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脱下鞋袜，卷起裤腿，率先走进了冰凉的溪水里。
他弯下腰，借着光亮在水底的石头上摸索着。
很快，他就摸起一颗拳头大小的石螺，扔进了岸上蜜蜜拿着的小盆里，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蜜蜜也学着他的样子，打着手电在岸边的浅水区寻找。
“苏阳，你说鸭嘴兽妈妈会经常来这里找吃的吗？”蜜蜜一边翻动着石头，一边问。
“肯定会。”苏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鸭嘴兽是个超级大吃货，它一天消耗的能量惊人，差不多要吃掉和自己体重相当的食物才能维持生命。”
“这么能吃？”蜜蜜有些惊讶。
“所以，只要它在这附近，就一定会来。”苏阳的语气很肯定。
两人手脚麻利，没过多久，小盆里就装了小半盆的石螺。
“应该够了。”苏阳从水里走上岸，甩了甩脚上的水珠。
蜜蜜用手电筒照着盆里的“战利品”，心里却又升起一丝疑惑。
“不对啊苏阳，”她抬起头。
“如果它真的饿了那么久，体力应该很差才对。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只，在院子里跑得飞快，一点也不像饿肚子的样子。”
苏阳穿鞋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确实是一个疑点。
但他很快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他笑了笑，带着几分打趣的口吻。
“那大概就是……爱子心切吧！为了孩子，母亲总能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
蜜蜜觉得这个解释很有道理，便不再多想。
两人提着那半盆石螺，没有原路返回，而是顺着溪流继续往下游走去。
按照苏阳的推测，鸭嘴兽的巢穴很可能就在这附近，沿着溪流寻找，或许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你看前面！”蜜蜜突然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手中的手电筒直直地照向前方十几米外的一块巨大的鹅卵石。
光柱的尽头，一个黑乎乎的、轮廓扁平的动物正一动不动地趴在石头上。
那外形……和鸭嘴兽一模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心跳都漏了一拍。
找到了？
苏阳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蜜蜜留在原地，自己则放轻脚步，缓缓地、一点点地向那块石头靠近。
距离越来越近。
五米，三米，一米……
苏阳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那身熟悉的、深褐色的防水皮毛，还有那个标志性的扁平大嘴。
可是，它为什么一动不动？
苏T阳绕到它的侧面，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查看它的情况。
然而，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皮毛时，心中猛地一沉。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身体已经开始变得僵硬。
它死了。
苏阳将它的身体轻轻翻过来，手电筒的光照亮了它的腹部。
在它腹部靠近后腿的位置，有两个清晰的、已经发黑的血洞，周围的皮肉肿胀，显然是中毒的迹象。
“是蛇。”苏阳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蜜蜜也走了过来，当她看到这一幕时，手里的塑料盆“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石螺滚落一地。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之火，也随之熄灭。
直播间里，有眼尖的观众立刻将画面与之前的直播录像进行了对比。
【卧槽！就是它！就是冲进院子里的那一只！身上的花纹和体型一模一样！】
【死了？怎么会死了？是被毒蛇咬了？】
【完了……完了……唯一的线索断了。】
【宝宝的妈妈……就这么没了？】
【我不能接受！这剧情也太刀了吧！刚出壳就成了孤儿？】
悲伤和绝望的情绪，如同病毒般在直播间里蔓延。
“怎么会这样……”蜜蜜喃喃自语，她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我们好不容易……宝宝它……”
她的话哽咽住了，眼圈瞬间红了。
苏阳沉默地站在原地，手电筒的光圈在那死去的鸭嘴兽身上微微颤抖。
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他要找的目标，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十二小时的生死时速，仿佛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失去了意义。
许久，苏阳才缓缓站起身，他转过头，望向小院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夜色，看到那个还在纸箱里嗷嗷待哺的粉色小生命。
他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我们回去。”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绝。
蜜蜜抬起泪眼，迷茫地看着他：“回去……我们还能做什么？它妈妈已经……”
“我来养。”
苏阳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顿。
“就算没有妈妈，我也要让它活下去。”
蜜蜜愣住了，她看着苏阳坚毅的侧脸，心中翻涌的悲伤，似乎被这股力量暂时压了下去。
她蹲下身，看着那死去的鸭嘴兽，忍不住愤愤地吐槽了一句。
“真是太讽刺了……它自己明明就有毒，居然会被毒蛇给咬死！”
就是这句无心的、带着怨气的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苏阳脑中的迷雾！
他猛地转过身，死死盯住那具尸体，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毒？你说它有毒？”
“对啊，”蜜蜜被他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鸭嘴兽不是有毒刺吗？这……这不是常识吗？”
苏阳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忽略了！
他竟然忽略了这个最关键、最致命的细节！
雄性！
只有雄性鸭嘴兽的后足距上才长有毒刺！
他迅速蹲下身，再次借着手电筒的光，仔细检查那只鸭嘴兽的后腿。
果然！
在它后腿的脚踝内侧，一根尖锐的、如同骨刺般的东西清晰可见！
这是雄性独有的标志！
眼前这只死去的鸭嘴兽，根本不是小家伙的妈妈！
“是公的……”苏阳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是激动，也是懊悔，“这是一只雄性鸭嘴兽！”
直播间的观众也炸了。
【什么？！公的？！】
【我去查了！是真的！只有雄性鸭嘴兽才有毒刺！天啊！苏神牛逼！】
【所以……所以死的这个不是妈妈？】
蜜蜜也反应了过来，她一把抓住苏阳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
“你的意思是……死的这个，是……是宝宝的爸爸？”
“很有可能。”苏阳站起身，虽然无法百分百确定它们的父子关系，但这个发现，无疑让已经走进死胡同的局面，重新撕开了一道裂口。
鸭嘴兽母亲还活着！
它一定还在某个地方！
悲伤中夹杂着一丝庆幸，绝望里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苏阳不再犹豫，他弯腰将地上散落的石螺一颗颗捡回盆里。
“走。”
他提起水盆，目光坚定地望向了溪流下游，那片被黑暗笼罩的、更加广阔的湖泊方向。
“我们去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