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令仪一身血衣地站在众多妖兽之间，刀尖拉出长长的血丝连接地上的血池。
刀刃一转，血丝断了线，许令仪抬起刀在臂弯处擦了擦，随后刀尖随意指向一只妖兽，淡然道：“过来。”
那妖兽猩红着眼睛怒吼一声，身体却开始向后退。
许令仪嘴角牵起一抹冷笑，鬓边碎发上鲜血在发尖汇成血滴，摇摇欲坠的脱离发丝坠入血池，激起一圈涟漪。
许令仪不再迟疑，率先向妖兽发起攻击。
张大牛见状赶紧加入这场战斗，瞬间这片树林的空气中就满是血气。
妖兽凶猛，身姿矫健，许令仪还能招架，张大牛却很快出现疲态，身上也多了许多伤口。鲜血顺着裂开的皮肉渗出，围攻他的妖兽闻到血腥味攻势更加凶猛，一时不察他就被两只妖兽一起压在身下，在他的头上，还有三只正张着大嘴冲着他的脑袋而来。
张大牛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推动挡在身前的刀，眼见头上的大嘴离自己越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他眼前突然一亮，身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脑袋发懵的时刻，他腋下多出来一只手，直接把他从地上捞起来，耳边响起杨化敬熟悉的声音。
“老张，你怎么这么弱了？”
张大牛猛地回头，看见身边站着的人，他又看向另一边，却只看见一个挺拔的背影。
他抹了一把脸，对着许令仪的方向喊了一声。
“许娘子，援军到了！”
许令仪没时间回他，她已经看到了李崇光，两人同时向对方靠拢，许令仪目光扫到被人围在中间保护的张知越，问道：“怎么把他带过来了？”
李崇光瞥了眼她身上的嫁衣，说道：“怕他跑了。”
闻言，许令仪不再多话，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她也轻松许多，要不然不仅要保全自己，时不时地还要救一救张大牛。
有了李崇光等人的加入，战局瞬间翻盘，眼见妖兽的数量越来越少，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随后刚刚还很凶猛的妖兽掉头就向着一个方向跑走。
许令仪见状，赶紧跳上离得最近的马追在后面，李崇光也紧随其后。
有笛声，就证明有人在，这个人今天必须要抓住。
两人奋力追赶，奈何他们这地上跑的马，到底比不上那能在树上穿梭的兽，没一会儿两人就跟丢了。
“吁”
许令仪勒停马屁环顾四周，大喊道：“何人在装神弄鬼？出来！”
一旁的李崇光停下后制止她，道：“不要冲动。”
许令仪咬了咬牙：“可恶！”
李崇光环顾一圈后，把怀里的木偶拿出来递给她：“现在可以肯定是有人在作乱，既然是人，就早晚都会抓住。”
许令仪看见人偶后大吃一惊，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问道：“哪来的？”
李崇光：“保靖县，明月楼。”
这时，杨化敬也带人追了上来。
“将军，怎么样？”
李崇光道：“跟丢了，先回去。”
说着他看了眼许令仪，许令仪不甘心地夹了夹马腹又往前走了几步，随后咬咬牙，道：“先回去。”
话落，一群人转身返回，他们走后不久，许令仪刚才看过的方向突然出现两个身影。
一人着黑衣，正是之前逃走的王保兴，另一人则着白衣，手上拿着一把玉箫。脸上戴着张金色面具，一身飘然气质。
王保兴脸色阴寒地看着许令仪消失的方向，道：“为什么不杀了她？”
白衣男子闻言轻笑“杀她？你有本事杀了她？”
王保兴眼中闪过阴狠，不甘道：“我是杀不了她，但穷奇可以。”
如果不是李崇光突然出现，不出半个时辰，那妖女定会被穷奇吞吃入腹！
白衣男子闻言面具后的脸色难看，穷奇？不过一些蠢兽罢了，要不是那些畜生无能，他怎么会折了那么多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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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刚返回刚才打斗的地方，简单处理过伤口的张大牛就走了过来，说道：“将军，许娘子，这些妖兽尸体与之前一样，也化为了血水，只是这次并没有那些白虫。”
“全部化为血水了？”许令仪问道。
“是。”
李崇光走到一处断裂的树干前，上面正有血水在流，之前没细看，如今再看，这些血竟然有些发黑，细闻竟然还有些发臭。
沉思片刻，他转身问许令仪：“许娘子可有手帕？。”
许令仪摇摇头，她很少用手帕。
“我……我有。”
张知越弱弱的声音响起，赶忙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个绣着兰花的帕子，送到李崇光面前。
李崇光看他一眼接过，然后蹲下在滴血的地方粘了些血上去。血液不易保存，且他现在也没有能收容血液的器具，暂时只能出此下策，希望军医到时能查出来吧。
见他接了，张知越抬起袖子擦了擦汗，对许令仪问道：“许娘子可有受伤？”
许令仪这才正眼看他：“你不问王县尉？”
张知越苦笑：“许娘子别挖苦我了，我就是再蠢，现在也知道他有问题。”
许令仪挑了下眉“你就不怕他死了？”
张知越沉默，好一会才叹息似的说：“要是死了，那也是他的命。”
“放心，他死不了。”许令仪说完迟疑了一下，又说，“我也没受伤。”
张知越诧异，随后脸上露出清浅的笑意：“没受伤就好，没受伤就好。”
说着他又看向散落在地上的白骨，询问道：“这些……”
许令仪也看过去，亲眼见到死了的人又出现，刚刚还打了一场，她心中的悲痛倒是减少许多，此时再见这些白骨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心痛。
只是若要让他们这样暴尸荒野，她也做不到，因此，她目光转向李崇光。
李崇光收起沾了血的手帕，道：“我正要与你商议，能否借一步说？”
许令仪直接走到一边，李崇光下意识看了眼她的刀，心里有些警惕地走到她身边，说道：“三百口棺材太多，要做起来恐怕最少也要一个月，且这么多棺材同时运往青石村很可能会引发恐慌。”
李崇光小心翼翼地观察许令仪的神情，生怕她突然愤怒暴起给他来一刀。
许令仪比李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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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得多，如今冷静下来，她也知道一下要那么多棺材不现实，她抬头看看天，又看看周边熟悉的山林，说道：“就埋在这里吧，劳烦将军和各位军爷帮帮忙。”
她这样痛快，倒是让准备了很多话的李崇光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轻叹了一声，把之前的打算说了出来。
“要不然就挖两个坑，多用些木板隔绝泥土，男女分开葬？”
许令仪有些不解：“这有什么用？时间一长，不还是烂成一摊泥？”
李崇光被她噎了一下，说道：“你之前不还要买棺材？”
“我只是想让他们死后能够体面一点。”
乡下人清苦，一辈子到头，要是死后能得一口像样的棺材，已经是极体面的事了。
李崇光没经历过什么苦日子，他最苦的日子就是来灵州参军，普通百姓的苦，他没体会过并不能完全理解，但见许令仪面色惆怅，心中也有些酸，可他人微力薄，改变不了什么。
“那……”李崇光有些迟疑，“就这么埋了？”
“就这样吧，死都死了，之前是我太计较了。”许令仪说道。
许令仪已经这样说，李崇光当然照做，快些处理了这边的事，他们也好早日返回军中。
着一部分人快马返回村中寻找工具，另一部分人留在这收殓尸骨，全部做完，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站在两个新垒起的坟包前，许令仪有些懊恼，忘记买会纸了。
她刚这样想，就见身边多了两个人，不等她询问，两团火焰就在她眼前燃起，她惊讶地转头，就见李崇光他和他身边的人正对着两座新坟行礼，见她看过来，又对她行了一礼。
李崇光：“许娘子节哀顺变。”
张知越也俯身行了一礼，道：“节哀顺变。”
许令仪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学着别人办丧事的样子，跪地给众人回了个跪拜礼。
看着她的额头触地，一群男人看得心中酸涩，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其他亲友，若是没有……
今天跟了许令仪一天的张大牛率先受不住，越过李崇光去扶她，还说道：“许娘子，今日咱们也算并肩作战过，是战友了，以后你要是有用得着我老张的地方尽管说，只要我能做的，我绝不推辞。”
许令仪闻言轻笑：“多谢张大哥。”
张大牛被她笑得心里一酸，别过眼，说道：“谢啥，不用谢。”
“好了，既然村民的后事已了，我们就尽快下山。”李崇光询问地看许令仪，“许娘子与我们一起去县城？”
张知越在一旁附和：“对对对，许娘子一起吧，就去我府上，在外面奔波一天了，去喝碗热汤也是好的。”
许令仪没有拒绝，说道：“好。”
一行人灭了坟前的火就启程下山，到了山下，许令仪坐在马上回头望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庄。月色下只能隐约看出一个轮廓，无声无息的，像一座死城。
她屈指放在口中吹了个口哨，等了一会，并未看见熟悉的白马，她眼眶酸涩，没来也好，也许是找到了新的出路也说不定。
只是，从此她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