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余淼淼和江澄一湿漉漉地回到饭店，把黎枝和程诺吓了一跳。
第二天是周末，江澄一给她发消息，小区里流窜来一只凶猫，问她要不要抓。
余淼淼鬼使神差地打出【有点发烧，不去了。】
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
按道理说，志愿工时是她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本不应该拒绝。
可一想到要面对江澄一，余淼淼就感觉心脏紧缩，嗵嗵跳起来，十分不对劲。
眼前的代码也变得让人烦躁。
她把电脑关上，变成原型，跳到床上，把自己埋进枕头里，感觉头脑昏沉，晕乎乎的。
唔，或许是真的发烧了。
之后一个礼拜，江澄一又问了几次，她通通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
连蹭饭也不去了。
可并非所有的见面都能避开。
【淼淼，流浪猫线下领养活动定在这周六举办，地址我发你。】
看着许澜发来的消息，余淼淼感到一阵头大。
这是早就和许澜约定好的活动，总不能随意缺席。
她慢吞吞地打出一句话。
【好的，我会按时到场。】
-
周六，余淼淼提前半小时到达场地，被现场的人山人海震惊了。
许澜很高兴：“这多亏了你的流量，活动的预约人数翻了五倍。”
她向一处招手示意，“澄一，这里。”
听到这个名字，余淼淼下意识要躲起来，可手脚却僵住，动弹不得。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许姐，早上好。”
“来的真早，你们先去后台休息吧。”
余淼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应，又是怎么走到休息室，和江澄一坐在一张沙发上的。
她紧靠沙发的一端坐着，把视线固定在水杯，不去看沙发另一端的那个人。
可江澄一的气息还是萦绕在鼻尖，甚至连呼吸声也那么清晰。
她忽然有些希望自己的嗅觉和听觉不要这么灵敏，
不行，得赶紧离开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说出去看看。
可话还没出口，就被江澄一抢先。
“你的病怎么样了？”
“差、差不多好了。”
余淼淼从未觉得说谎这么艰难。
“怎么脸还是有点红？”
江澄一忽然靠近，凤眼微敛，注视着余淼淼的脸，略微蹙眉，似乎在认真观察。
“我试试温度。”
江澄一抬起手，用手背贴着余淼淼的额头感受。
她屏住呼吸，可还是嗅到了江澄一身上的一丝气息。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对方的气息也变得清晰。
那是一种浅淡而清凉的味道，扑面而来，就像那天落在脸上的冷雨。
额头上，江澄一的手背温热。
明明是和那天山洞里相似的场景，但这一次，余淼淼的心却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呆呆地仰着头，身体僵硬，像一只被抓住后颈的小猫，连眼睛也忘了眨。
余淼淼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又怀疑只是错觉。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好了吗？”
“确实有些发烫，可能是低烧还没退。”
江澄一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需要多休息。”
-
活动终于开场，余淼淼逃也似的出去了。
她和江澄一作为代言人接受了主持人的提问。
“淼淼，听说你们在山上拍摄时，发生了很危险的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余淼淼背着台本上早就写好的台词。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一个厨师养的猫掉进了坑里，我和江澄一去找它，结果被泥石流困在了山上。”
“我们在山上待了一夜，第二天才获救。”
“哇，真的好危险！”主持人作出一副佩服的样子。
她问了一个不在台本上的问题。
“淼淼，澄一，我想知道，在泥石流即将到来的情况下，你们为什么会决定去救猫呢？”
这次，余淼淼思考片刻，给出了理由，“它腿瘸了，没办法在山洪里撑多久，所以我要去救它。”
“很危险，不要学我。”她说。
“那澄一你呢？”
“称不上决定。”
江澄一说：“决定是权衡判断后的结果，那个时刻，其实我没有思考就行动了。”
“哇，澄一看起来是很冷静的人，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
“不愧是把片酬都捐出来做公益的人。”
主持人开玩笑：“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怎么选择呢？”
江澄一认真地思考，“我会带上更多的药品，还有衣服和毛毯。”
主持人失笑，“我不是问这个，是——”
江澄一打断主持人的话，“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考虑后再行动，我的决定也不会变。”
他的神情冷淡又漫不经心，仿佛不会把任何人或事放在心上。
可声音却透着一股认真：“她很重要，这是不需要思考的事。”
人群响起一阵掌声，像是在赞赏江澄一对小动物的爱与责任。
可余淼淼如闻惊雷，一时怔然。
因为她知道，江澄一上车后又返回上山，不是去找猫，而是找她。
她没有想到，那天在山洞里没问出口的问题，在这一刻得到了回答。
她很重要。
不需要思考，不经过权衡判断的重要。
为什么……
她紧紧攥着话筒，陷入茫然。
主持人又问了几个问题，她的脑子被江澄一的话打成一团浆糊，仅凭本能。
直到主持人cue到三条。
“大家可能不知道，那只被淼淼和澄一救下来的猫，也在现场哦！”
三人身后的led大屏变成面向人群的摄像机画面，画面放大，定格在一个抱着猫的女人身上。
那是一个健壮朴实的中年人，她乐呵呵地举起手中的猫，向大家挥手。
大家看见这只猫，都下意识“哇”了一声。
因为这真的是一只丑得很有特色的猫。
黑白色的斑块毫无规律地分布在身上，一只眼睛金黄，一只眼睛灰白，尾巴缺了一截，一块黑斑盖在左眼，像被人打了一拳。
可也是一只很有个性的猫。
作为众人视线的中心，一点都不害怕或慌乱，慵懒地舔着爪子，金黄的左眼睥睨众人。
何姨上台和余淼淼打招呼。
“三条，你看，是淼淼，要不是她，你就是一只死猫啦！”
三条从何姨怀里探出半个身子，用肉垫拍拍余淼淼的手。
懒洋洋地喵了一声，依旧粗哑无比。
意思是：“又见面了，小猫。”
比起两个月前，三条胖了一点，尖下巴有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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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的征兆。
开场仪式结束，余淼淼下场，跟许澜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
许澜挽留，“淼淼，现在不好打车，要不要等澄一那边结束，坐他车回去？”
除了开场仪式，江澄一还额外接了一个养猫科普小讲堂的活。
“不用了，我坐公交回去。”
在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余淼淼坚定拒绝任何和江澄一共处一室的行为。
-
站台下，余淼淼等待着公交车的到来。
她目光放空，陷入思索。
可想的却不是往常的那些编程问题。
而是江澄一刚才的那番话。
“她很重要，这是不需要思考的事。”
她很重要她很重要她很重要她很重要……
余淼淼不受控制地反刍着这句话。
相比于一开始的疑惑和茫然，此刻，有一种陌生的情绪充盈在胸腔里。
心脏跳动间涌出奇异的酸麻感，这酸麻顺着血液流向全身，可并不让人觉得难受。
反倒……雀跃。
忽然间，一阵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出现。
有妖气！
余淼淼收起思绪，警惕地看向四周。
与微薄的妖力相反，她对妖气有着极敏锐的感知。
不管那些妖怪的妖力隐藏得多好，她也可以在一百米外感知到它们的存在。
可这一道妖气，在余淼淼的感知中，是极其突兀地出现的。
上一刻还没有任何迹象，这一刻，就出现在离她极近的的地方。
可她四处看去，方圆二十米只有她一个人，没有第二个生物的踪迹。
有妖怪动用了法术隐蔽？它要干什么？是针对她的？
余淼淼飞速回忆着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什么妖怪，最终的结果是不确定。
从小学到高中，她的成绩碾压学校所有人类和妖怪。
老师经常用她当例子来批评其他人。
搞得不少妖怪故意来堵她放狠话。
“余淼淼，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她的解决办法一般是告诉老师，然后这个妖怪就会被要求写两千字检讨书。
这样的事情发生几次后，没有人敢堵她了，只敢咬牙切齿地在角落瞪她。
余淼淼闭上眼，分辨着妖气的位置，最终锁定在站台后。
她左手藏在口袋，按住拨打妖怪部执法司电话的快捷键。
一面慢慢绕过站台，向妖气所在走去。
妖气越来浓郁，从绿化带里飘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石楠的叶子，终于找到了散发妖力的东西——
一只小猫幼崽。
幼崽像刚出生没多久，眼睛都没睁开，毛发倒很齐整，白底黑点。
很有活力，胡乱挥舞着四肢，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叫声。
这里怎么会有一只猫，还是妖怪？
余淼淼皱着眉，伸手去碰小猫幼崽，想看看是不是幻象。
或许是感受到另一个人的热度，幼崽挣扎着爬向余淼淼。
嘴巴一张，含住她的食指，津津有味地吮起来，不再叫了。
余淼淼试着抽开，居然没拔出来。
反倒激起了幼崽的危机感，它挪动着身子，四条短短的腿紧紧抱住她的手掌。
余淼淼抬起手，幼崽也被她抬起来，晃都没晃，稳当得很，抱得还更紧了。
她皱起眉。
该死，被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