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王林眉心紧蹙。
“扶光。”她哭着说出名字。
王林望着她脸上的擦伤，小心翼翼避开那些伤口又轻柔抹掉她脸上的脏，“可还有伤着哪儿？”
李慕婉稚嫩声音告状，“他们还抢了师父给婉儿的昆灵鞭。”
“那婉儿的衣裳怎么都湿掉了？”王林一只手心就能捧住她整张脸，小脸也有擦伤，王林指尖并拢，闪出一道微光，落在她伤口，伤口渐渐愈合。
“师父，扶光师兄带了好多人，婉儿的法术敌不过，落水里了，衣裳就湿了。”她声音还带着未止住的哭腔。
王林卷起她的衣袖，小臂上也都是伤，她走了一路回来，也忍着没哭，王林一边替她疗伤，眸子赤红，将她小身板揽进怀里，他蹲身时，李慕婉刚齐到他肩头。
“还疼吗？”王林心疼坏了。
李慕婉小手紧紧揪着他领口，看着师父温柔的神色，抽抽搭搭地：“不疼了。”
“婉儿乖，走。”王林再次掐诀法术烘干她的衣裳，抱起她御剑朝天元门速去。
“师父，去哪？”她望着不是回断霞峰的方向。
“师父带去你去讨债。”李慕婉坐在他手臂里，小手搂着王林脖颈，望着彻底被夜幕笼罩的不周山。
山门外，流云早已等候多时，以王林性子，他若得知李慕婉在天元门遭了欺负，不会善罢甘休。
几个弟子年龄小在后山玩，起了争执在门派很常见，可李慕婉不一样。
王林御剑入山门，守门弟子没看清正要拦下，王林大袖一震，“滚。”
弟子翻出几丈远，流云忙上前恭敬行礼，“早知仙君要来，流云已恭候多时。”
王林斜睨一眼流云，李慕婉还挂在他怀里，睡眼惺忪地瞄了一眼流云，软糯糯喊道：“师叔好。”
“小婉儿。”流云盯着她那双水灵清澈的眼睛泛着红肿，就知道是扶光那小子给人欺负哭了。
“叫扶光出来！”王林神情冷漠，声音夹着冷意。
“仙君，”流云知其来意，“扶光欺负同门一事，门中已经做了惩治。”
“扶光欺辱同门，你依门规处置是分内之事，王某来讨弟子的辱，是王某私事。”王林冷厉，“你要拦？”
流云为难，又是俯首，“仙君所言极是，只是扶光也不过一个孩子，纵失了度，已受了罚，我等管教有失，需循循善导，磨其心性，盯其改之……”
“人在哪？”王林面露不悦，打断他的话。
流云作请，“仙君正殿请。”
流云命人将已送去禁闭的扶光带来。扶光跪地，偷偷瞄着掌门身侧端坐的白发男子，那人一身白袍，长发飘然，一张脸看似温润，气质儒雅，却有不怒自威之势，只见掌门对其毕恭毕敬，而被他今日欺负哭的李慕婉，此刻正被他抱在怀里。
李慕婉见着扶光还心有余悸，对他露出敌意防备着。
“婉儿的鞭子，拿来。”王林声音震慑流云殿，其余殿堂主事背脊发寒，那股威压逼得众人难以直腰，尤其是扶光，扑通趴在金光璀璨的地板。
“什……什么鞭子。”扶光还嘴硬。
王林手臂一伸，扶光飘在半空，他指尖隔空掐住，引出的力量落在扶光身上，扶光喘不出气，也不用等他拿出来，昆灵鞭自己出来了，落回李慕婉眼前，她伸手去接，收了起来。
王林怒意难消，“此物是我给婉儿的本命法器，你抢了婉儿灵鞭，发现此物不能认主，便想着怎么用来换别的东西，我说的可对？”
“仙君手下留情。”流风见弟子几乎命丧他手，忙着求情。
“我，我不过是贪玩，抢了师妹的法器，想跟师妹切磋切磋，下手重了，师父救我……”扶光还在试图狡辩。
“婉儿，是这样吗？”王林看回李慕婉，眼中厉色转变温柔。
李慕婉瞪着扶光，一五一十说：“婉儿和其他师兄师姐在后山边切磋边寻草药，扶光师兄突然带了好几个人，堵住我们去路，嘴上是说切磋，还对婉儿恶语相向，把婉儿从剑上打落，掉入瀑布里，衣裳湿了。”
“扶光师兄不依不饶，还要抢走婉儿的昆灵鞭，婉儿不肯，他便趁我不备，又偷袭推我。”
“诸位，可听清楚了？”王林怒目俯视众人，无人敢驳这是一面之词，王林无需再问任何人来佐证李慕婉的言辞是否真假。
流云劝道：“仙君，扶光缺乏管教，是天元门疏忽，此事，老夫也有过。”
王林声音浑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那一身儒雅气质截然不同，“你想如何？”
流云给执事长老递去眼神，执事长老瑶阳仙子正肃说：“既是扶光欺负了婉儿，昆灵鞭已归还，扶光持强凌弱，蛮横无理，对同门出言不逊，肆意妄为，按照门规，禁闭三月，受十鞭。”
众人等着王林发话，王林睨着扶光，“给婉儿道歉。”
扶光连滚带爬跪在两人脚下，他再蠢，不知王林是何人，可连掌门面前都要忌惮的人，他是怎么敢惹的，此刻他悔恨极了，“是扶光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婉儿师妹高抬贵手，饶恕师兄一回。”
“你往后不可再欺负同门。”李慕婉一脸正色，胸脯挺得笔直。
“师妹说得是，师兄知错，今日之事是师兄之过，师妹若不解气，你打回来。”扶光撸起袖子让她打。
李慕婉后退一步，靠在王林身侧，“我打你作甚，掌门师叔既已罚了你，你就该好好思过。”
“弟子知错。”扶光磕头向掌门与师尊还有在座长老认错，“弟子扶光甘愿受罚。”
王林御剑负手而立，俯瞰正殿，冷脸道：“没有下回。”
众人拱手相送，流云松了口气。
路上他抱着李慕婉，李慕婉困的在怀里睡着了，口中却喊着师父，风吹起衣袍，王林怕她受凉，衣袖盖在她身上，搂紧些。
“师父。”她口中呓语呢喃。
“师父在呢。”皎洁月色笼罩不周山，山谷内灵兽出巢觅食，她睡得正香，回到断霞峰小院。
李慕婉睡到子时梦魇醒了，惊出一身热汗，她望着漆黑的房间，唯一盏琉璃灯光线昏黄，窗口留了一条缝，山风吹入，把她身上的热汗吹散。
她光着脚丫，从偏院廊下穿过，推开王林的房门，手里又抱着她的绣花小枕，“师父。”
王林从矮榻坐起，门敞开的，月色落在她背上，头发散着，一身纯白寝衣，眸子透亮映着屋内烛光。
“婉儿。”
“师父，婉儿做噩梦了。”
“过来。”王林见她抱着枕头，就知道她要跟自己睡，李慕婉身躯扎入他两腿间，枕头放到他腹部，仰头去看他，“师父，婉儿想跟你睡。”
“上来吧。”李慕婉得了允许，自己爬上榻，又把他腹部的枕头放好，自己乖乖躺在里面。
王林盘腿坐在榻边，轻拍她的背哄睡。
“师父。”李慕婉眼睛睁得大大的，“什么是孤儿？”
王林身躯微顿，背上轻拍的掌心停下，“婉儿怎么这么问？”
“今日那几个师兄欺负婉儿的时候，说婉儿是没人要的孤儿，只能跟着老怪师父在这断霞峰过冷清清的日子。”李慕婉把别人奚落自己的话学给王林听。
“师兄们说是人都有父母，可为什么婉儿没有，只有师父？”她歪头等着无所不能的师父给自己解答，“婉儿不是人吗？”
王林顿觉心酸，却又被她最后那句天真的话逗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婉儿有爹娘，只是爹娘遭遇不幸丢了性命，婉儿还是襁褓时，沦落一处村落，村民们朴素，不敢收养来路不明的孩子。”
李慕婉对爹娘的认知不深，“师父，没有人要婉儿，为什么？是婉儿不乖吗？”
“不是婉儿的错。”王林拍着她那小小的背，“他们不要你，我要你。”
“师父最好了。”李慕婉小手抓紧被角，打起哈欠，“师父不睡吗？”
“婉儿睡吧。”王林等她入睡后下榻打坐。
后来李慕婉又去天元门玩，流云为上回她被欺负一事，给她送了一对铃铛作法器，她拿着法器回去问王林，王林一看便知是流云的补偿，让李慕婉收好。
扶光禁闭结束后，跟着同门普通弟子一块修行，又看见来天元门玩的李慕婉，李慕婉躲着他并非是怕，而是不想给师父惹事，扶光也并未再寻她麻烦。
修炼之余，扶光带着同门跑去后山捕野兽烤着吃，炭火里烧出焦香，往日跟在扶光身后的几个师弟看见远处瀑布下，李慕婉摘灵果的身影，叫了扶光看。
扶光手里的木枝重重一扔，气势汹汹地御剑朝李慕婉方向飞去，几个同门也跟上，阵仗惊得潭水下的鲤鱼潜底。
李慕婉回眸，手里举着一颗仙果，正瞅扶光过来，她淡定地咬下一口果子，明知故问，“扶光师兄，你禁闭解啦？”
瀑布水声砸下，扶光居高临下地问：“李慕婉，自己在后山做什么？”
“谁说我是自己？”李慕婉四处张望，随行的同门都去了别处寻灵果，她提起戒心，试图警告他，“扶光师兄，你的鞭伤好了？”
“你……”扶光想起受的那十鞭背脊都在发寒，可很快他又恢复神色，却仍一副傲慢姿态，“小爷今日来不是揍你的，给我过来。”
“我不去。”李慕婉毫不犹豫拒绝。
“你……”扶光又是堵了一口闷气，“我又不会害你。”
“那又怎样？”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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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婉指尖掐诀，御剑要走，“劳驾，让道。”
扶光只好放低姿态，“我说你就不能过来看一眼再决定要不要走。”
“我师父等我回家，没空。”李慕婉摆起冷脸，扶光恍然觉得酷似那日正殿气势压迫的王林。
“我在前面烤了兔子，请你尝尝，就算那日的赔礼。”扶光低着头瞥过脸，一副不自在。
“烤兔子？”李慕婉六岁了，从来没吃过熟食，王林一直给她吃仙果渡灵气喂养，故而她灵根比一般人都好，王林也不曾讲过这些，她更不知道兔子还能烤着吃。
“你，凌虐生灵？”李慕婉反应迅速。
“什么啊，”扶光扶额，拽着她手腕往岸边御剑，“你师父没教过你吗？”
李慕婉正要反抗，闻见一股特殊的香味，肚子也不自觉跟着咕噜咕噜响。
“我师父教我的多了，”李慕婉落地，河边架起的烤架挂着一只烤熟的兔子，还有几尾鱼，“这是什么？”
扶光笑她无知，撕下一块兔腿，递到她眼前，“呐，给你。”
“干什么？”李慕婉手背到身后，不敢接。
扶光还以为她装，可却不像，“你师父真没教过你？”
他深深感叹一声，“那属实怪可怜的。”
“我有师父，你才可怜。”李慕婉打掉他手。
扶光一躲，“这世间凡人都以五谷杂粮为食，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吃不死人都可以吃。你不会长这么大，每天就只啃果子吧？”
李慕婉鼓起腮，瞪着他不说话。
扶光腿在地上扫了一圈，坐下来，咬了一口手里的兔腿，一脸享受，“嗯，真香，我说小师妹，你可是不曾见过你师父吃五谷杂粮？”
她只见师父品茶喝酒，断霞峰上的桃子结满树，也不见师父多吃一个。
“来一口？”扶光又拧下一只兔腿，“好吃的很，你尝一尝。”
其他人也吃的满嘴流油，与她先前一起来后山玩的扶华扶音闻见味也御剑过来，扶光不是第一回在后山烤肉吃，众人瞧见也不稀奇。
扶华靠近后又见树下倚着的李慕婉，她神情专注，眉心紧蹙，以为扶光又欺负她，训道：“扶光，你又欺负小师妹？”
“小心师尊再罚你禁闭。”
“大师兄，天地良心，我扶光想为当日一事跟小师妹赔礼，冰释前嫌，请她吃一顿烤肉，谁知小师妹还不领情，从来没吃过，不敢吃。”扶光眼角看她。
扶华比这里的同门都要年长，已近十六了，又是流云座下掌门弟子，他俯身询问：“小师妹，是扶光说的这样吗？”
李慕婉闷声点点头。
“那你想不想尝尝烤肉？”
李慕婉直直盯着众人，眼睛充满好奇，不自觉吞了几下。
扶华宠溺一笑，向后抬手，扶光识趣，把最后一只兔腿给了他，扶华蹲下身，撕下小块，让李慕婉见自己吃了，才又撕下小块放她嘴里，李慕婉双唇紧抿，烤肉的汁水沿着唇边渗入，很香，是不同果子的味道，那是咸香的肉味。
她慢慢张口尝试嚼动，紧锁的眉心得到舒展，小脸尝到美味后不自觉扬起笑意。
扶华说：“怎么样？味道如何？”
她第一次尝试除了灵果外的食物，虽不知道如何形容，但是她喜欢这种味道。
扶华把剩下的都给她：“小师妹喜欢，那就是好吃，学师兄们大口咬着吃才香。”
“谢谢师兄。”李慕婉并未狼吞虎咽，小口小口嚼着，小脸笑意越浓。
扶光坐在地上轻笑，眼神露出怜悯，“真是可怜的，跟着老怪肉都没尝过。”
“呐，这个留给你。”扶光把最肥的一条鱼留给她。
李慕婉接过却不吃，愣愣看着大家，扶华不解，“小师妹怎么不吃？”
“扶华师兄，我想带回去让师父尝尝。”
“那你还我。”扶光一把抢走。
扶华又拿回来，往扶光的头揍了一拳，“送出去的礼岂有收回道理，小师妹拿好，回去跟仙君一块吃。”
“谢谢扶华师兄。”李慕婉听话收好，歪头看了眼被扶华挡住的扶光，她看看手里的烤鱼，“谢谢扶光师兄的……”
“这是烤鱼，笨蛋。”
“烤鱼。”李慕婉记下，也不记他的仇。
李慕婉手里拿着一树枝串起的烤鱼就出了天元门，守门师兄看她藏掩地出了山门。
“小师妹今天走路怎么怪怪的？”青北说。
“不会又被扶光那小子揍了吧？”青南倒吸一口凉气，那日王林领人来山门算账的场面历历在目，他可是养了半月伤才好的。
青北默默双手合十，朝暮色的穹宇拜了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