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婉最近这几天又研究了新实验，上回那篇论文整理好的问题一直没发给王林。
一来是还不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他，二来也是实在抽不出空。王林等了好几天，微信和邮箱都没有收到她的信息，日落时分，校园里各个社团组织活动都在操场，足球场上有学生在踢球，嘈杂声入耳。
李慕婉刚从实验室出来，经过足球场，放慢了脚步，观察行色的学生们，不少同学奔跑在跑道，汗洒淋漓，她还要赶回药学院，与导师商量外出实践一事。
夏日的热气闷得人不舒服，她盘起头发，微风吹过时，脖子还有凉意。
学院今天刚出了通知，药学专业的大四生会抽取部分名额，前往清水大学参与两校联谊实验项目，人选中就有李慕婉，她还有些细节要再确认一下。
李慕婉带着思绪漫步在操场，嘈杂声把做实验的疲惫冲散，侧边花棚小道绿荫下，一抹颀长身影压过。
王林看见了她，从身后喊道：“李慕婉？”
李慕婉闻声回头，王林穿着休闲白衬衫，吹开的刘海刚碰到眉毛位置，银色长发在落日中闪着金光，他单手插着裤兜，一副悠闲又不失端正，眉宇间透着难以言喻的矜贵。
“王教授好。”李慕婉很有礼貌问好。
王林总听不惯她这个称呼，拧着眉心，“按理说我只比你大了两届，你喊我王教授听着总是别扭。”
他难得调笑，李慕婉略显局促，那喊什么？学长？还是王林？
“上回你说，不该直接称呼你的姓名。”
“师兄吧。”在大学里，高年级的都称师兄师姐，李慕婉这么叫，听着不奇怪。
“师兄？”
“嗯。”
李慕婉心想，当年他要是考了玉京大学，自己喊他师兄没错，她尝试喊道，“师兄。”
“去哪？”王林淡淡问，目光掠过她头顶，投到远处的操场。
“思博楼。”
王林率先提起步子，朝思博楼走，“你的问题怎么没发来？”
李慕婉抱着书与他并排走，“最近在准备考研复习，我一时间忘了，也没时间研究论文，所以就没打扰师兄。”
“写好了？”王林收回目光，低头盯着她看。
“写好了。”李慕婉抬头。
“现在发过来。”
李慕婉木了一下，王林挑眉等着她即刻发来，李慕婉拿出手机，把事先保存的文件转发到他微信。
“好了。”
“嗯。”
夕阳停了一缕余光在她上挑的眼尾，迎面足球朝她飞来，李慕婉余光察觉异物接近，侧头躲避，手肘挡在头部，下意识朝身前的位置躲，等了一阵，没有任何动静。
她缓缓抬起头，王林手臂接住了球，又轻而易举扔回球场，李慕婉才发觉额头正抵在他下巴的位置，轻触即离。
仰头时，正好从侧脸的位置看到他整张轮廓，落日柔光打在他的银发，风卷起发尾，丰神俊朗的容颜如那年篮球场的惊鸿一瞥，就这样激荡起她的心怀。
夏日的风来的快，留下的痕迹任凭岁月磨砺，终究无法消去。
眼前人没有变，可一切都不一样了。她思绪很杂，眉眼泛起忧愁，那轮廓逐渐虚焦。
王林眼神从球场收回，俯视着她，一副傲视睥睨的神态。
“看够了？”冷酷的声音唤醒她。
他的举止握着分寸，没有一丝超出普通关系外的逾越，就连普通朋友的亲密都没有。
“谢，谢谢。”
李慕婉收起杂碎的思绪要走，可王林还跟在身后，她以为王林是对玉京大学不熟悉，走错了路，“师兄是要去翰学楼还是出校门？这是去思博楼的路。”
“我去思博楼。”
“嗯？”
“师兄不是商学院的教授吗？”
“我不能去？”
李慕婉觉着他一直打量自己，好像要把她看穿了，她很不自在，说话也不利索，“没，可以。”
李慕婉：“师兄去思博楼做什么？”
王林：“工作。”
李慕婉：“哦。”
一路上，王林也没多说话，李慕婉时不时与他聊两句，话题都是与玉京大学有关，她这才知，原来王林是学校外聘的导师。
到了翰学楼，李慕婉提醒道：“师兄，翰学楼到了。”
“嗯。”王林径直走在她前头，率先入了教师办公室，李慕婉眼见他去了自己辅导员办公室，还往兰若的办公桌去。
兰若瞧见王林，一脸热情，“王教授来了。”
李慕婉才恍然，原来他跟自己导师认识？兰若看见她站在门口，向她招手，“慕婉同学也来了，进来吧。”
“老师。”
“正好慕婉同学在，王教授也来了，关于学院组织的玉京大学药学院与清水大学的交流项目，经学院讨论决定，药学专业各班都有两个名额，李慕婉同学作为我负责班级的本次交流项目组长，先来说一下需要提前准备的事项以及交流会的具体细节。”兰若示意两人坐下。
办公室内就剩下一张沙发，能坐下三人，王林先坐在中间的位置，李慕婉左右张望，也没有合适的位置能坐。而王林也没有挪动的意思，她就近坐下，往一旁挤着坐，尽量不碰到他。
可位置不宽，坐下时还是碰到了，而且是挨着的，王林看似起了身往旁边挪了一下，李慕婉的位置却没有变宽，他似乎只是动了下完全没有挪开，还是挨着。
兰若转头看着两人，一瞬间觉得二人坐在一起，还挺般配，唇角不知为何不自觉开始上扬。
“要不，你们先认识一下？”兰若说。
李慕婉礼貌点头，王林一副淡然，“已经认识过了。”
见兰若透着八卦的眼神，李慕婉面颊发热，解释说：“之前我在研究一篇期刊论文，是实验室的杨老师让我去找王教授请教的。”
“刚从你分明叫的是师兄，现在又喊王教授了？”王林似乎故意的。
兰若歪头，“师兄？我记得王教授是国外留学回来的。”
“慕婉同学可是我们玉京大学的优等生，怎么成了王教授的师妹？”
李慕婉聪明，一下就能感觉出来，王林坐在这里，并非那么简单，问道：“老师，这次跟清水大学的交流，不是药学院的老师带队吗？王教授是商学院的，怎么会参与药学院的项目？”
兰若更是一头雾水，“你不是去请教了那篇期刊论文，不知道作者就是王教授吗？”
“什么？”李慕婉猛地扭头，瞳孔睁大，含着不可置信。
王林却一副松弛。
她诚觉自己对王林果然所知甚少，而且他身上似乎还有很多很多未揭开的迷雾。
“我以为你知道王教授是这篇论文的作者，才特意去请教的。”兰若给两人拿了瓶水。
这事她本来就有怀疑，杨森让她去商学院找人请教，恰巧那人就是王林，他既然是商学院的老师，又为何能写出药学研究的文献，且这次药学院交流项目，自己小组的导师定的还是王林？
兰若原本以为两人还有其他关系，见李慕婉反应，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言归正传，“既然认识了，那我先简单说一下……”
晚风轻吹，扯出玉京的夜幕。
校道上的学生逐渐稀少，图书馆的灯火通明，两人从兰若办公室出来。
城市的星空在霓虹灯下隐没，看不见星光。李奇庆下班早，没等到李慕婉下课回家吃晚饭，电话就打来了，李慕婉接通，“哥？”
“婉儿，你今天实验不是五点就结束了吗？怎么还没回家？”
“哥，我现在回。”
“注意安全，饭做好了。”
“知道了。”
王林站在不远处，听见她跟哥哥的谈话，“住哪？”
“西华里。”李慕婉说。
“需要送你回去吗？”
李慕婉：“不用麻烦，我自己开了车过来。”
王林点头，与她道了声就走了。
李慕婉吃过晚饭就在房间整理今天的实验研究数据，微信响了。
李慕婉点开一看，是王林发来的信息。
王教授：【注意邮箱查收】
李慕婉盯着屏幕，看着“王教授”这个备注，纠结要不要改。王林今天的反应，好像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泛着淡粉的面颊在台灯下添了几分红润，最终她扣动键盘，把备注改成“师兄”，又才去电脑点开邮箱。
王林给她回复的观点和论据逻辑清晰，对她每个问题都进行了详细的解答，还附上了对应的数据研究以及以往其他学术研究者的相关文献。
李慕婉从他给的回复中得到一丝启发，开始期待明天的实验课。
只是，关于王林为什么对药学研究这么深刻，他留学那几年的经历到底是怎么样的？
她恍惚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
除了在云天中学高一的那年，记忆都停留在了那。
关于与王林的交集，除了自己与他之间，好似没有任何人知晓，他们曾经相识过一场，最终那些若隐若现的悸动都消融在了那场落日里。
因交流项目一事，学院同学组织了场聚会，李慕婉受邀去了，地点选在校外后街一间餐厅，环境雅致。
只是酒过三巡，大家聊嗨了，从开始的拘谨，再到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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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言，酒水渐渐入肚。
同学们议论负责带项目的老师，李慕婉两边苹果肌透着红，眼神逐渐迷离，灯光有了重影，看人也是晃的。
“你们听说没，带咱们交流项目的，不止杨教授，还有商学院新聘请的王教授。”
“王教授长的可帅了！”
有人激动的直跺脚，“王教授也去清水大学？”
“是啊，我还听说王教授高中就是在清水念的，也是清水人，而且他还是保送的玉京大学，不过后来没报道，出国留学去了。”
“听说他能来玉京，也是因为这篇论文，还有玉京好几位教授诚邀，听说一开始没答应回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愿意了。”
李慕婉意识不太清，听到的也不太清楚，摇摇晃晃耷拉着脑袋问：“你们在说王林吗？”
“慕婉，你也知道王教授啊？”
她站都站不稳，走两步就摊在椅子上，单手撑着餐桌，侧脸枕上去，“见，见过。”
同学们见她静下来，又开始喋喋不休议论，“王教授也有给我们药学院其他专业班的排课，可惜就是没排到我们班。”
“那怕什么，我每节课都去蹭，王教授的课，每节都座无虚席，你猜别的班都是去听课的，还是去看王教授的？”
有人跟着笑，碰杯，“当然是去看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王大教授了。”
李慕婉在中间听着两边的女同学议论没完，插了句，“怎么我不知道他还有药学院的课讲？”
“是他主动申请的，学院特批了。”有人道。
李慕婉长长的“哦”了一声，意识开始不那么清楚，夜深了，大部分学生都还是住学校宿舍，李慕婉住家，可是喝醉了，同学拍醒她，“慕婉，你还能走吗？”
“要不我们帮你叫个车吧？”
李慕婉摇摇晃晃，勉强站起，“不，不用，我，我哥来接我。”
“那我们要回去了，学校门禁时间要到了，你哥哥有那么快来吗？”
“没事的，”李慕婉晃着头，眼睛努力睁的大大的，眼前光影重合的厉害，“我家离的很近，我打个电话，我哥就来了，你们，你们先回去，不用，不用管我。”
同学们不放心，交代了餐厅里的服务员帮忙照顾她才离去。
李慕婉坐在椅子上，解开屏幕，滑动微信聊天列表，眼睛模糊的，撑着力要点开李奇庆的聊天界面，指尖一碰，就往下滑，她本不太清醒，点到一个备注，拨通电话。
电话那头“嘟嘟嘟”地响了几声，没人接听，李慕婉又拨一遍。
浴室里洗澡的王林听见洗手台上放置的手机振动，第一遍没理，对方又打了一遍，怕有急事，他关掉淋浴，双手从脸颊颧骨往上拨，擦掉水珠，连同长发梳到背后，修长的手臂扯下干毛巾，擦起手。
浴室的玻璃门推开，他站在里面，没踏出去，拿了手机一看来电显示。
备注是“w”来电。
他眸子一凝，手上还残留水珠，磁性的声音略带沉哑，“什么事？”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没声，王林眉心一紧，“李慕婉，你有事？”
“哥哥，”李慕婉许久才昏沉开口，“你在哪呢？婉儿喝了点小酒，走不动了，哥哥来接，好不好？”
发丝的水珠掉在屏幕晕开，王林眼神深邃，突出的眉骨总含着严肃，“李慕婉，你喝醉了？”
“嗯，”她抱着餐桌上的花瓶，样子又乖又可爱，傻笑着，“婉儿在学校后街的快意西餐厅。”
“李慕婉，我不是你哥，你看清楚了再打。”
“哥，”李慕婉提高声，酒意上来了，“你变了，你是不是跟别的姐姐出去约会了，不肯来接婉儿？”
“哥哥，我走不动，你来接嘛。”她在电话那头耍赖撒娇，完全不知对面的人不是平日把她宠上天的哥哥。
“哥哥，好哥哥……”她撒娇时声音又甜又软。
那紧蹙的眉不自觉展开，声音没了刚才的冷漠，“你还在店里吗？”
“嗯，婉儿在店里。”她乖乖点头，还张望了四周，服务员盯着她，不让她乱动，李慕婉也听话，没发酒疯。
王林住的月湖景，开车去玉京大学要十五分钟，他叮嘱道：“在那呆着别动，我现在过去。”
李慕婉傻乎乎地乐呵，朝电话那头重重亲了一下，“mua，哥真好。”
刚展开的眉心又拧成一团，似乎还能看见一团火气，眼睫毛上的水滴入了眼珠。
王林闭上眼，等了一秒，挂断电话，迅速擦掉身上水渍，又吹干头发，随手挑了一身休闲装穿上。
他气质好，身形也不错，似乎穿什么都像量身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