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洒下大片的雨针，时值初夏，却寒意刺骨。
丧尸血色的眼珠子像鬼灯笼一样闪着幽光，任由冰冷的雨丝渗透进它们的腐败的皮肉里，不闪不避。
这对幸存者来说可不是个好天气。
“我不会去找他的......”
“......真可笑，你们现在倒是想到我了......”
洗手间里传来模糊的争执声。女生情绪愤懑但理智尚在，努力地克制着说话的音量。
阳台的窗帘是被拉开的状态，微白光线透进来，拂过时间齿轮上的印记，缓缓转动正位。
咔哒——
床上的周怀余倏然睁开眼。
现在是下午2点整，新的一天开始了……
人类的骨头睡太久就会变得很僵硬，她没有第一时间起床。
转个身，拱拱被子。
周怀余舒服地眯起眼，习惯性去摸手机的位置，打开——
一连串的消息在她眼前闪过。
章雅庆像个炮仗，整日在两人的聊天界面里噼啪响，末日了也不消停，比之前话还多。
她手指上下滑动，略过一堆堆因为恐惧而语序混乱的文字和情绪用词，找到炮仗的现况。
——人在食堂，目前安全，吃喝不缺。
难怪有精力在聊天窗骚扰她。
周怀余“啪”地一下拔掉充电线，几步从爬梯落地，拎起昨夜的水瓶，垂直倒，晃一晃，只剩最后一杯温水。
吱呀——
门轴摩擦发出的声响。
温姚脸色难看地从洗手间走出来，刚要拐弯，却见余光里出现一道高挑的阴影。
她抬眼看过去。
只见周怀余正立在书桌前，边仰面喝水边刷着手机。
屋内没有开灯。
室外光线在她眉眼间拓印出淡漠的痕迹。表情神态看起来更是轻松又闲适，仿佛这不过是一个稀松平常的下午。
温姚没忍住出声：“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末日，丧尸。
濒临崩溃的社会秩序，被架在火炉上炙烤的个人命运。
怎么会有人不忧心忡忡？
“嗯。”
周怀余只回了一个单音节。
但温姚没有再追问。
她闭眼深呼吸很久，心底默念着什么，而后走离洗手间门口。
见状，周怀余放下水杯，进去洗漱……
早饭想吃热的。
她瞥了眼抽屉里，干巴巴的几袋小锅巴，当机立断，离开宿舍，去每个楼层的水房都逛了一圈。
结果发现学校的刷卡系统出现了故障。部分饮水机也是坏的，丧尸的腐肉糊了满地。
周怀余只能退而求其次，在一些房门大敞、人已经死光的宿舍里淘宝。
捡根晾衣杆当武器，将两层楼的丧尸杀了大半，才找到一个电热锅，一个便携饮水机，两桶纯净水，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泡面零食。
全搬回去。
5楼某间宿舍里甚至还藏了小冰箱，可惜太重了，周怀余懒得搬，只拿了几袋速冻馄炖。
她算了下，这些食物应该够她再睡一个星期。
电力和网络总会先后再次断开，水源也会逐渐被污染。危机升级，才能让两本小说的故事进展下去。
到时候，她就换个安静的地方睡觉。
这期间。
寝室门一直开开合合。
温姚频频看过去，并非是要指责，而是惊讶艳羡。她也总算明白对方为何会如此从容了。
怪物的嘶吼声，总是刚响起时就被捅穿。
有那么一刻，温姚甚至共情了丧尸，觉得自己的嗓子也在隐隐作痛。
但室友的强大不是自己的强大。
她的眸光在冒热气的电热锅上划过，馄饨的香味溢满了空气，而她吸了吸鼻子，低头默默吃着自己的饼干。
书桌上是画了一小半的东江市地图。
根据网络上搜集来的信息，标注了哪里丧尸密集，哪里车祸路堵，哪里可以获取生存物资。
官方的态度，让人疑云满腹。
温姚不敢赌没有影子的救援，她只相信攥在手里的东西。
但是……好饿啊。
杂乱的念头又控制不住浮了上来，女生闭了闭眼，努力忽略耳边那抹水汽冒泡的声音。
咕噜咕噜——
烟雾像云朵一样浮出，终于烧开了。
周怀余享用了碗不太美味但热腾腾的馄饨，没怎么吃饱，于是又煮了两包泡面，再加一根火腿肠和一袋榨菜。
饭桶张开嘴，嗝！
饱了。
此行为对旁边只能默默啃饼干的温姚造成1万点伤害。
随后周怀余继续摸出一袋小面包，边吃边靠在阳台栏杆边透气。
她其实是被对楼底下的动静吸引过来的。
雨水淅淅沥沥，一只丧尸正在沿着防盗窗往上爬，对楼106女寝里的人拿着晾衣杆努力想戳开它。
兰惠楼第一层是不住人的，第二层往上才是女生宿舍。
这只丧尸闹的动静很大，106里的人迟迟没能解决它，导致又有三只丧尸摇摇摆摆地爬上来。防盗窗栏杆被它们抓烂咬断掉，出现了一个要人命的豁口。
“啊——妈妈！！！”
楼下撕心裂肺的惨叫，惹哭了206的女生。
她神情呆滞，泪水横流，看着像蛆虫一样挤进豁口里的丧尸，捏紧本要用来帮忙的杆子，掉头回到宿舍里，死死地堵住阳台门。
水洼泛起涟漪。
背后的玻璃映出一张默默注视的人脸。
周怀余神情依旧寡淡。撕一片面包，塞进嘴里。
她突然头转向左侧。
长路尽头，开出了一辆黑色雪佛兰。
可能是哪个校领导企图从东门冲出校园。
然而紧密排列的宿舍楼之间，会有无数条通路。
发动机的声音如同甜蜜的糖浆，一窝窝丧尸从左右路口里涌了出来，朝着雪佛兰扑上去。
“啊！”
她听见了男人的吼叫声。
起先是惊吓，而后像是在给自己鼓劲，车速飙升，试图将面前的丧尸碾成肉泥，顺利离开墓地般的校园。
但他开的不是坦克。
车速太快，轮胎绞住尸体，重心不稳，向一侧狠狠翻倒过去。
于是周怀余看到了电影里才有的画面。
丧尸将雪弗兰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攀爬而上，通过副驾驶位破裂的车窗玻璃，咬住刚冒出头的男人，而后血水喷溅。
惨叫声震得地面上的水纹晃动不停。
滴滴嗒嗒滴滴——
周怀余仰起脸，肩膀往后转了转。
毕竟是肉体凡胎，久睡却不锻炼可不行。
先热热身……
拉伸、压腿。
而后半小时马步，半小时弓步。
穿喉弹踢、冲拳、推掌、勾手，各空击300次......一连串的动作下来，时间随雨珠滚没。
期间，又有两个骑着摩托车的人全副武装，意图从东门冲出去。
幸运的是，他们成功了。
但却导致这条路满是丧尸，不断有低层宿舍的人因此遭难。
锻炼好身体，周怀余从阳台回来。
宿舍里响着新闻播报的声音，是温姚的手机在外放。音量不高，但属于周怀余进屋后能听见的程度。
“这里是K城应急广播总台，现发布全省紧急通告。”
“全省军警力量已紧急调动，周边各市救援部队正火速驰援。请所有市民立即居家避险，紧闭门窗，杜绝一切光源外泄。丧尸对光线极其敏感！务必避免肢体接触感染者，任何抓伤或咬伤都可能致命！”
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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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瞥的画面里，出现了K城的城市街景。
身着军装的人员在枪击丧尸，炮火声接连不断，人群往防空洞里挤。一架架飞机从高空中掠过，地面竖起了尖刺围栏。
“救援将按优先级分批次展开，请保持通讯畅通，等待进一步指令！生死时刻，务必冷静，坚持就是希望！K城与全省同胞同在！”
视频暂停了。
温姚突然出声：“东江市救援部队还没有消息，也没有官方通告。”
她垂着眼睫，表情晦暗不明。
这时周怀余听到了什么，扬起眉尾。
“轰隆隆——”
没几秒，螺旋桨的声音从天空中划开。
刚才还情绪低沉的温姚立刻窜起身，奔向门外。
只见蒙蒙雨幕中，一架白色直升机从东江大学校区上方掠过。
原本宛如墓碑般的宿舍楼，瞬间从各个阳台长出了一头头小人，伸手大喊：“我在这儿！”有的甚至拿出写了SOS的白布，努力晃动。
有什么用呢。
周怀余轻笑了下，进入洗手间洗脸。
这可不是现实。
这里只有被文字勾勒的规则和剧情。
依照两本原著的发展，虚构政府的作用势必微乎其微，也就是背景板和“工具人”。
人们从来都不会觉得，一省省会却叫做“K城”很奇怪。他们融入规则里。
字母市和首都，都是男女主汇聚的重灾区。
所以她高考结束后，千挑万选进入东江大学的闲散专业。就是为了避免被卷进剧情规则。
拿起毛巾擦了擦脸。
周怀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吐气。
安然无恙地活到了20岁，原以为自己是穿进了言情文里当npc，谁曾想这两本丧尸文的主角出生点竟然都是在东江市。
阳台边上，温姚的表情由充满希冀变成深深的失望。
螺旋桨的声音远去了。
看直升飞机飞去的方向，似乎是本市最豪华的别墅区。
可见普通人根本没有优先级。
有人崩溃大哭。
有人接受现实，开始和其他幸存者隔空交流。
宿舍楼的动静，导致附近的丧尸越聚越多。走廊两侧的大门被抓挠狂砸，声音振得空气中都似乎有了回波。
最终，她们还是只能捂住嘴，躲藏起来，努力不引起怪物的注意。
天色越来越暗，雨水沉落。
道路两旁的路灯自动点亮，吸引了不少丧尸像蚊子一样围过去，伸出细长尖锐的手，像是要抓住那一缕不属于尸体的光。
温姚执着地在阳台上数数，头顶上方一共掠过了三架直升机，但都不为普通人而停留。
她最终沉默地回到屋内。
宿舍黑漆漆的没有人，温姚这次有了心理准备，抬起头，果不其然左侧床上隆起着一个正在玩手机的鼓包。
看时间，5点多钟了。
距离某人的休息时间还剩不到一个小时。
她不打算吃晚饭了吗。
温姚想起这人下午两包泡面，一碗馄饨外加一袋小面包的伙食，深吸一口气。
行吧，应该是不用再吃了。
手机消息叮叮响，章雅庆在刚拉的寝室群里妙语连珠。
是的，417寝室群今天早上才刚刚成立。
聊天群：｛今天你尸变了吗？｝
5：23
【人肉串需要撒调料】：贱人王通瑁，老不死的肥猪妖，搞什么抵御丧尸训练，我看他是小头控制大头，痔疮痒了，需要找个男丧尸给他通通屁·眼。
【随风】：能训练不是很好吗？
【尸来了，我先睡】：食堂有刀，弄一把随身带着。
两人的回复几乎前后同时出现。
温姚眨眨眼，看着自己的昵称被夹在中间，感觉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