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显得“热闹祥和”的鬼市,瞬间沸腾了。
无数道贪婪怨毒又毫无生气的目光,齐刷刷钉在了我和陈雪身上。
它们脸上的模糊感褪去,露出青灰死寂布满尸斑的腐烂真容。
铺天盖地的阴魂邪祟,带着浓烈的腥臭和刺骨的阴风,尖叫着从街道两旁的破屋里钻出,化作一道道扭曲的黑影,疯狂朝我们扑来!
事发太突然了。
我和陈雪是追踪山君而来,身上除了随身的匕首和一些小物件,根本就是赤手空拳,面对这潮水般的邪祟,简直是绝境。
“操!”
我头皮瞬间炸开,几乎是本能我在心里嘶声呐喊:“外公!!”
“孽畜!”
外公充满威严的怒喝如同惊雷般直接在我脑海炸响,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镇魂之力!
扑在最前面的几十只鬼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动作猛一滞,发出痛苦的哀嚎,魂体都变得不稳定起来,仿佛随时会溃散。
鬼潮的汹涌势头为之一缓。
就是现在!
“跟紧我!”我低吼一声,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自行动起来。
是外公接管了我,不过我的意识还在,能清晰“感受”到身体的每一个动作,却无法干预。
“我”的右手并指如刀,指尖似乎萦绕着微不可察的灼热气流,不再是八极的刚猛架子,而是带着某种快准狠的搏杀技巧。
每一次都精准落在扑来鬼物的要害。
噗!噗!噗!
被击中的鬼物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爆开,化作一团团浓郁的黑气消散。
陈雪的反应也快到了极致,她紧贴在我身侧,手中匕首翻飞,寒光闪烁,专攻那些被我击伤或动作稍滞的鬼物下盘和关节,动作狠辣精准。
每一次挥击都带着她调动起来的微弱阳气,虽然不足以直接灭杀,却能有效削弱和迟滞。
我们两人所过之处,黑气不断爆散,凄厉的鬼啸声不绝于耳。
然而鬼物实在太多了,前仆后继,杀之不尽。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外公击散的鬼物爆开时逸散出的浓郁黑气,如同有生命般,丝丝缕缕缠绕过来,试图侵蚀我的身体。
伴随着这阴气的侵蚀,无数破碎混乱,充满极致痛苦和绝望的感受,蛮横冲进我的脑海。
穿着破棉袄的汉子被几个狂笑的倭寇按在雪地里,一刀一刀的捅着,从下腹一路往上捅……
再有就是巨大的土坑里,挤满了惊恐哭喊的男女老少。
一桶桶刺鼻的液体泼下……然后是划燃的火柴……接着是凄厉的惨嚎,皮肉烧焦的滋滋声和令人作呕的焦臭味!无数双在火焰中徒劳挥舞……
女人更惨,十几个倭寇撕扯着一个年轻女人的衣服……女人从开始的哭喊咒骂,再到哀求,最终变成绝望的呜咽……
旁边角落里,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缩成一团,吓得连哭都不会了,一个倭寇狞笑着走过去,拔出匕首,硬生生从女孩还没发育的身上割下一块肉,塞进嘴里大嚼……
那冰冷的刀刃切开皮肉的锐痛,火焰舔舐全身的灼烧,内脏被搅碎的恶心与剧痛,眼睁睁看着亲人被虐杀的疯狂与无力。
所有的感受,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崩溃,所有的屈辱,都在临死前化作刻骨的诅咒与怨恨,
这些都是这些鬼魂生前最后的记忆!
是它们被日军以各种惨无人道的方式虐杀时,所承受的极致痛苦和滔天怨念!
而他们这些记忆和经历,我全都体会了一遍。
噗!
又一只鬼被外公用指尖戳的爆散。
又一股更强烈的痛苦记忆洪流冲入我的意识——那是被活埋的窒息感!
冰冷的泥土涌入鼻腔、口腔,压迫胸腔,肺部火辣辣渴求着空气,却只能感受到酸涩苦馊的泥土填进鼻腔。
“啊——!!”
我终于忍不住,在脑海中发出崩溃的尖叫!
“外公!关掉!关掉它!我受不了了!求求你!让我昏过去!让我死!!”
我感觉自己正在被凌迟,被焚烧,被活埋,被侮辱……无数种酷刑同时施加在我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在灼烧,每一根骨头都在碎裂,内脏被反复撕扯搅烂!
更可怕的是那些女人受到凌辱后,带来的精神上的极致羞耻和崩溃!
“忍着!”
外公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声音大的甚至盖过了那些痛苦的嘶嚎。
“干我们这行,跟这些东西打交道,比这惨十倍百倍的场面都得受着!受不了也得受!这就是代价!”
“我……我真的不行了……太痛了……太脏了……”
我的意识在哭嚎,在求饶,感觉自己的精神正在被那些无尽的怨毒和痛苦彻底污染撕裂。
外公沉默了一瞬,那严厉的声音里夹杂了疲惫和苍凉。
他低低叹息一声,“都是……这么过来的,忍着,受不了也得受。”
我不知道这场屠杀持续了多久。
在外公操控下,我的身体如同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指尖每一次点出,都精准地湮灭一个扭曲的魂体。
陈雪像一道冰冷的影子护在我身侧,匕首带起的微弱阳气光芒在浓稠的黑气中闪烁不定,她的呼吸变得粗重,动作也显出一丝迟滞,显然消耗巨大。
不过她似乎没有受到这些古怪感受的影响。
终于,当最后一只张牙舞爪扑来的鬼物被外公一指戳穿心口,爆成一团黑烟消散后,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弥漫的浓重黑气开始缓缓沉降消散,露出鬼市破败腐朽的街道本体,那些低矮的房屋和褪色的布幡在残留的阴气中显得更加诡异。
“呼……”外公操控着我的身体长长吐出一口气。
“消耗太大……臭小子,接下来……靠你自己了……我得……歇个半天……晚上再来找你。”
他的声音迅速微弱下去,最终彻底沉寂。
身体的控制权回归。
然而,未曾消退的痛苦记忆残渣,几乎将灵魂撕裂的负面情绪瞬间将我填满。
“呃……”
我闷哼一声,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双手死死抠进冰冷坚硬的雪地,指甲瞬间崩裂出血。
那些被虐杀的痛苦,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幻痛,崩溃,让我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刘天青?你怎么了?”
陈雪急促的声音传来。
她显然也疲惫不堪,手臂和肩头又添了几道新的血痕,但看到我跪在地上剧烈抽搐状若疯魔的样子,还是立刻冲了过来,蹲下身想查看我的状况。
“别……碰我!”
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扭曲。
那些痛苦记忆里混杂的恐惧和对他人的不信任感瞬间爆发。
我猛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她,眼神涣散,仿佛不认识她是谁。
陈雪被我狰狞的样子惊得动作一滞。
就在这瞬间,极度的精神冲击和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终于压垮了最后一丝清明。
我眼前一黑,所有的声音画面痛苦骤然远去,意识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