用语，像是在翻找原文。
除此之外，如若她遇到主角的金手指or爱宠，也会给出相应提示。免得自己不长眼把东西薅走，结果被书灵盯上，卷入要命的剧情。
不过这种察觉力对配角无效。
第二种，是否能承受住外界威胁的预知力。
当未来某一刻自己的行为会导致躯壳损坏，达到需要使用灵魂源力才能修复的程度时，大脑里会自动窜过电流提醒。
比如，那天没有用来漱口，含有病毒的自来水。
现在阈限感知没有反应，周怀余放心大胆地朝着超市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楼看起来有些凌乱。
货架被翻倒，商品乱扔满地，墙上洒着早已干涸的黑红色血迹。
周怀余踢飞地上一包脏兮兮的辣条。
“哗啦——”
塑料包装撞上金属货架的声响在死寂中炸开，尖锐得令人牙酸。回声还未消散，头顶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她猛地抬头，眼睛微眯。
天花板的吊顶铝板正在微微颤动，细碎的石灰簌簌落下，在昏暗的光线下扬起一片灰雾。
有什么东西在上面移动。
冷漠地盯了两秒，周怀余收回视线，只要没来惹她，就当不知情处理。
一楼的食物不多，像是早已经被人扫空了。
周怀余不想在地上一个个捡别人剩下的，太费劲，在一处柜台里找到手电筒后，便打着灯转向二楼。
然而楼梯刚爬到一半，她就愣住了。
二楼的中央，食物和背包被垒成一座小山，四周散落着撕开的包装袋和干涸的血迹。
手电灯圈往上移。
楼顶的钢制横梁上，平铺着一具具无头尸体。
它们的脖颈断口平整，像是被什么利器一次性削断，血早已流干，尸体宛如风干的腊肉一样摆在横梁上。
像......
周怀余抿了抿嘴。
像一张肉毯。
腥臭的气味冲破口罩的阻碍，刺激着她的鼻腔。
很显然，这里是恶鬼的巢穴。
钢管在手心里转了一圈，她眉目微蹙后冷淡松开，直接跨入二楼平台，绕开“小山”，往深处探索而去。
地上摆着的那些食物不能再吃了。但她记得储物间的位置，那里也许有食物幸存。
绕过两排货架，就是一面墙壁和一扇小门。
她将小门拧开。
灯光一照。
被包裹在纸箱里的食物果然都堆叠在那里。
断电后没有办法再烧开水，周怀余只能选择一些即食类食物。
她换了只手持钢管，弯下身在箱堆里面翻找。
瞥见旁边有小刀，应该是工作人员遗留的，方便拆箱。她也拿来自己用。
饼干、罐头、巧克力......哎哟牛肉干，这个她爱吃，塞进背包。
还需要水，矿泉水......
周怀余像个发现松果的松鼠，这片落叶下找找，那片泥巴里翻翻。
突然理解囤货文主角的快乐了。
囤货，
确实有一种诡异而安宁的治愈力。
但可惜她没有空间手镯，顶多囤一个背包的食物。再多的话，周懒人根本不想背。
二楼其实很暗，只有几扇小窗透进微弱的光。如果不抬头，根本看不清天花板的情况。
周怀余正专注地在储物间里搜刮物资，头顶却传来轻微的“嗒嗒”声，像是某种黏腻的东西在蠕动。
她没理会。
那道声音便愈来愈近，最终近得像是趴在她头顶吐息。
拉背包拉链的手顿了顿。
某人面无表情。
直到——
一条猩红长舌从天花板上轻柔垂下，随后猛然刺向她的后脑！
不再忍耐。
周怀余反应极快，钢管反手一扎，勾下钉住，直接捅穿那条舌头。
力道之大，甚至扎碎了地上的瓷砖。
天花板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叫。
一只血红色无皮生物，坠落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