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三爷脸色铁青,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够狠!真够狠!”
李若寒看向我,“那她抓我们走是什么意思?还想把我们当人质?”
“不清楚。”
我摇摇头,心底一片茫然和沉重,“她只说是‘货物’和‘目标人物’,目标人物……大概是我?或者我们所有人?至于货物,可能是那本《天机要术》?”
但是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当人质?
话说到这儿我就郁闷了,“寒姨,三爷,你们各自都到底代表是什么样的势力?”
李若寒这时正打算开口,崔三爷却拦住了她。
“不是我们不愿意把背后的事情摊开说,只是……我们各自代表的势力,水太深,牵扯太大。知道的太多没意义,只会让你烦心。”
李若寒沉默了下,也点头,“说实话,虽然姨姨想带你入伙,但太危险了,你要是做个普通人还更好一些。”
“随便吧。”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感觉身心俱疲,巨大的信息量和接二连三的背叛冲击着我,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瘫一会儿。
我挪到角落,靠着冰冷的墙壁和冻硬的麻袋堆,闭上了眼睛。
棚内再次陷入沉重的寂静,只有外面隐约传来的直升机预热,旋翼加速旋转的巨大轰鸣声。
我脑子也变得越来越清醒,所以我开始思考,陈雪,她到底怎么了?
这一路走来,她身手利落,即使受伤也从没显露出半分软弱。
可刚才那剧烈的干呕和几乎脱力的虚弱,绝不像是装的。
她没有受伤,至少没有肉眼可见的外伤。
是什么让她变成那样的?
我想不通。
外面,旋翼的轰鸣声陡然拔高,带着撕裂空气的啸叫,压过了其他所有声响。
直升机要起飞了。
地窝棚的木门被再次粗暴打开,几个持枪守卫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命令:“出来!上飞机!”
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们走出地窝棚,营地里一片紧张忙乱,大部分人正快速整理装备,列队准备出发。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被放弃了,都是去送死的,甚至还有人在说笑。
几四直升机已经启动,巨大的旋翼卷起漫天雪尘,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我们被分成两组。
我和崔三爷、李若寒,以及被两个严密保护着的小瑶一组,被带向其中一架体型稍大的运输直升机。
陈雪则在陈把头的搀扶下,登上了旁边一架涂装更精致机舱更小的直升机,她步履虚浮,脸色苍白如纸,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登上冰冷的金属机舱,厚重的舱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严寒,只剩下引擎巨大的轰鸣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
机舱内光线昏暗,只有几个红色的指示灯幽幽亮着。
我们被要求坐在两侧冰冷的金属长椅上,对面就是荷枪实弹的守卫。
巨大的推背感传来,直升机猛地拔地而起,强烈的失重感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透过剧烈颠簸的舷窗,下方那个曾短暂庇护我们又成为囚笼的营地迅速缩小,变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墨绿色斑点,然后彻底被苍茫无际的雪白林海吞没。
直升机为了规避可能的追踪,飞得很低。
下方是连绵起伏、覆盖着厚厚白雪的山岭,像一头头蛰伏的苍白巨兽。
我们刚刚逃离的那片蜃楼区域,在视野中只剩下模糊的、被灰雾笼罩的轮廓。
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山峦轮廓,心中五味杂陈。
我想过很多种离开这片绝境的方式,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成为俘虏,坐着敌人的直升机离开。
话说回来,这莽莽大兴安岭,藏着太多未解的谜团和惊心动魄的秘密。
那座深埋地下年代久远得令人窒息的虞朝地宫,那利用蜃楼投影锚定阴间的诡异力量,以及还没有探索清楚的太清黄陵。
还有……最重要的,我爹娘的尸骨,就埋在我们那片雪地里,近在咫尺,我却无法带他们回家。
一种强烈的不甘和遗憾攥紧了我的心。
这山,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肯定还会回来的。
直升机在低空持续飞行了大约一个多小时。
下方的地貌逐渐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纯粹的山林,开始出现人类活动的痕迹,一片被群山环抱的开阔谷地出现在视野中。
谷地里,几条白色的雪道从山顶蜿蜒而下,异常醒目。
雪道旁,矗立着几座颇具现代风格的建筑,有缆车站,有酒店模样的楼房,还有一个巨大的停车场。
“滑雪场?”崔三爷也注意到了,低声咕哝了一句,“这鬼地方还有人玩这个?”
李若寒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外:“嗯,这是个私人投资的滑雪度假区,开了有几年了,听说背景挺深,不过也对,一般人开不起滑雪场。”
直升机开始降低高度,盘旋着降落在滑雪场内部一个被清理出来的停机坪上。
舱门打开,清冷的空气涌入。
我们再次被持枪的守卫押下飞机。
停机坪旁,几辆黑色的豪华商务车已经等候在那里。
陈雪乘坐的那架直升机也降落在不远处,她被陈把头小心翼翼地搀扶下来,脸色依旧很差,看都没看我们这边一眼,径直走向其中一辆车。
我们这一群人,像一群待处理的物品,被分别塞进了另外几辆商务车。
大摇大摆的沿着精心维护的雪场内部道路,朝着滑雪场气派的大门驶去。
透过车窗,我看到雪道上零星有几个装备精良的滑雪者身影,远处的酒店灯火通明。
这一切,与刚刚经历的生死绝境形成了荒谬而刺眼的对比。
人造的精致安逸,与山野的残酷诡谲,仅仅隔了一道滑雪场的围栏。
车队畅通无阻地驶出滑雪场大门,汇入外面相对宽阔的山区公路。
我靠在舒适但冰冷的真皮座椅上,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被积雪覆盖的针叶林,心中没有半分逃出生天的喜悦,只有更深的迷茫。
陈雪……你到底要把我们带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