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公馆内,精神矍铄的罗夫人高兴地接受着来人的恭贺。
即便头发全白,皱纹丛生,她的姿态依旧端庄淑雅,一看就是出身教养极佳的名门。
林知微与顾时宴到的时候,罗夫人才站起身在女佣的搀扶下亲自去门口迎接。
林知微将准备好的礼物交给女佣,又说了两句吉祥话,被罗夫人拉着去内厅说话。
内厅中的夫人小姐,林知微基本上都认识,因着面膜和洋装的生意,大家对林知微都很热情友善。
大家坐在一起聊家常,没一会,一个年长的女佣走过来,对罗夫人道:“南省督军的千金段锦云小姐来了。”
段锦云她还没回南省吗?
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林知微看向罗夫人,见她原本含笑的面容顿时清冷了下来。
一副很是厌恶的样子!
女佣犹豫着开口,“要不我去把她打发走。”
这里不是南省,没有什么需要顾及的。
罗夫人摆了摆手,“来者就是客,我的寿宴哪有往外撵人的道理,让她进来吧!”
片刻,就有人带着段锦云走了过来。
她将手中的礼物交给一旁的佣人,满脸喜悦地道:“祝老寿星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海不老松!”
罗夫人面色严肃,从嘴中轻轻“嗯”了一声。
段锦云没想到罗夫人的态度竟然如此轻蔑,她心中怒气丛生,面上却依旧保持着笑容。
林知微低头安静地喝茶,丝毫没有将段锦云放在眼中。
段锦平绑架她的事在前,与林知微来说,没有给她难堪就已经是宽容了。
罗夫人与林知微的态度决定了在场所有夫人小姐的态度。
大家默契地各做各事,都丝毫没有要跟段锦云打招呼的意思。
段锦云咬牙,看了罗夫人一眼,一转身就去了其他地方。
她一走,罗夫人就又恢复了端庄的姿态,与人闲谈了起来。
这态度?好像跟段锦云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罗夫人出生名家,自小学的是大家闺秀的礼仪,为人处世都很圆滑,不应该对段锦云这个态度啊!
林知微靠近刘夫人轻声问:“罗夫人跟段家有什么过节吗。”
从年龄上来看,罗夫人必然不是因为个人喜好,才对段锦云这个态度。
刘夫人是个百事通,她压低了声音附在林知微耳边道,“刘夫人的父亲是前朝的官员,据说与顺安王爷交情不浅。”
林知微瞬间就明白过来了,顺安王爷是前朝最后一位王爷,他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毓淑格格,而这位格格前两天还登上了报纸的头版。
正是被段成章私下圈禁,沦为了家妓的那位格格。
顺安王爷以前的不少部下都有在新政府任职,因为这个据说段成章还被张司令派人狠狠训斥了一顿。
若是罗夫人跟毓淑格格认识,对段锦云这个态度就说得通了。
林知微看到了段言澈,他此时正站在一个角落中,对着林知微微笑。
他的笑依旧温润,林知微想了想还是上前去与他打招呼。
两人简单说了两句话,段言澈话题一转,“微微,假药的事情有眉目了。”
林知微的手忍不住紧了紧,问:“查到来源了吗?”
“嗯。”段言澈点头,“这种药是从一家国外的私人药品机构流入国内的,因为没有具体有效的临床试验,只能私下流通。”
“我查过了,在江省码头的经手人就是陶家的二公子陶谦也。”
这个人林知微有印象,一个长得很有特色的小帅哥。
可是,怎么会这么巧呢?
林知微刚想从洪门那里找个突破口,段言澈就查到了陶谦也的头上。
见林知微在走神,段言澈轻声叫了声,“微微,在想什么呢?”
林知微回过神,“哦,在想假药的事情陶家有没有掺和。”
“想要知道他们有没有掺和,还是得找到当初跟林伯父的接头人,这个你问过伯父了吗?”
“阿爸跟我说是两个外乡人找的他。”
段言澈点头,“还是得找林伯父问下那两人长什么样子?”
林知微情绪低落的道:“林公馆封禁了,除了上次从监狱接我阿爸的时候匆匆见了一面,后来就没见过了。”
她现在并不信任段言澈。
“接下来我会找机会去找陶谦也了解一下,这件事情麻烦你了。”
段言澈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疏离,“微微,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林知微似信非信地点了下头。
正巧此时,不远处的两位年轻小姐在聊天。
“听说了吗?前朝的毓淑格格竟是个人尽可夫的家妓。”
“可不是,悄悄告诉你,我伯父几年前去过南省,据说段督军就让毓淑格格陪了他几天。我伯父回来后做梦都在叫那个贱人的名字,为此我婶婶还生了好几天的气。”
“真不要脸,还前朝格格呢,我要是她,早就一头撞死了。”
“谁说不是呢。”
“……”
听到这些议论,林知微忍不住地叹口气,“毓淑格格是个可怜人,也是个坚强的人。”
段言澈神情变化一瞬,“虽然毓淑格格可怜,也有不少前朝的官员为她发声。可世人都觉得她该死,一个宁肯受辱也不肯赴死的格格折了前朝的傲骨,这也是为什么司令只斥责段成章,而没有实质性惩罚的原因。”
林知微不同意这种说法,“在这个不稳定的时代,一个女人能拼尽全力的活下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要难得多,若说傲骨谁又没有呢!在这个世上一定有毓淑格格拼死也想要保全的事或人。”
段言澈眸色深深的看着林知微,眼中有异样的情绪在闪烁,“你竟是这么看她的。”
毓淑格格若是知道有人这么懂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有女佣走来对着林知微道:“林小姐,有位夫人想要见您。”
林知微对着段言澈点下头就跟着女佣走了。
女佣带着她走在罗公馆后院的小路上,一路上很少见到几个人。
林知微警惕心起,悄悄握紧手包问:“是谁要见我啊?”
她仔细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做好了随时掏出手枪的准备。
“您进去就知道了。”女佣站在角落处的两间花房前道。